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擺渡人
“只怕如今的第五夢界,會比我們想像的還要熱鬧一些吧。”
銀髮女子的眼底閃過一絲金色的光輝,那目光穿越了風暴,穿越了空間的間隔,直至飛躍了那無涯的迷夢長河,直達了彼岸的盡頭。
那裏是一片醉人的如火焰一般花海。
尚青衣曾經在迷夢長河的擺渡船上對那片火焰般的花海投下過一縷目光。
當旅者的目光望向那彼岸時,彼岸的河水之中便會倒映出旅者的身影,旅者站在岸邊迷夢長河的河水將帶着那投影流淌向河的遠方,迷夢長河是一條單向的河,卻在盡頭銜接了首尾,如此長河是夢的起點也是夢的終點,一切結局都會在河水中找到答案,如此循環,如此往複,直到河水中的一切記憶被洗盡,才是抹去了旅者的投影。
擺渡人便這樣撐着船槳在夢河上,偶爾撒下一網打撈起那些被人遺忘的旅者投影,猶如捕獲河水中的魚兒一般,毫無價值之物會被重新沉入水底,餘下的則會被擺渡人鄭重的收起,期待着旅者來找回那些遺失之物。
尋常的旅者註定無法重新踏上這單向流淌的河上的擺渡船,可凡是總有例外,所以擺渡人很熱衷於收集投影,若是無人想要追回這些投影,擺渡人也樂得將這些東西留在船上。
擺渡人很少會在一處夢界的邊緣停留太久,畢竟河水流淌,終日無歇,除非是那些很讓擺渡人喜歡的夢界,停留住偶爾喝上一杯酒水或是茶水也是難得滋味,更值得記錄的是那些長久存在的夢界,所以相比於只能到訪一次的夢界,能容納擺渡人更多次到訪的夢界,才是擺渡人更為喜歡的。
因為無界之地吹拂着破滅一切的夢界蝕風,那漆黑的風會吹散那些看似華麗的夢界,以旁觀者的角度上看,風起時夢河也會掀起波瀾,也意味着又有一座夢界的氣息暴露在無界之地了,夢界蝕風會尋着氣息入侵那些夢界,直到那夢界不堪重負的毀滅掉。如此擺渡人便又少了一個去處,但更多的是,在擺渡人的記憶里,對於很多夢界的印象便是那夢界蝕風吹起時的聲音,直到夢界毀滅時才能注意到原來那裏還有一個無人問津的夢界。
“起風了,又有一個夢界要毀滅了,不知道這座夢界又會能堅持多久呢?”
擺渡人按下斗笠,遠遠的望着那遠處的風,看那輝煌的夢界在風中破滅消散,不會有一絲憂傷和遺憾,因為無數個夢界就是這般在無人在意的角落裏誕生,破滅。
夢界的大小和它存在的時長沒有什麼必然聯繫,渴望或是慾望都影響着夢界的大小,富麗堂皇的宮殿可能來自乞丐的夢鄉,破落殘舊的小村可能來自最初的渴望,文人墨客的夢界不代表不會滋生出漆黑的蝕風,偏執瘋狂的惡人未必不能讓夢界存續,一切都只看夢主的執念何如罷了。
“無界之地來了不少不安分的人啊。不知道,他們為何而來。”擺渡人一如既往的在迷夢長河上擺渡,等待着試圖穿梭在夢界之中旅者,如今他等到了。
在尚青衣走出第三夢界時,面對着漫無邊界的無界之地,哪怕停留在原地,第三夢界的門戶也在她的背後逐漸遠去,很快便消失在她的視野里,尚青衣站在空曠的無界之地中,四下無人,連光亮也遠去,連聲音也隱去。
尚青衣動了動手指,確認了自己還活着,她想開口說話,卻忽然不知說些什麼,她想去問雲裳,卻想起了雲裳指尖上的一點血滴,只覺得指尖一疼,不過還好,這也讓她意識到自己還活着。
“這裏應該不是夢界吧,又會是哪呢?”
尚青衣思考着,只覺得耳邊傳來依稀難辨的囈語還有漸漸靠近的流水聲。
金色的符印在尚青衣的眼中勾勒出玄奧的陣法,她試圖向那無邊的黑暗看去,終於捕捉到了那風的軌跡,在黑暗之中悄無聲息的吹拂着。
水聲漸進,尚青衣很確定自己在原地從未移動過半分,所以不是她在找尋那潺潺的水聲,而是那水聲正在向她靠近,水聲越來越大,一絲微涼濕潤的風,吹過她的臉龐。
視野的盡頭,出現了一絲光亮,似乎是一條河,正在向她流淌過來,光亮逐漸擴大,水聲也越來越清晰,無色無聲的無界之地,就這樣在水聲和光亮之中在尚青衣的眼中鮮活了起來,眨眼間那看似遙遠的河流,已經來到了她的面前。
站在岸邊時,聽得見河水流淌的聲音卻看不見河水會流淌向何處,直到踏足進這條河,才知道這河的源頭是何,盡頭是何。
木船的吱呀聲中,擺渡人的船已經來到了尚青衣的面前。
尚青衣的視線看向那自遠方流淌來的長河,只覺得那水聲潺潺,很是悅耳,輕輕的跳上那船,才知道一切別有洞天。
空洞的無界之地,幾息之間被蔚藍色的星空所填滿,五彩斑斕的夢界散發著瑩瑩的白光,映照着諸天,淡紫色星團緩緩的飄蕩在星空之上,赤紅的流星劃過天際,尚青衣看向腳下的木船,木船無底,只有一層晶藍色的水波包裹着木船。
迷夢長河倒映着滿天的星辰,掀起層層的波瀾,推動着小船在河水中向前飄去。
“究竟哪一個才是真實?”
尚青衣看着瑩瑩閃爍的夢界,好奇的問着擺渡人。
擺渡人看着眼前的星空,沉默了許久才緩緩開口。
“如你所見,皆是一夢罷了。”
流淌的河水掩住了擺渡人的聲音。
尚青衣伸手指着遠處灰白的書冊,那書冊不過一尺大小,漆黑的風正穿過畫卷,傳來翻頁的聲音,問道:“那是什麼?”
擺渡人並未轉身看向身後的畫卷,:“那是將要死去的夢界的化形,來自於一座夢界書院,夢界的主人迷失在這片星空之中,那書冊曾是他探索星空的地圖,在他意識消散的那一刻被留在了那裏。這樣的遺物,在這片星空之中比比皆是。”
曾經也有一片破碎的星空,吹拂着寓意死亡的風,連星盤都不能映照他的身世,如今也到了將死之刻,她來這裏本是赴約,如今卻成了告別。
“夢主死去,夢界便會消散么?”
順其自然的,尚青衣想起了,那片破碎的花園,從青磚紅瓦,從綠樹到假山,都被那風吹過了,那是否意味着有人正在消散在呢?
擺渡人轉過身來,斗笠下的眼眶燃燒着幽藍的火焰,瑩白的骨架一張一合。
“如果,你已經有了答案,便不會在此了,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