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第116章 螢火蟲
螢火蟲,那裏只有吞噬人的黑夜。
八歲以前的,他就一直生活在那個偏遠的宮殿裏。
記得某一日,他在殿內玩,從宮殿外踢進一個圓形東西,一下子就滾到了他的腳邊。
他從未見過這個東西,殿外響起了交談的聲音。
“都怪你,你踢哪兒去了?趕緊找。”
“殿下恕罪,我這就找。”
他聽見聲音漸漸往門口來,正欲拿起給外面那兩人還回去。
“殿下,不會掉進去了吧?”
“殿下,還是別撿了,這裏可是住着那個小瘋子。”
經宮侍提醒,這個被稱作殿下的男孩子開口:“哦,你是說那個野種?自己娘親都容不下他,被父皇丟進狼窩裏還能活着回來,哼,命硬得很。”
是啊,他的娘親容不下他,所以才將他送來這個偏遠的宮殿,丟給這個年紀稍大些的宮女。
寒月殿,從少年住到這裏開始,夜裏就從未點過一盞燭燈。
宮女太監剋扣他的吃穿,寒月殿從來都是黑漆漆的一片,伸手不見五指。
唯一一次,不知從哪裏飛進來一隻螢火蟲,夜裏的宮殿有了它變得格外好看,他追着那隻螢火蟲在院中四處跑着,還未來得及開心,那一抹光亮就被人碾死在腳下。
那個女人不許他開心……
當顧卿憶起這些,沈安歌已經從窗邊回來,似乎在張望着什麼。
“走,這個時辰都睡了,府內還有一處你從未去過的地方。”
望着少女彎彎的眉眼,獻寶似的拉着他的手腕就出了房門。
沈安歌盤算着水榭池邊有一花苑,現在眼看入了夏,應當也是有些螢火蟲的。
“傳聞,如果是捉到一百隻螢火蟲就能所願成真。”
輕軟的嗓音從前方傳來,小小的手並不足以完全抓住他的手腕,只能連帶扯住一半的衣袖。
“咱們小聲一點,別讓人發現,到時螢火蟲也沒有得抓。”
顧卿任由她拉着走動,獃獃地望着被攥住的手腕,眸中有什麼東西在流動。
明明對這種無聊的嬉戲毫無興趣,不過是騙那些閨中小姐的說法罷了,卻依舊沒有阻止她。
他被帶到了水榭旁的花苑,手腕被鬆開沒了力度,顧卿細微的皺了皺眉頭。
少女四周瞧着,嘴裏嘟囔着怎麼沒有呢?
水榭池在冷白的月色中成了畫布,畫布上美麗矜貴的少女與英俊非凡的“侍衛”。少年侍衛雙手環抱於胸膛,眼睛一眨不眨盯着走動的她,好似一對璧人。
少女彎着腰,眸中閃亮着淡淡月光,就連裙擺都泛着銀色光輝。
本以為今夜註定尋不到螢火蟲了,沈安歌像蔫茄子一般低着頭走回來,太過自然就朝着顧卿伸手要抱抱。
顧卿也順勢張開雙臂迎接她,沒有感覺絲毫不妥,安撫似的拍拍她的背,只是這嘴角是怎麼也放不下來。
不多時,不知是不是聽見了她召喚,花苑中突然出現了點點幽綠的光越來越多。
他拍了拍懷中的人,“小姐找的可是這個?”
沈安歌順着他的動作轉過身來,眸中一下子有了光彩,從他懷中跳出來。
沒多久這手中就抓到了一隻,她興沖沖兩手盒子似的蓋住,轉身就跑到顧卿面前,抬手至於他眼前。
“低一點。”
少女示意他俯下身來,鬼迷心竅似的他也乖巧的低首,沈安歌打開一個縫隙,幽綠的光點在她手掌間遊動着。
“你看,我抓到了,給你。”
少女手中的螢火蟲像是通人性一般,竟在沈安歌打開手掌時乖巧的一動不動。
“你等着,我在去給你捉,捉夠一百隻。”
想了想,她又折回來,拉着顧卿一道投入這項行動中。
沈安歌跑的小臉紅撲撲,透出幾分明艷。
“快動呀,愣着做甚?”
少女抓到一隻就給他一隻,就這樣一來一回,抓到又放了已經有很多了,直到這最後一隻,沈安歌跑到池邊差一點就摔進去,嚇得她閉上了眼。
預想中冰冷沒有感受到,倒是落入一個穩當的懷抱,一個轉身顧卿將人橫抱起來,朝着水榭走去,嘴角彎彎很是好看。
“抓到了。”
沈安歌手中最後一隻螢火蟲飛了,沒顧得上抓回來,開口道:“心情好些了?”
原來,這才是她的目的。
夜晚的風柔和細膩,檐下的燈籠微微晃動着,顧卿的臉上有了暖意。
顧卿平穩的將她放在椅子上,半蹲在她面前,低頭仔細替她掃掉裙擺上纏着的草,還有繡鞋上的膩。
隨後望了望周邊的點點綠光,悠然開口:“若是小姐能讓礙事的人消失,我的心情或許會更好些。”
沈安歌不明所以,問:“誰礙你事了?”
誰這麼不要命了?
顧卿沒說話,視線看着迴廊處巡夜回來的一人,眸色黑沉冰涼,勾唇笑了聲。
“小姐又不許我殺人,保他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不妨自己琢磨?”
她保誰了?怎麼沒有一點印象。
今夜這螢火蟲也白捉了:今日誰惹顧卿了?
他分外難纏不說,說話也總是夾槍帶棒的。
“付九,說好了抓到一百隻就能達成所願,這最後一隻方才也沒抓住。”
要是抓住了,她說不定還能要求顧卿答應她一件事。
“夜色深了,小姐該去睡了。”
顧卿並沒有搭話,而是抱着她起身走向寢房。
他這是打算直接送她回房?
“付九,你放我下來,我自己可以走,不用你送。”
“好不容易抓到的最後一隻,怎麼能放掉呢?合該找個金籠子裝起來才是。”
他這又是哪根經搭不對了?說的什麼亂七八糟的。
直到他將沈安歌穩當放在榻上,留下一句。
“小姐早些歇息。”
“欸!”
少年沒有聽她的話,轉身關了門扉。
……
迴廊下,那個暗處的身影見兩人遠去,這才現身出來。
沈白心中懷着心思,眼中寫着擔憂。
前些日子從侍衛手中拿到的情報,雖然只有寥寥幾個字,他總覺得有什麼重要的事。
這個少年在他最疼愛的妹妹身邊,就是一個定時禍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