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婚事有變
晏長風挑眉,“二公子何出此言?”
裴修微微一笑,“二姑娘的敵意都在臉上。”
晏長風不置可否,“所以呢?”
“二姑娘不想嫁又非嫁不可,其實可以考慮換人。”
裴修誠懇道。“換人的意義在哪?”
晏長風輕笑,覺得這貨有點異想天開。裴修還用他那一貫波瀾不驚的溫和語調說:“大長公主想要國公府,而國公府不是非裴鈺不可。”
晏長風微眯着眼注視裴修良久,感覺自己可能是小看了這病秧子。他一副閑雲野鶴做派,原來只是掩藏手段。“你們的家事與我沒什麼關係。”
她不知道裴修有什麼籌碼,有心試探。“裴鈺不是你能掌控的,你嫁給他,得不到想要的。”
裴修看着她,眼眸自有一種能叫人信服的魔力。晏長風對着裴修,理智常常左右打架,一面知道這人擅蠱惑人心,一面又難以避免被他蠱惑。比如此刻,她覺得他說的是對的。雖然她整日想着大不了一刀結果了裴鈺,想着掙脫外祖母的控制,但理智上她明白,她已經被迫入了局,殺不殺,怎麼殺,都不由她來決定。外祖母讓她嫁過去生兩個兒子,然後殺了裴鈺。首先她要能生下兩個兒子,但裴鈺會與她同房么,同房之後她就一定能生下來嗎,誰也不好說。按照大姐的遭遇,搞不好裴鈺也一樣打算着殺了她。危機重重的國公府,她不敢保證一定能全身而退,更不敢說一定能控制國公府。“但裴二公子也未見得就能給我想要的。”
裴修笑起來,“二姑娘說得沒錯,凡事都沒有定論,但多一個利益一致的幫手,勝算終歸大一些。”
“利益一致?”
晏長風琢磨着這裏頭的信息,“這麼說二公子已經站了隊?你藏這麼深,現在告訴我合適么?”
“既然是來談合作的,自然要有誠意。”
裴修一派坦然,“二姑娘也不必現在決定,多一條路多一個選擇,等你有了決斷再找我不遲。”
“行吧。”
晏長風確實也不能就這樣信了他。她餘光瞥了眼乖巧坐在一邊的裴萱,又看了看裴二,兩人眉眼間有四五分相似,“二位是一母同胞?”
裴萱點頭,“是的晏家姐姐,他是我親哥哥。”
說著她從車上儲物盒裏拿出一隻小盒子來,“這藥膏子對燙傷去疤都很有用,請帶回去給姚家姐姐用吧。”
晏長風沒想到居然還真準備了藥膏子。她接了盒子,又看向裴修,“二公子怎麼知道會用得上?”
“猜的。”
裴修如實說,“枝枝身份低微,秦家小姐從來不會邀請她,今日要她來必有因由,準備充足些總沒有錯。”
想得很周全,對秦淮月來說,今日這碗茶其實潑到裴萱身上效果更好,說不定秦淮月叫裴萱來,就是讓秦惠容得罪她的。“無功不受祿。”
晏長風對裴萱說,“我身上沒帶什麼好東西,改天約你到侯府玩再回禮。”
裴萱忙推辭:“不用這樣客氣的,冒昧把姐姐叫來本就不好意思了,哪裏能再收回禮,況且這葯是哥哥的,我白得東西算什麼呢。”
晏長風笑這姑娘的心思,“你莫要替你哥客氣,這葯不是一般的葯,怕是不少花銀子,我不愛欠人情,自然要回禮,我把謝禮給你也是應該的,沒你替她跑腿,他今日的目的就達不到,你不算白拿好處。”
裴萱被人看穿心思,多少有些尷尬。“走了。”
晏長風跳下車,很快就跑遠了。“晏家姐姐好真是個妙人。”
裴萱看向她哥,“哥哥分明還給她準備了別的葯,怕她受欺負,怎麼不告訴她?”
裴修下意識摸了摸脖頸,失笑,“有些事過猶不及。”
過了容易被誤會,被誤會就容易挨刀子。晏長風跑回自家馬車上,把葯交給姚文媛,“裴家小姐給的,說是不留疤,你試試。”
姚文琪驚訝,“雪衣姐何時與裴小姐有了交情?”
晏長風笑,“哪裏是跟我的交情,純粹是裴小姐熱心腸。”
“可裴家這位小姐也不怎麼熱啊?”
