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第71章 舌戰群英
第71章舌戰群英
葉問面色平靜，嘴角微微抿起一絲弧度，保持着他一貫的風度。
輕聲道：“還請羅師傅指教！”
羅橫點頭，笑道：“葉師傅，將華夏功夫傳向世界，讓全世界的人都認同和欣賞我們的武學，這個理想是很好的。”
葉問笑了笑。
那邊青龍武館的王師傅在弟子的攙扶下站起身來。
正好聽清羅橫這段話，冷笑一聲，嘴唇動了動卻又強行忍住了。
羅橫看也沒看被他踢飛出去的王師傅。
繼續道：“但是可惜，你的這個理想有些不合時宜。”
葉問此時倒是被引起一絲興趣，道：“願問其詳。”
羅橫輕輕一笑，接着道：“眼下華夏內有軍閥士紳林立割據，外有列強豺狼環伺。
“山河破碎，內憂外患。正值民族危急存亡之秋，我輩武林中人，不去想着救國於危難，反而想着去拿自己的武學教給鬼佬，打動他們？
“請問葉師傅，你覺得那些狼子野心之輩，憑什麼學了你的功夫，就會如伱所說的，感受華夏武學魅力，理解華夏文化底蘊？而不是轉過頭來，用你教的功夫，更加變本加利的回過頭來欺壓你的同胞？”
葉問微微思慮，淺笑道：“各家武館收弟子，首先必是考察心性，擇其品性優良者授藝。”
王師傅贊同的點點頭，轉頭對身邊的弟子低聲道：“葉師傅說的對，我們可不像某些人，只問出身不問品性什麼人都傳武的……”
羅橫斜眼看了看這傢伙。
王師傅訕訕停下嘴巴，不再說話。
羅橫轉回頭，繼續說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又怎知你所選的那人，不是個偽君子？”
葉問輕輕搖了搖頭，似是對羅橫的說法很不以為然。
“一個門派，一個民族，有好人就會有壞人，這個我避免不了，我教功夫，也只要做到自己心中有數，弟子持心甚正即可。
“至於他們學了功夫之後做什麼，聖人有言論跡不論心。等以後他們真做下的時候，再去考慮好嘍。”
羅橫嗤笑出聲：“照葉師傅的說法，那又何必挑什麼品性？乾脆來者不拒，論跡不論心，先把功夫傳出去。
“然後再觀其後行不就可以了？練武之人學什麼酸儒，滿口的聖人言。聖人還說，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你們怎麼不聽了？”
羅橫與葉問在這邊一問一答，在場眾多武師都聽着。
待羅橫這段話說完，宮二微不可查的點點頭。
目光悄悄打量着站在二人之間的父親宮保森。
發現父親面色嚴肅，似有所思。
宮二的嘴角，不由的輕輕抿起，露出一個淡淡的笑意。
羅橫深吸口氣，轉身面對眾人，提起嗓門道：“我知道你們很多人不喜歡我。
“不過我也不必讓你們喜歡，只是今天我有些話，實在是不吐不快。
“功夫武術，自古以來便是我們的先祖，自戰場上總結出的殺人技。如今時代變遷，那些洋人鬼佬以科技之武器。
“強行打開我們的國家，強搶我們的土地，奴役我們的同胞。
“我們這些習武之人，首先要做的，便是振奮華夏子民之精神，強健同胞之體魄。
“以我微薄之力，儘可能的影響身邊的人，宣揚尚武精神，多一個人有強國之心，祖國便多一份希望。這才是我們應該做的事情！”
羅橫說到這裏，語氣頓了頓。
深吸口氣，大聲道：“當今中華，需要的是自立，自強。強健體魄，凝聚意志，讓所有人都看到，我中華民族不屈之精神。
“至於折服番邦，讓外國人欣賞喜愛我中華武術，等有朝一日我中華民族屹立於世界之巔的時候，再做不遲。”
一大段話說完，羅橫後背雙手，傲然而立。
宮二目露欣賞，打量着那道偉岸背影。
此刻忽然有種錯覺，就好像小時候，她跟隨父親身邊，看他與各色各樣的武者比試切磋。
贏下無數場戰鬥之後，總也會那麼站着，兩個男人身上的氣質威勢，在她心中竟有許多重疊的部分……
葉問若有所思，沉吟不語。
