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毒發
裴修餘光看見曹鵬跑了,交代宋瑞保護太子,自己飛速追出去,揪住曹鵬的后衣領,抓小雞仔似的把人拖了回來。
“曹大人,跑什麼?”
曹鵬訕笑兩聲,“裴大人見笑,下官,下官膽小,我這幫手下實在不成體統,怕太子怪罪。”
裴修笑,“曹大人給太子下藥的時候可沒見你怕呢。”
太子一聽下藥,頓時炸了,“什麼下藥?曹鵬你給本宮下藥?”
曹鵬惶恐:“裴大人莫要信口誣陷!”
“誣陷?”裴修叫人把飯桌上的桂花米飯拿來,親手端着往曹鵬嘴裏塞,“曹大人親口試毒才有說服力。”
“裴大人!裴大人有話好說!”曹鵬咬緊牙關不鬆口,這飯里有強力迷藥,吃一口能昏到明天,到時候還不知有沒有小命在!
“曹大人不肯吃,這是認了?”裴修道,“還是說,曹大人在拖延時間,等着禁軍身上的藥效發作?”
曹鵬渾身一抖,他確實在等,禁軍們跟太子不同桌,飯菜皆送到房間裏用,他們的飯菜里也下了迷藥,等藥效發作后,太子就成了待宰的羊。
“那曹大人的計劃恐怕要落空了。”裴修十分耐心地與他解釋,“曹大人好心準備的桂花飯太香甜,兄弟們都聞不慣,影響了食慾,一口也沒吃,本來打算着出去找點吃的,誰知道你這些臨時湊的小兵不禮貌,一言不合就打起來,提前把曹大人給暴露了。”
曹鵬見計劃敗露,也就不裝了,收起臉上謹小慎微的神態,儼然是一副正直面相,“裴大人年紀輕輕就坐上尚書位,果然是有些本事,卻不知你是如何識破的?”
裴修謙虛道:“曹大人過獎,懵的。”
曹鵬:“……”
太子聽了半天終於回過味來,裴修跟宋瑞早都知道曹鵬有問題,就瞞着他一個?
當然,這也不是計較的時候,他先指着曹鵬怒道:“狼心狗肺的東西!誰指使你來加害本宮的?”
曹鵬聞言冷笑一聲,“誰指使?還用得着誰指使么,太子殿下不妨去大街上走一遭,看看有多少百姓朝你吐唾沫丟東西。”
太子驚怒,“大膽!”
曹鵬絲毫不懼太子的怒氣,“自太子監國以來,賦稅增加了幾成,利民之舉又有多少?只讓驢拉磨不讓驢吃食,是頭驢都得朝你撂蹶子。”
太子爭辯:“國庫空虛,戰亂不斷,增加賦稅是無奈之舉,待日後戰爭平息,自會還利於民!可若國家覆滅,百姓們就不是吃不上飯那麼簡單了,這道理百姓們不懂,你吃着朝廷俸祿的官員難道不懂?”
“我自然懂。”曹鵬道,“可太子說的平息戰爭要多久呢?若要十年二十年,百姓們早不知投胎幾回,倒還不如另立明君!”
“明君?哼!”太子這輩子最恨別人說他不如老大,臉瞬間氣成了豬肝色。
這些無知屁民,就這麼個破爛攤子,他就不信老大來管能比他強,不過就是為了自己的私慾找借口罷了!
“以曹鵬為首的這些反賊,都給本宮就地剿殺!”
曹鵬不懼反笑,“是死是活,那可不由太子決定!太子以為我們就這麼幾個人嗎?”
曹府里的假官兵不足百人,在禁軍們都中了迷藥的前提下綽綽有餘。不過他們還留了後手,一旦發生變故,就如眼前,外面還會有數百人來支援。
太子變了臉色。
宋瑞擔憂地看向裴修,如果再來一波土匪,那可要了老命了!
裴修神色如常,但心裏也有些吃不準,如果三百人以內,加上他跟宋瑞足以應對,再多可能就吃力了。
裴修刻意大聲,安撫禁軍兄弟們的心,“曹大人莫要嚇唬人,你第一步計劃已經失敗,且人也落在我們手裏了,這附近若還有人支援怎麼可能還不出現?”
曹鵬心下打鼓,按說聽見府里的打鬥聲,外面的人早該衝進來了,怎麼還不出現?