姚文媛道:“是提前跟未來嫂子攀交情吧,裴萱在家裏不受寵,姐妹主母都指望不上,與未來國公府女主人搞好關係是對的。”
“也對。”
可姚文琪還是覺得她表姐是個神奇的人,好像跟誰都能處得來。晏長風有心了解一下裴家的事,“裴萱生母呢?”
姚文媛:“她生母是風塵女子,身份卑賤,早沒了。”
怪不得他們兄妹倆不受重視。如此倒也說得通裴修爭權逐利的心思,在那樣的人家,不爭代表一無所有。因為姚文媛被燙傷,回府後家裏險些炸了鍋。“我的老天爺,這是怎麼弄的!”
齊氏最寶貝姚文媛,見女兒的手被燙得慘不忍睹,心疼得直掉眼淚。“還不都是秦家那兩姐妹!”
姚文琪本來就要回家告狀,這一問立刻滔滔不絕起來。她一張嘴堪比說書先生,生動還原了今日之事。齊氏的火氣竄到了頭頂,立時就要帶人去秦家算賬,“他們家也不知道是怎麼教女兒的,一個張揚跋扈,一個又浪又賤,自家關起門來狗咬狗也就罷了,殃及我家女兒算怎麼回事?可知女兒家的手是第二張臉,被燙成這樣也不知道能不能好了,若是留了疤,我定要她們十倍償還!”
“你這樣上門算怎麼回事?”
大長公主一句話將齊氏定在了原地,“先把姑娘手治好了是要緊,別的事都是后話。”
齊氏終於找回了理智,“母親說的是,得找太醫來瞧瞧。”
“你且領着媛姐兒回去,我讓厲嬤嬤去找太醫來。”
大長公主打發走了一堆人,留着晏長風問話,“這件事你看出什麼沒有?”
晏長風琢磨着外祖母要問的應該是如何看待秦惠容,她如實答:“秦家這個庶女不簡單。”
“嗯,你有這樣的眼力很好。”
大長公主淡淡說,“這丫頭絕對不能進裴家的門。”
晏長風也是這樣想,但現在一切要看裴鈺那邊如何,如果他真能為了秦惠容放棄與晏家聯姻,那隻好成全他們了。正說著,厲嬤嬤匆匆回來,將一封信交給了大長公主,“主子,是大理寺的信兒。”
大長公主展紙一看,臉色霎時變黑,“好個劉鶴,裴鈺的案子居然瞞着我結了!”
厲嬤嬤皺眉,“會不會是聖上的意思?”
“事關我外孫女,便是聖上要保裴家也要來問過我!”
大長公主怒氣罩頂,“讓劉鶴滾來見我!”
晏長風看着匆匆離去的厲嬤嬤,雖然她不知道這裏頭牽扯了什麼,但有種預感,婚事可能要有變了。宋國公府裴鈺攔下剛進家門的裴萱,問:“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裴萱謹小慎微地站着,垂眸說:“是這樣的大哥,今日秦府出了點意外,秦家的惠容姑娘端茶,不小心燙了姚家的文媛姑娘,所以……”“什麼!”
裴鈺一聽秦惠容居然要端茶倒水,眉頭頓時擰了起來,“你與我說詳細些。”
裴萱便將事情原原本本講了,並重點形容了一下秦惠容的慘狀。裴鈺聽完立刻怒氣衝天地甩袖而去,騎上馬直奔秦尚書府。秦慎正在家訓斥秦淮月。“你訓誡人也要分個場合,當著那麼多貴女的面你做什麼?燙了姚家的小姐,你可知你給你爹惹了多大麻煩!”
“那又不是我燙的,您朝我吼什麼!”
秦淮月不服氣,她是想讓秦惠容燙裴家小姐,誰知道她笨手笨腳的先燙了姚文媛。秦慎一看女兒這副永遠拎不清的樣子就來氣,“你以為人家就只怪罪惠容?你跑不了你爹也跑不了!把庶妹當使喚丫頭,你自己丟的臉不比惠容少你知不知道!”
“秦尚書。”
裴鈺竟是大搖大擺闖進了秦府花廳。秦慎身體一震,“裴世子?您如何來了?”