宮保森微微皺眉，也在沉思羅橫的話語。
燈叔眼露狐疑，羅橫在說這段話的時候，給自己有些熟悉的錯覺。
當年在上海黃埔灘上，自己與羅禮相識，那位剛剛護送松坡將軍的遺骨歸國的漢子。
似乎就是這般慷慨激昂，為了心中的報國之夢四處奔走……
“小子，你說的好聽，什麼尚武精神？我看你就是仗着實力，持武行兇的混蛋，談什麼為國為民，都是屁話！”
人群中有人大聲喝斥。
羅橫轉頭看去，便見人群分開一道空隙，一名穿着灰色馬褂，身材甚偉的中年男子被露了出來。
此人大概也沒想到，大家居然如此默契。
眼神中閃過一絲慌亂，隨即強撐着沖羅橫道：“你說了那麼多，只是嘴上功夫，葉師傅能提出，要打破門戶之見，將功夫傳向世界。
“發揚我中華武術之力，總能使得洋人對我華夏多一份認知。
“你又能做什麼？難道就憑你這一頓胡言亂語，就讓洋人對我們態度改善，從此不再欺辱我等同胞不成？”
羅橫雙眼微眯，打量着這人，冷笑道：“你這種人就是我說的可笑之人。
“我等自強自立，人人尚武，振奮民族精神，為何一定要尋求鬼佬的認同？”
又有一人反駁道：“那你的意思，我們關起門來，提倡你的尚武精神，就能救國嗎？在座各位同道，都是練武的，誰心中不清楚，練了十年武學，還不如一個訓練幾日的槍手，武學怎麼可能救國？”
羅橫輕笑一聲：“你練武十年，打不過一個持槍幾個月的普通人。
“但是誰逼你不能用槍了？死心眼的守着老規矩，動手之前，還要抱手行禮，溫文爾雅。
“在各家互相交流的時候可以這樣做，如今是民族存亡的生死之戰，還守着這些規矩，豈不是迂腐可悲？”
這人被羅橫說的啞口無言，場中一時陷入靜默。
片刻之後，見已無人再站出來說話。
宮保森緩緩開口：“羅師傅所說的宣揚尚武精神，保森認為非常好。
“但是羅師傅能否具體說說，這個尚武精神應該是怎樣的綱要？”
後世網上別的不多，鍵政治國，指點江山的嘴皮子功夫，那絕對是冠絕全球。
羅橫略一組織，隨即開口：“尚武精神，便是推行崇尚勇武、團結和諧、積極向上、剛健有為的民族精神。”
燈叔捏着煙嘴，皺眉問道：“小子，你說了這麼多，又憑什麼讓人相信，你的尚武精神就能救國。
“外面很多人連飯都吃不上，每日裏為生活勞累奔波，誰願意聽你講尚武？”
羅橫嗤笑：“我今日說這些，沒指望你們相信。在我看來救國本來就靠不上在座的各位。
“尚武精神是華夏族團崛起在東方的原動力，商周之時，生產力低下，尚武精神實質就是軍事訓練。
“史書中說楚人尚武，其實就是其君王為首，崇尚武力，樂於鬥爭。春秋戰國，群雄逐鹿，戰亂紛爭導致那個時期尚武精神分外強烈。
“那些古人時期，吃不飽穿不暖的人比之眼下，哪個多哪個少？越是困頓艱難，越需要尚武精神，拼搏勇敢，強健體魄！”
羅橫說完，不待再有人提出疑問。
自顧提聲喊道：“一八一六年十月，鬼佬在《字林西報》刊登了名為《中國實情》的文章。
“其中直言：夫中國——東方之病夫也，其麻木不仁久矣。其人皆為病夫，其國安得不為病國……
“暮靄沉沉、東亞病夫，這種侮辱性的詞語來描述咱們國人現今之狀態。
“我認為救國必須先要自救，要自救必須先強身，我泱泱中華，之所以淪為外邦笑柄。
“正是在於尚武精神之缺乏！定國必要安民，強國必先強民！
“宣揚尚武精神，不必人人習武，但是可以培養國民心力、膽力，體力，方能強國強種！”
羅橫一番話喊出，自己都覺有些振奮，忍不住有些激情澎湃。
提起嗓音，吼道：“我們要使不武之國民尚武，病夫變為壯士，老大的國家變為少壯的國家，這才是我等習武之人的使命。各家拳館應追求的品質。
“而不是傳揚自家流派武學，收幾個鬼佬徒弟……”
諾大的廳堂之上，寂靜無聲。
羅橫說完之後，一振身上的長衫，也不再開口。
一番慷慨陳詞過後，羅橫內心也有種觸動。
自從來到這個世界，這幾日來羅橫一直有些渾渾噩噩，隨遇而安的意思。
