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第 2 章

“月前我問你們父王的病情如何,是誰信誓旦旦地保證不過是‘水臌’,幾針下去就能消退,現在呢?”

朱厚熜面無表情地開口,清秀稚嫩的臉陰沉一片,唯有緊緊握住的拳頭證明着其內心的憤怒。

在他下方,幾個醫官打扮的中年人誠惶誠恐地請罪。

深吸一口氣,少年努力平復了下,緩緩道:“我不罰你們,但現在馬上提出個法子,我父王的病該怎麼辦?”

醫官們俯首,互相使了個眼色,最後打頭的站了出來,小心翼翼地開口道:“稟世子,王爺‘臌張’久治不愈,目前還是應該以調養為主,不如下官開一些養人的湯藥……”

王府的醫官多是朝廷指派,而大明朝的太醫院又“有口皆碑”,朱厚熜知道他們萬事求穩不願擔責任,但眼看人命關天,還在這兒打太極,不由勃然大怒。隨手抄起桌案上的茶杯,狠狠向他們,“滾!都給我滾!”

醫官硬生生挨了一下,卻彷彿解脫一般,連忙請罪告辭,生怕對方反悔。

朱厚熜氣得胸悶,拒絕了貼身大伴黃錦的跟隨,孤身一人跑到屋外散心。

此時已然是亥時,天色已暗,少年藉著月色一路快走,直到將渾身大汗淋漓方才停下腳步。喘了口氣,感受着心臟激烈的跳動,之前被怒火燒成一團漿糊的腦袋逐漸清醒過來。

府內的醫官看來是靠不住,現在只能去外面請人,但湖廣本不是什麼富裕之地,當地的郎中水平也有限。深深嘆了口氣,朱厚熜抬頭,剛好望見社稷壇的大門,心中一動,想着要不要給自己父親向三清敬上一炷香。

興王素來不喜享樂,自打離開京城就藩,吃穿皆樸素到了極致,唯獨在信教上捨得花錢。養了一堆道士不說,就連社稷壇也修得極為寬敞。受父親的影響,朱厚熜自幼也十分熱愛道教文化。

沒有驚動旁人,朱厚熜依照記憶來到三清殿,意外的發現裏面有微弱的亮光,以為是哪個小道士在打掃,他也沒在意,直接推門走了進去。

然後……

就與只有半個身體的怪物撞了個正着!

人在極度恐懼的情況下往往是沒辦法做出判斷的。就好像朱厚熜現在,往前十二年的人生中從未有過像現在這般驚險,如今的他大腦一片空白,直到那“怪物”與自己四目相對,威脅他不要說話之時,他才略微反應過來點。

想到幾年前進山巡獵,領路的老獵戶講過和熊相遇裝死可能逃過一劫的故事,朱厚熜也不知哪根弦兒搭錯了。直接兩眼一翻,屏住呼吸倒在地上。

……

冼如星艱難地從空間中鑽出來,看着眼前的少年,有些手足無措。

她顫顫巍巍地伸手探了探鼻息,結果震驚地發現對方沒有任何氣息。

完了,人被自己嚇死了。

冼如星面色慘白,好在她從現代穿越過來稍微懂一點基礎的醫療知識,勉強穩住心神,將少年放平,確定周圍空氣暢通后扒開對方的衣服,雙手交疊,開始進行心肺復蘇。

一下,兩下……

還沒到第三下,地上的少年突然慘叫一聲,痛苦地捂着胸口,“疼,好疼!妖怪你直接給我個痛快吧!”

“啊?”眼見形勢逆轉,冼如星懵了,片刻后,反應過來,指着對方不可思議道:“你裝死?”

朱厚熜蜷縮成一團,雖然心中害怕,但皇室的驕傲又不允許他低頭,而且被疼痛一刺激,他腦子也活泛起來,見妖怪沒有立刻殺了他,索性談起條件。

“這位……大仙,吾乃真龍皇室血脈,你有什麼心愿未達成我都能幫你實現,所以與其殺了我,不如留在下一條命!”與此同時還大着膽子偷瞄起冼如星。

見其已經恢復成人樣,而且眉如柳葉,目似寒星,一身青色道袍襯得更是新月清暉,花樹堆雪,不由暗自心驚。

這樣的樣貌若是出現在尋日裏,誰又能想到其真實身份,她到底是什麼精怪?狐狸精?兔子精?還是傳說中的畫皮?不管怎樣,敢半夜盤踞在王府,法力一定非比尋常!

