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痛苦的理解
走出公議廳后,一片熱鬧非凡的場景呈現在桑木眼前,那些光着膀子的少年們因為沒有教官的約束,紛紛雜亂的分散在訓練場上做着各種訓練。
雖然是自發的出來受訓,但運動的強度和往日並沒有衰減,相反,在沒有教官逼迫的情況下,他們此時又都存在着攀比心理,倒比平日裏多出幾分激情,訓練強度也有所增加。
自訓練營成立以來,這種盛狀還是首次發生,桑木見狀微微一怔,搖頭笑了笑,漫步向他居住的小院走去。
“小浩,你今天怎麼不和大夥一塊訓練?”蒙奇疑惑的問道,丁浩懶散的步伐立刻吸引了他的注意。
聽到這個熟悉的語音,丁浩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誰,回頭笑着道:“今天休息啊!我為什麼要訓練?”
見到平日裏對超極限訓練最為痴迷的丁浩,今天看了那些震憾人心的記錄片后居然如此平靜,蒙奇一時有些驚詫,“噫,你不是一直追求自己的極限嗎?今天怎麼會這麼這麼消極?”
“急什麼,以後有的是時間,今天難得的休息一天?”丁浩一臉輕鬆的道,接着又向桑木的小院走去。
蒙奇怔怔的注視着他的背影,眼神中透出一片迷茫……
桑木回到院子后,發現廚房的門向外虛掩着,他推門進去后,果然沒出他所料,丁浩在裏邊席地而坐,雙手捧了根粗大的香腸不斷的啃着,見他進來后,尷尬的笑了笑,說道:“師傅,我又餓了,來您這吃點東西。”
桑木慈祥的笑了笑,走到他跟前坐下,問:“他們都在外邊特訓呢,你怎麼不去?極限訓練不是你的追求嗎?”
丁浩快速的咀嚼了幾下,將口中的食物咽下,隨意抹了抹嘴角,道:“今天下午可沒有什麼任務,我也想休息一下,誰的身體都不是鐵打的。”他老氣橫秋的道,語氣異常成熟,完全不像他這個年齡段的孩子說出的話語。
桑木呵呵一笑,自嘲的道:“真是奇怪了,雖然是我看着你長大的,但也不知你小小年紀怎麼會有如此成熟的心態,真像一個小老頭,有時候我倒覺得我是你徒弟似的。”
丁浩撇了撇嘴,頑皮笑道:“師傅您可別這麼說,我只是個體修的外門漢而已。”說話間,他又想起那個陳建,語氣中透出一絲不易覺察的悲寂;
對於這個仇家,他了解的不多,只知道陳建是Z國人,父母與他的仇恨不共戴天,最重要的是,他是一位氣修高手;這些都是桑木所說,也正是這些因素,使他擁有了無比的憎恨,雖然他只是一個年幼的體修武者,但他心中的憎恨使他完全致力於武道,甚至到了不瘋狂不成魔的地步。
哈哈……,桑木發出一陣大笑,忽然想起了他的外號,玩笑道:“你這個小胖子,經過這麼些年的觀察,以為我看不出你的心思嗎?”
“啊!”丁浩有些愕然,暫時沒能理解桑木的話意。
接着,桑木又道:“我可不認為那是你心中的真實想法,你如果真的對自己身體失去信心的話,就不會進行那麼刻苦的訓練了?”
丁浩頹然的笑了笑,沒說什麼,在師傅面前他幾乎是透明的,隱瞞不了任何想法。
短暫的沉默后,桑木問道:“你覺得自己與其他人的區別是什麼?”
丁浩一怔,思索了片刻,“應該是我的訓練方法吧!”
桑木讚賞的看了他一眼,笑呵呵的道:“嗯,這只是其中之一,其實你有很多優點,比如你怪異的身體、強大的生命力、和鋼鐵般的意志,雖然體重是你唯一的弊端,但我相信,總有一天你會將它克服,甚至將它轉化為你的優勢;到那時,你的體修將顛覆武術的傳統!”