正想着,府門忽然被破開,打外面衝進了二十幾個人來。
曹鵬懸着的心一松,可隨即他發現了不對,怎麼只有這麼幾個人?再定睛一看,為首的竟是個女子!
為首的女子正是柳清儀。
柳清儀用吳循的令牌調集了一百人,將外面埋伏的三百土匪打包送去見了閻王。然後,她聽從晏長風的吩咐,只留下了二十個兄弟,以晏家私衛的名義,衝進了曹府。
裴修見到柳清儀先是心下一喜,知道媳婦兒必定來了,可探頭看了半天沒看見她的人,心裏又犯起嘀咕。
難道兩人不在一起?不,應該是一起來了德州府,憑柳清儀自己恐怕找不到這裏。可如果她來了,一定會帶頭進來救人,那她去哪了?
柳清儀來到太子面前,道:“民女柳清儀,奉我家小姐之命前來救太子駕。”
太子見有人來救駕,心裏本是鬆了口氣,可再一瞧竟只有二十人!二十人夠幹什麼的,來給土匪塞牙縫嗎?
“是柳四姑娘,你就只帶了二十人嗎?”
柳清儀:“回太子殿下,只有二十人,皆是晏家私衛,人數雖不多,但勉強能一敵三,保證不讓太子少一根頭髮。”
說起少頭髮來,太子想起自己吃了一口加了葯的飯,雖然沒咽下去,但到底是吃了。他緊張道:“柳四姑娘可否給我看一下有沒有中毒?我這會兒頭暈的很。”
柳清儀立刻抓來太子的手腕,“得罪了。”
這時候太子自然不跟她計較,“可有妨礙?”
柳清儀只摸了一脈門就鬆了手,“是迷藥所致,但太子無需擔心,量極少,頭暈昏睡是正常。”
極少也是中了,太子寶貝自己的身體,對着曹鵬更是氣不打一出來,“狗東西,本宮饒不了你!”
曹鵬正犯嘀咕,外面足有三百人,怎麼可能被區區二十人滅了?這二十人得是天兵天將吧?他不能相信,覺得還有反轉。
可再看府中戰況,他又覺得即便有反轉,自己怕也等不到了。
曹府里,禁軍人數本就多,再加上二十個玄月閣的兄弟,很快就控制了局面。數十假府兵死的死傷的傷,還有被打怕了求饒的,畢竟拿錢辦事,不值得賣命。
曹鵬見大勢已去,仰天嘆了口氣,老天不開眼,最後還是選擇昏君上位。只是苦了一家老小,被他牽連。
局面一定,太子又重新找回了太子的尊嚴,命令宋瑞:“曹府里的人皆是反賊,一個也不能留!”
“太子少安毋躁。”裴修插嘴,“曹鵬暫時還有用,得靠他追查反賊。”
“先不提曹鵬,裴霽清,本宮有話要問你。”太子開始興師問罪,“你跟宋瑞可是早知道曹鵬要下藥?”
宋瑞偷看向裴修,心說這可咋辦,太子居然猜到了!
裴修面不改色:“只是如此猜測,提早防備而已。”
太子:“那為何不提醒我?”
裴修抬頭看太子,眼神十分誠懇,“臣攔下殿下喝酒,如果再攔下殿下吃飯……”
他話未盡,眾人已經想到了結果,包括太子自己。
太子噎了一下,裴霽清不讓他喝酒的時候,他確實想打死他。
太子無礙,裴修就無心再管他,道:“還請殿下應允臣去追查反賊行跡。”
太子雖然埋冤裴霽清不提醒他,可到底是多虧了他,不然今日哪裏這樣容易收場。此刻人家主動去追查,他也求之不得,裴霽清足智多謀,沒準兒就能追查到。
“也罷,你去查吧,多帶幾個人去。”
“多謝殿下關心。”裴修道,“我有晏家私衛就夠了,太子安危重要,身邊人不能少。”
太子沒再勉強,他也怕再冒出什麼反賊來。
裴修拖着曹鵬離開。柳清儀跟二十個玄月閣的兄弟緊隨其後。
出了曹府,裴修單獨詢問柳清儀發生了什麼。柳清儀便把自出北都以後的事簡單告知。
“我們探聽到晏長青的計劃,立刻調集了玄月閣的兄弟,但當時我們不知道你們在曹鵬的私宅,先去府衙走了一趟,沒找到你們,打聽過後才得知你們的位置。我們即刻帶人過來,發現曹府附近埋伏了三百土匪,晏長青也在,兩方對上后,晏長青趁亂跑了,二姑娘叫我留下,她自己帶了幾個人去追晏長青了。”
裴修皺眉:“她去了什麼方位?”