冼如星在聽到“皇室血脈”之時已經明白了對方的身份,整個興王府,符合年齡的也就只有一人——興王世子朱厚熜,也就是未來的嘉靖皇帝。

“心愿”兩個字觸及到了某根神經,不過在仔細衡量利弊之後,冼如星還是艱難地選擇了拒絕。她清了清嗓子,對着朱厚熜行了一禮,然後盡量用最自然的語氣開口道:“世子殿下,您在說什麼,貧道怎麼聽不明白,貧道在此守夜,您突然就進來暈了過去,許是着三清殿裏太昏暗,殿下被塵土迷了眼……”

朱厚熜上下打量了女子一番,然後斬釘截鐵道:“不可能,你撒謊。”他雖然只有十二歲,但從小便聰慧,早熟的很,對事物的判斷向來有自己的標準,所以根本不為所動。

不過對方沒要自己的命而是想要混淆視聽這一點倒是讓他輕鬆不少,看起來這妖精不能隨意出手。

想到這裏,他站起將衣服穿整齊,望着少女在月光下驚人的美貌,突然鬼使神差道:“你的目的不會是想要吸我陽氣吧?”

冼如星:“……”

看了一眼只到自己肩膀高的小屁孩,嘴角微微抽搐了下,半天,費力地搖了搖頭。

從對方裝死就能看出,這位未來的嘉靖皇帝是個機靈的,想要隨意糊弄過去怕是很難。冼如星在腦海中想了又想,最後還是開口道:“好吧,我知道瞞不過殿下。但貧道並非是什麼妖怪,只不過是一個在人間的修道者,方才您看到的那一幕恰好功法出了點岔子,驚擾到殿下是我的不對。”

“不是妖怪?”朱厚熜狐疑地看了看她,之後追問道:“好吧,你說你是修道者,有什麼證據,你能點石成金嗎?”

“不能,”冼如星搖了搖頭。

“撒豆成兵?”

“不能。”

“隔空取物?”

“還是不能。”

“你怎麼什麼都不能?”朱厚熜抱臂,神情冷漠,意思很明顯,什麼都不能你修的什麼道!

冼如星苦笑,“殿下,您說的那些都是仙人手段,貧道只是個小小的修鍊者,才到、才到築基期!”

“築基期?”朱厚熜聽得有些迷茫。

“是了,”冼如星打起精神,聯想到上輩子看得那些仙俠小說,滔滔不絕地講了起來,什麼練氣金丹元嬰大乘,什麼靈根法寶幻境神器,聽得朱厚熜目中異彩連連激動不已。

“只要修鍊到元嬰期就能壽元達千年,遁光飛行啊。”朱厚熜心馳神往道。

“想要到達元嬰期可不容易。”冼如星在一邊嚴肅地反駁,“出山這麼些年,我也只見過自己者一個修行者,現在靈氣越來越少,真正的大能都躲起來了。”

“應該的,就應該少沾塵世。”朱厚熜贊同地點頭,此時他對於冼如星的話已經相信了大半。主要是對方提供的修仙理論實在太完善,描述的仙人世界又太真實,倘若僅憑個人之力,很難在短時間編出這麼多的東西。最重要的是,朱厚熜仔細想了下,還沒聽說過哪個妖怪如此厲害,敢在三清殿裏顯形。

他看了看少女,雖然說目前其只是個有築基修為的小人物,但很難說最後對方會不會一飛衝天變成厲害的“大能”。況且自己這邊還有事相求……

思及此處,朱厚熜心中有了計較,只見他一改之前畏懼疏離的態度,整個人變得彬彬有禮起來,對着冼如星溫聲道:“既然如此,那是我誤會仙子了,剛才多有冒犯,還望仙子不要見怪。”

冼如星也是人精,一搭眼就知道對方想的什麼,連忙躬身,“世子言重,原本就是貧道學藝不精,嚇到您了,如今屬實慚愧。”

“哪裏哪裏,”朱厚熜像個小大人,跟着寒暄一番后,方才露出目的,“之前不知道仙子在,如今曉得了,自然不能讓您屈居此地,還請下榻住院,吾領派人照顧您的起居。”

冼如星雖然知道這時候點頭能立刻飛黃騰達,但也更知道自己幾斤幾兩,裝逼一時爽,可最後萬一露餡讓人拆穿了,想到故事書里的各種刑訊手段……心中一緊,她沒有什麼雄心壯志,能過好自己的小日子就不錯了。

於是連忙搖頭,做出一副清心寡欲之態,淡淡道:“有勞世子費心,但‘一入紅塵,即沾因果’,貧道隱居在清風觀的目的就是不想招惹俗世,所以還望您成全我這點心愿。”

倘若她一口應下,按照少年敏感多疑的性格可能要懷疑什麼,但對方拒絕享受,寧願在這微寒之處隱居,如此朱厚熜反倒打從心裏欽佩。

擔心太過強勢惹得對方跑了,所以朱厚熜也沒有勉強,反正人就在這裏,之後來日方長。

藉著燭火和女道士又說了幾句,直到燭火燒了一半,少年方才依依不捨地離開,相比於來之時的低沉,他的神情明顯高昂許多。

待他走後,冼如星疲憊地起身,關緊門窗,后怕地長舒一口氣,穿越以來最大的危機勉強算是度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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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第一國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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