第132章 間歇之刻（九）

無界之地的星空之中飄落幾片雪花，而後一身白衣的少女在雪花中現身，銀色的長發在星空之下如星雲般柔順。

原本赤金色的星芒正在逐漸消散，一縷縷星芒飛入銀髮女子手中的玉符之中，最終勾勒出一道金色的符文。

一股若有若無的牽引感出現在無界之地的遙遠之處，銀髮女子眼中閃過金色的光芒，目光已經投向了那處夢界。

“和夢界中的窺探感入出同源，不過卻沒蘊含著精神意志看來不過是無心的舉動，倒是省去了我走一趟的時間。”

無界之地中的多數夢界來自凡人之夢，這種刻意構造赤色龍影鎮守的夢主，她也曾見過不少，不過很多時候是為了鎮守某樣珍貴的記憶，或者只是單純的喜好而已。

至於尚青衣為何會挑選這樣一個夢界，她倒是並不在乎，以她的實力還不至於栽在這種級別的夢界裏。

至於這赤色玉符中蘊含的情緒，隨着星芒的消散和玉符的補全倒也有了些眉目。

不過那並不像是那碧藍水泡里那般純粹可知的思念情緒，反而只是幾段細碎的記憶剪影。

這種剪影她在碧藍色水泡里也見過。

那是夢界原本的主人與尚青衣隔着一水之隔指尖觸碰的一幕，而那也正好是尚青衣的投影被哀思的幻覺所侵蝕同化的契機。

尚青衣在那如鏡般澄澈的海面上，俯身看向那水中人，那水中人向尚青衣伸出手，直到二人的指尖觸碰時，尚青衣的身形如水般透過了海面，沉入了那冰冷的水下。

誠然如果拋開碧藍色水泡里的哀思情緒只是為了侵蝕尚青衣的投影來看，這一幕還是有些夢幻的。

對於尚青衣而言，擺渡人的木船飄過碧藍色水泡時，她與那幽怨少女只不過是目光交匯了一瞬間而已，那份哀怨與憂思透過水泡傳遞給了尚青衣，恍惚之間她也被那份哀怨影響了。

可那份影響只存在了一瞬間，或許留在了她的記憶，但總歸無法影響到她將要見到雲軒時的那份喜悅。

或許只有她陷入了與那少女同樣的情緒的那一天，才會想起那鏡中少女的眉眼。

對於那道跌落進碧藍色水泡中的投影而言，她所經歷的記憶遠比那少女對於尚青衣的驚鴻一瞥所留下的記憶要複雜的多。

當她沒入水中的那一刻，便已經和尚青衣失去了聯繫，直到她被情緒同化，將那遠方的人化作了雲軒的影子。

至於這赤金色的夢界裏散發的情緒波動，非但不純粹，反而還很不明朗。

似乎是喜悅和憤怒？

那些記憶的剪影里，其中一幕是她作畫的場景，這小丫頭攤開畫卷，以沾滿火紅色顏料的毛筆，在一幅長卷上揮毫潑墨，從她額頭上細密的汗珠來看，似乎並不是因為所處環境有多熱，反而是因為太認真的緣故，畢竟她在收筆時長吁了一口氣。

在夢界裏畫畫這種事倒是挺符合她的性子的，夢界之中的確有很多現世之中不可多得的景色。

倒是她收起捲軸時的狡黠的樣子，讓人有些捉摸不透那笑是因為繪畫的成功還是其他原因。

如果說這一段記憶只是銀髮女子有些摸不着頭腦，那麼另外幾段記憶就讓她有些驚訝了。

畫面中的尚青衣，以手代筆，畫出了一條近乎千丈的水龍，伸手一指，僅僅是一擊便將一道龐大的虛化龍影自天空中擊落，砸在了波瀾壯闊的海面上，激起百丈高的驚水浪，威力之大，幾乎將那龍影砸入了深海的海底，將那些渾濁的泥沙翻騰到了海面上，而後拍了拍手似乎是很滿意這一擊的威力。

尚青衣雖然年歲不大，可落筆之間頗具大師風範，橫豎之間道道水痕落下，皆有百丈大小，沒入那海水之中，竟將那龍影鎖住，海底泥沙翻湧，昏黃的水浪，四散奔逃的魚群，海面上卻依舊風平浪靜，那個看似人畜無害的少女，輕而易舉的鎮壓了海面上的浪花。

銀髮女子忽然想到了一個她忽略掉的問題，這段回憶之中，似乎並沒有岩漿的存在。

不過很快，這個疑惑就得到了解答，那被水痕鎮壓下的龍影在海底極力掙扎，終於在水浪滔天中仰起了頭，對着尚青衣的方向吐出赤紅色的龍息，說過之處連海浪都被蒸干，可那小丫頭卻是莞爾一笑，以指代劍，斬出一道冷厲的蒼白劍光，不僅劈開了海浪和龍息，還一劍斬在了龍首上，驚天動地的龍嘯過後，滾燙的龍血染紅了那一片海域，龐大的龍屍沉入海底。

龍首處的劍光消散，一道猙獰的傷口幾乎將整個龍首劈開。

畫面中的尚青衣伸手一挑，三道劍光自海底破空而出，劍光攜帶這龍屍的骨肉，細密的鱗片中有一片逆生的月牙型鱗片，劍光交錯，硬生生挖出了這片染血的逆鱗，尚青衣抽出毛筆，蘸着逆鱗上的龍血，對着面前一望無際的大海起筆，一個個金色的符文抖落，匯成一篇金色的長文。

尚青衣滿意的點了點頭，收起那篇長文，隨意的看向了一個方向，伸手一指，一道金光彈射而出，而後金色的絲線包裹住赤色夢界的邊界，為它賦予了淡金色的光輝。

銀髮女子若有所思的看着金色的光輝逐漸籠罩在赤色的夢界上。

“看來這赤金色的夢界似乎另有玄機啊。”

銀髮女子看着手上逐漸冷卻下去的玉符，這玉符的形狀如今看來好像的確有幾分月牙的樣子，這其中沉睡着的龍影倒是沒有蘇醒的跡象。

“如果這座夢界的本色是赤色，那這淡金色薄霧所代表的情緒，恐怕就沒那麼簡單了啊。”

夢界之中的情緒會影響到踏入這片夢界的人，就像她最初進入時，心底里便壓抑着一股煩躁的情緒，像是一株小火苗，生生不息，難以磨滅。

與岩漿大蛇和赤色龍影交手時，這種煩躁更甚，以至於讓她在交手時，情緒產生了波動，直到那幅水墨畫卷的水波流動時，才驅散了這股煩躁。

那道龍影被尚青衣那小丫頭斬去了龍首，產生憤怒倒是很正常，只是這份喜悅來自何處？

她自己玩性大發了，提筆斬龍首，以龍血落筆成書，很開心？

還是說，那份淡金色的情緒，才是憤怒呢？

銀髮女子不再理會這些情緒的來源，攤開無界之地星圖，其中兩點星火已經熄滅，卻依舊還有大大小小的星火燃燒着，思慮了幾息后，銀髮女子在星圖上一點，一道黛紫色散發著幽冷的氣息的門戶，落在了無界之地的星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