“秦尚書莫怪我失禮,聽聞小容受了傷遭了罵,一時心疼便闖了貴府,還不小心打了幾個攔路的家僕。”
秦慎愣怔,裴世子對惠容這是動了真心?裴鈺又看向他身後的秦淮月,兩隻手互相壓着指骨,“秦小姐,我看上了你家庶妹,你有什麼不滿可以沖我來,那樣欺負她我很不高興。”
關節咔吧咔吧的響聲好像骨頭斷裂的聲音,秦淮月只覺得這每一下都是捏在自己的骨頭上,一身張揚的膽子生生被捏了個細碎。“裴,裴世子,你是不是誤會了,我怎麼會欺負惠容妹妹。”
秦淮月又是嫉妒又是慫。“欺沒欺負我心裏有數,若非於理不合,我今日就要帶她走的。”
裴鈺轉而對秦慎說,“秦尚書,從現在開始我就把惠容交給你看顧了,我不想她進我家門前再受任何委屈,不知秦尚書可否答應?”
秦慎心說,好嘛,養了十幾年的女兒一句話就成人家的了,他這個當爹的倒是成了看顧的。“惠容是我女兒,我自然不會叫她受委屈。”
“這便好。”
裴鈺給心上人撐完了腰,宣誓了佔有權,這才算完。可離開后他心裏依舊不能安,他不想再讓秦惠容受身份上的委屈,庶妹有嫡姐壓着,妾有正妻壓着,一輩子抬不起頭來。大理寺卿劉鶴一來,晏長風便離開了世安院,她有心聽兩句,卻被教席喊了去學規矩。她以為劉鶴離開后外祖母會叫她去說些什麼,卻什麼也沒說。如此忐忑過了一兩日,她才從姚文庭口中聽說了事情的大概。裴鈺的案子進了大理寺,最終審出的結果卻是跟裴鈺沒有關係,是裴鈺的一個奶娘見世子因為要娶晏家二姑娘愁得睡不好,所以才出此下策,讓自己男人雇了幾個土匪去害晏姑娘。裴世子的奶娘成了替死鬼,裴鈺的污名被洗得乾乾淨淨。晏長風對這個結果不算太意外,以宋國公的地位,左右案件審理不難。只是她沒明白外祖母的態度。外祖母那天生氣,說案子沒有通知她便審了,也就是說這個案子的最終結果不是她想要的。那麼她想要什麼結果,難不成是要判裴鈺有罪?這說不通,她最終要嫁給裴鈺,外祖母不太可能讓孫女婿背着這種罪名,再說她老人家自己臉上也不好看。就算外祖母有心給裴鈺一些教訓,也不是在結果上做文章。那似乎就只剩下另一種可能,劉鶴的立場有問題。於是她問姚文庭,“劉鶴是誰的人?”
姚文庭說:“劉鶴這個人比較複雜,他是祖母一手提拔起來的,一直忠於祖母,但他同時又支持秦王。”
這就對了,宋國公的立場一直不明,他左右了這件案子,恰好證明他跟劉鶴交情匪淺,多半也是秦王的一隻狗腿子。宋國公暗中站了秦王,明面上卻裝作中立跟大長公主聯姻,證明宋國公一心娶晏家的姑娘是為秦王所圖,絕無支持太子的可能。如此一來,晏長風即便嫁給裴鈺也很難左右局面,甚至可能落進了人家的圈套。可外祖母為什麼還是不肯徹底放棄這樁婚事?難不成真的以為她那麼能耐,能單槍匹馬闖入敵營端了人家的窩,還把人家的勢力都掌控在手?老天,她真沒這本事,最多跟敵人拼個魚死網破。在忐忑等了幾日無果后,晏長風的心漸漸涼了,她覺得外祖母恐怕是沒有要改變意思的想法。於是,她請了裴萱到侯府吃茶。因為裴萱給的藥膏子效果特別好,姚文媛用了幾日後手上幾乎沒有了燙傷的痕迹,所以她極力要求做東,代替晏長風隆重地擺了一桌子茶點,直把裴小姐弄得受寵若驚。“這回可真是多謝裴姑娘了,我用着你的葯竟是比太醫開的還好些,今日無論如何要讓我盡一盡心,橫豎以後是要做一家人的,你來了我家就跟到自己家一樣,千萬別客氣。”
裴萱鮮少受這樣的優待,有些不大適應,所以顯得拘謹,“文媛姐姐嚴重了,不過一盒藥膏子罷了,如今想想也是冒昧,萬一不對症,倒是罪過。”
“倒是幸虧你冒昧,不然我手上怕是要留印子。”
晏長風鮮少見姚文媛這樣熱情,明明人是她請來的,愣是半天沒說上話。一直到吃完了茶,她才藉著送禮物的機會將裴萱請進了竹芳園。還不等她說什麼,裴萱先問:“晏家姐姐可是想約我哥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