與人打鬥，滅福清幫，其實都不是羅橫主動想要去做些什麼。
從某方面來說，他是還沒有融入這個世界。
由於覺醒的系統，是他自己親手製作的遊戲面板。
羅橫總有種不真實的感受，覺得這一切不過是荒誕離奇的夢境。
直到這一刻，他方有種隱隱的想法，或許自己來到這個世界，並不是偶然。
當初自己在電影院中看到葉問以一番言語，說動宮保森，獲得實質上的南方武林盟主的名頭時。
看電影的羅橫，心中便有種怪誕的想法……
只是當時他只是個觀眾，並不是感同身受，內心那一絲彆扭，隨着電影結束，走齣電影院便也就淡忘了。
或許往後的日子裏，偶爾有閑暇想起這部電影，想起葉問的言論。
內心還是不認同，卻從未宣之於口。畢竟那只是部電影，你較真便會有人反駁。
人家是一代宗師，後面他的弟子，確實將中華武學傳向世界。
今天在來金樓之前，羅橫都還沒有意識到這個問題。
直到此刻，自己就在現場，親耳聽到葉問再次提出那一套放眼世界，傳播功夫的理念。
羅橫忍不住出口反駁，激奮之下越說越多。
才驀然回神，其實，在看完那部電影之後，關於這一點，自己在心中零零散散竟想過這麼多……
今日藉著情緒，一股腦的宣洩出來。
竟有種錯覺，或許，正是因為胸中有着這股激奮之情，才是自己穿越來到這個世界的原因……
這一刻，再次看向四周，金碧輝煌的金樓裝飾。
花枝招展的旗袍女子……
神色各異的江湖武師……
淵渟岳峙的宮保森，清冷明艷的宮二，儒雅沉着的葉問……
還有燈叔，壽哥，三姐……
羅橫只覺得有些索然無味。
忽然想起，那日在羅禮墳前出現的張牧之。
或許，那傢伙正是早就看透了這一切，知道於這世道中，想要實踐自己的胸中理想，只能靠自己埋頭做事吧……
父親羅禮，當初又是怎樣一個人呢？
保護孫先生的義士？追隨松坡將軍的戰士？
在黃埔灘到底經歷了什麼？
才會讓他回到家鄉，成天就知道打孩子，逛堂會？十餘年對往事隻字不提？
羅橫忽然有種衝動，要到上海，去那座東方魔都。
親自找一找，是什麼東西，讓一個年輕時毅然放棄學業，投身救國的熱血之人。
絕望頹廢，躲在一個小地方，與過往徹底割裂……
對往後的路，要在這個世界，做些什麼，直到這一刻，羅橫方才有了較為明確的想法。
一回頭，便看到三師兄一臉認真嚴肅看着自己。
羅橫輕笑：“師兄，我們走吧。”
王化瞬憨笑點頭，起身走到羅橫身邊。
絲毫不理會其他人，或若有所思，或鄙夷不屑，或仇視，或譏諷的種種複雜目光。
羅橫領着王化瞬，一步步穿過人群。
隨着他的靠近，那些站着的武林人士，紛紛自動避讓，空出一條通往出口的道路。
王化瞬不自覺的挺了挺脊樑。
師弟所說的話他聽不懂，但是那種激昂的精神，卻能感受得到。
“羅師傅請留步！”
就在羅橫即將踏出廳堂之時，身後宮保森忽然開口。
羅橫轉頭輕笑：“宮先生還有什麼話想說？”
宮保森輕嘆道：“今日保森聽羅師傅一席話，感慨頗多，一時也不知該從何說起。
“只想最後問一句羅師傅，你所言的尚武精神，該如何宣揚，如何傳播？”
羅橫雙眼眯了眯，笑道：“在座這麼多人，認同羅某理念的，從身邊做起就是了。”
宮保森又問：“你想怎麼做？認同你的人，會從身邊做起，羅師傅自己呢？又想怎麼做？”
羅橫輕輕搖頭，暗道和這種人打交道還真他媽累。
特別較真，打破砂鍋問到底，關鍵身手厲害，名頭又響，影響力巨大。
只能無奈解釋道：“至於我，等馬三康復，先往魔都走一趟吧，我心中尚有很多疑惑，想要去那裏尋求答案。”
說完便一轉身，輕聲道：“師兄，我們走……”
只是這一轉身，正好看到匆匆幾步，奔上樓梯的勇哥。
也不知是什麼急事，大冬天的，額上起了一層細汗。
見到羅橫，沒好氣的瞪了一眼，氣道：“你小子先別走，等會兒有事找你……”
從他身邊繞過，小跑到燈叔身邊……
“燈叔，劉先生醒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