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第122章 刺殺
護城河邊的街上,殘陽餘暉滿地。
與橋相連的街口,賣瓜的小販與一輛裝滿木柴的牛車相撞。柴火散落一地不說,瓜也滾落四處,引得一旁的乞丐和孩童爭搶,一片混亂。
沈府的馬車正走上橋,被堵在相連兩條主街的石橋上,橋面狹窄又不能夠返回掉頭。
橋下護城河,河岸邊楊柳如煙。
不遠處,周府的小廝擦着下顎的汗水,張望道:“公子,橋上堵着呢,我們換條路走吧。”
今日,他奉父親的安排去一趟鄭府,卻不想撩開車簾,見到了在橋上的沈府馬車。
清雋的臉上沒有因為堵,而露出一絲焦躁,因他看見了沈府馬車中探出頭的沈安歌。
小廝一見自家主子這樣,便知公子痴病又犯了。不禁重重嘆了氣,只好靠着馬車等待路通。
熱得他呼哧呼哧用衣袖扇着風,天兒可真熱。
殘陽落入河面,浮光掠影。
不知名的鳥兒因為燥熱,也停在了柳樹上歇腳。
見沈安歌一直望着橋頭爭吵的瓜販和農夫,雲梔探出身來,“小姐,外頭熱着呢,橋面很快會通暢的,咱們前後動不得,暫且等等。”
沈安歌眼裏落着夕陽的暖光,穠華無比,輕攏着眉:“我並非擔心這個。”
她只是覺得有些奇怪。
牛車裏的柴火也並沒有堆高,瓜販的瓜也只有剛好一車。東西不多也並非什麼重要的貨物,為何兩車的東西卻有六七個身強力壯的漢子運送?
他們堵在橋頭爭吵,也不在在乎散落一地的東西,更不在乎被旁人撿去。
指着橋上爭吵?他們到餘光時不時看向這邊。
而且,即使日頭西斜,這天兒也還是熱的,尋常的販夫走卒皆擼袖敞衣,可這群人卻捂得嚴嚴實實……
不對!
瞬間,沈安歌生出不好的預感。
她拉着雲梔欲下車,朝着侍衛喊道:“快!立刻下橋!”
可是還未真的下車,一隻羽箭破空而出,攔住沈安歌下車的動作,直直釘在車門邊,讓她又跌回車裏。
羽箭就似信號一般,方才還在佯裝爭吵瓜農和販夫,皆同時目露凶光。從木柴里、板車下抽出藏匿許久的刀刃,先是砍傷前來勸阻的侍衛,而後朝着馬車奔來!
帶頭的侍衛立刻把劍,大喊着:“保護小姐!”
八爪銅鉤從四面包抄而來穩穩抓住馬車四角,霎時木塊四濺,沈安歌便暴露在刺客眼前。
街邊目睹一切的人群四處逃竄、尖叫着,喊着殺人了!
岸邊十丈遠,周家小廝嚇得腿直打顫,哆哆嗦嗦道:“公、公子,有人行刺,公子?”
轉過身來,馬車裏空蕩蕩,那裏還有周景的身影。
遭遇刺殺對於前世的顧卿來說是家常便飯,連他的馬車都是經過特殊改造過的。
只需按下機括按鈕,馬車四周便換成銅牆鐵壁,就連車頂四角也能射出箭矢,抵擋片刻。
那時的沈安歌坐在車裏,暗自腹誹過攝政王府的馬車像棺材。
卻沒想到,這一世自己在遭遇刺殺時,會這麼想念顧卿那駕刀槍不入的鐵桶“棺材”。
那些行刺的兇手見到馬車裏只有兩個女人,而非沈白,有剎那間的意外,但也顧不上許多。
即便不是要殺的人,但乘坐之人也一樣重要,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須臾之間,沈安歌感受得到他們晃神過後,目標就立刻換成了自己。
當箭羽劃破空中飛過來時,沈安歌下意識摟住雲梔俯下身來,沒了車壁的阻擋,箭矢擦肩而過。
隨即左臂一陣鑽心的疼痛,鮮血立刻從衣料里湧出來。濡濕了淡藍色的披帛。
“小姐!”
身下的雲梔更是驚慌,立刻睜大了眼,欲反身過來護住沈安歌,但被沈安歌用力按壓回去。
“別動,箭矢擦了一下,沒事的。”
“小姐,你別顧着我呀……”雲梔哭着道。
前方侍衛正在奮力還擊,突然領頭的那個侍衛朝着車夫爆喝道:“帶小姐走!”
車夫剛拿起韁繩,馬匹便中箭受驚,嘶鳴着不受控制揚起前蹄。
沈安歌和侍女摔落在地,分散開來。
雲梔滾落在地,在她的一聲驚呼中,侍衛還未來得及反應,沈安歌因手臂受傷,無力攀附,直接掉入護城河中。
“安歌妹妹!”
“小姐!”
那一瞬間仿若凝固,周景夾在四處逃竄的人群中,艱難撥開人流,了解了纏鬥的刺客,但還是沒來得及拉住她。
可惜太遠了,夠不到,夠不到……
他只能在橋上眼睜睜的看着她如斷翅的蝴蝶一般直接墜落,河面濺出水花。
周景手臂抓着,不管不顧欲跳下河去,卻被趕來的小廝拉住。
“公子!公子使不得,老爺交代過今日還有重要的是,不能耽擱,您別忘了!”
小廝大聲道:“您不會鳧水啊!”
就在他要推開小廝跳下去時,不遠處撲通一聲,一個黑色身影毫不猶豫直接跳入河中。
他眼睜睜地再一次看着他心悅的姑娘在別人懷裏,少年已經將人從河裏拖了出來。
每一次少年出現的那樣及時。
殘陽的餘暉中,濕漉漉的沈安歌攀着少年的肩,以一個極其信任的姿勢靠着他,頭擱在少年的肩上,兩人交頸的姿勢。
他與歌兒相識數十年,可似乎永遠來遲一步。
“你躲一邊去。”
周景轉身看着近在咫尺的刺客,拿起配劍沖了進去。
剛入人群,不知什麼人出手,四周的箭雨猝然停止,繼而從屋脊后滾落四具弓箭手的屍體。
顧卿將沈安歌抱上岸,小心擱在柳樹下靠着,隨即抬手點了兩下肩胛骨。
柳樹下的人有了生息。
“付九。”
沈安歌清透的襦裙浸濕了水,越發薄可透肉,身形清晰可見。
她狼狽不堪,頭髮也都散落貼着,但望着他的眸子裏卻帶着笑意,好像篤定了他會來一般,不懼刀劍亂舞,蘊着溫柔信任。
顧卿下顎滴着水,盯着她染着水汽的眸子許久,方解下外袍蓋在她身上。
他跳入河中時只見她直直就往河底沉。
“方才為何不鳧水?”
顧卿的聲音輕柔低沉,沈安歌知道那是他隱隱動怒的前兆。
她揚起一個殘破的笑容,嘿嘿兩聲:“忘……忘了。”
忘了?他臉色鐵青,隨即眸子看向她懷中盒子。
就這麼重要?重要到命都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