柳清儀搖頭,“當時是往東邊去追的,但具體去哪就不知道了,今日早上我們是在一個民宅中探聽到的消息,但想必晏長青不會再回去。”
裴修大概知道了情況,轉而去問曹鵬:“我知道曹大人是無奈之舉,並非真心當個反賊,可否告知反賊所在?”
曹鵬已經心如死灰,不想管太子還是反賊的,因此面無表情,也不答。
裴修:“如果我可以讓你跟一家老小活着呢?”
曹鵬那半死不活的神情一震,但很快又遲疑:“裴大人似乎沒有理由救我?”
“但我也沒什麼理由跟你過不去。”裴修誠懇道,“我如果是你,大概也會做這樣的選擇。”
曹鵬神情一怔,而後落寞地笑了笑,“這選擇也不是什麼好選擇,一面是庸才昏君,一面是攪動天下大亂的野心家,半斤八兩而已,我當時只是想着,既然都沒個好,索性就放手一搏,聽天由命,最好天下大亂,再冒出個亂世英雄來另建秩序,那就是賺了。”
裴修不置可否,“既然放手一搏,曹大人不妨但行好事莫問前程,說不定就能如你所願呢。”
曹鵬看着他,似乎意會到了他某層意思。不知是不是裴修此人極能給人信服力,他覺得幫助裴修是兩難之間的一條出路。
他稍做糾結便道:“我一直跟一個叫李峰的人聯絡,大概知道他平常在哪落腳,除此之外也不知道太多。”
裴修道:“無礙,你知道什麼只管告訴我就是。”
晏長風追着晏長青到了城東的一家藥鋪。
這藥鋪顯然是他們的,進去了就如石沉大海,不見了蹤跡。
晏長風不能繼續追查,只好作罷。
方才他們雙方對上,她把晏長青揍了一頓,打得不輕。晏長青當時的表情她記得清楚,震驚又似乎瞭然,痛苦而糾結,逃跑的時候又十分落寞。
“夫人,”一起來的葛飛道,“您要不先回去吧,不是還惦記着閣主嗎,我會叫人守着,只要他露面就跑不掉。”
晏長風點了點頭,“也罷,就辛苦你們了。”
他們這廂往回趕,正好跟裴修走岔了。
裴修從曹鵬口中知道了李峰的幾個落腳點,再結合他們逃跑的方向,判斷大概是在城東的藥鋪,於是帶了幾個人趕來。然後遇上了埋伏在這裏的玄月閣的兄弟,才知道媳婦兒已經離開了。
可能是長時間不見,又惴惴不安地找了這半天,裴修非常急於見到她,得知她住的客棧位置后,立刻拋下眾人趕了過去。
而晏長風卻是擔心裴修的安危,跑去了曹府,得知他不在,又回去找,折騰了一溜夠,直到天黑才在客棧見到他。
裴修到了客棧后就沒離開,他受了寒,身體乏累至極,就在媳婦兒床上休息,一不小心就睡迷了。
晏長風見他睡得熟,躡手躡腳地坐在床邊,剛一靠近就感覺到他身上散發出陣陣涼意。她摸他的手,頓時凍了一哆嗦,有那麼一瞬間,她覺得自己摸到的根本不是人的手。
她慌亂至極,暈頭暈腦地跑到隔壁房間,慌道:“小,小柳你快去看看,裴二他凍得嚇人!”
柳清儀立刻拿了隨身的小藥箱去了隔壁,一探脈,眉頭擰作一團,“不好,毒發了。”
晏長風不解,“你不是用藥壓住了嗎?”
“能壓住就有壓不住。”柳清儀暫時沒細解釋,“二姑娘你先出去,問店家要些熱水來,你別擔心,我眼下還能救。”
眼下還能救,這話怎麼聽都是情況不妙,就好像絕症病人在做垂死掙扎。
晏長風盡量不讓自己多想,收斂心神出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