丁浩雖然對自己很有信心,但是首次聽了桑木如此話語時也不禁心神巨震,目瞪口呆的看着桑木,口中喃喃道:“這是真的?體修真的可以超越氣修嗎?我真的可以成功?”
“傻小子,你不是一直朝這個方向努力的嗎?”桑木莞爾道,慈祥的撫摸着他的後頸。
待丁浩的情緒稍稍穩定之後,桑木又說:“其實最讓我吃驚的是你忍受痛苦的能力,這一點才是最值得我看好的!”
丁浩獃獃的注視着桑木,疑惑道:“忍受痛苦?師傅我聽不明白。”
桑木深呼了一口氣,忽然回想起深刻在腦海深處的那個人影,隨即,目光逐漸變得幽深,悠悠道:“痛苦是智慧的第一抹曙光,造物主之所以這樣安排,是因為人生的許多道理,不是靠聰明就能夠理解的,而是要靠痛苦后的徹悟。”
“當大多數人忙着收穫歡樂和幸福的時候,有些人卻在收穫痛苦,當然收穫痛苦並不是生存的必須,沒有痛苦,人們可以幸福的活着,而且活的更加安逸。”
“因為對於一些人來說,生命中的每一次拔高,都緣於腳下的一把堅實的梯子——痛苦。如果說歡樂是朋友的話,痛苦則為摯友;如果說歡樂帶來聰明和純真的話,痛苦則帶來深刻和成熟。”
丁浩眉頭緊皺,桑木的話語在他內心深處盪起了軒然大波,他深深的沉浸在桑木的話語之中,腦海中似乎有了一絲明確的頓悟。
見丁浩彷彿明白了些什麼,桑木又道:“痛苦是極少數人生命的必須,對於這些人來說,品味痛苦,享受痛苦,是一種自覺、一種嗜好、一種快感;這種人無論處在那些領域,一般都會成為最巔峰的存在,如果將他們視為對手,無疑是最可怕的。而你就屬於這類人,聽明白了嗎?”
“品味痛苦,享受痛苦!這不是剛好詮釋了自己這些年的經歷嗎?沒想到師傅對自己的評價這麼高。”丁浩心裏有些激動,同時若有所悟的點了點頭。
“孩子,努力吧!任何困難都無法限制一個天才的成長,你在師傅心中是最棒的!”說完這番話后,桑木沒有理會丁浩的反應,轉頭向外走去。
因為桑木不想讓丁浩看到眼中閃現出的淚花,他完全清楚這些話會對這個孩子產生什麼影響!對於他的成長來說,或許是有益的,但他實在不願想像丁浩今後的訓練生活;這一刻,桑木不得不承認自己的心態發生了變化。
走到院中的一棵大樹下后,桑木擦了擦眼角溢出的淚花,心裏想道:“師兄,你一輩子壓我一頭,但是我的徒弟可能會比你任何一個弟子都強,因為他的資質比你都完美!”長嘆口氣后,他便盤膝坐在旁邊的一個蒲團上,面對着大樹修鍊起了導靈決。
此後,訓練營每個禮拜日的冥想訓練便改為看記錄片,看過那些血腥的殺戮現場后,那些體格健壯的少年清晰的感受到了生存的壓力,和社會的黑暗,也明白了黑獄的工作性質,都像是着了魔似的效仿丁浩,加大了訓練強度。
因為他們明白,自從踏入這片土地起,就被迫加入了一場遊戲,一場捕獵者之間的遊戲;僱用他們的都是些生命受到威脅的人群,當合同生效時,這些人的生死就會比他們自己的生命都重要,他們的宗旨是,顧主的生命大於一切。
生存下去是所有生物的本能,當然也包括人類,這些少年們意識到現實的殘酷時,自然會爆發出自身的最大潛力。
這也正是桑木的意圖,他一生致力於武道,習慣用實力來衡量部下的存在價值,所以他有些看不起這些體修者,只把他們當作一種賺錢工具;因為這種程度的武者很容易培養,只要有錢,用不了幾年工夫就能訓練出一大批。
或許是上了年紀的原因,退出黑道之後,他就改變了心中的想法,重新認識到,人不是一種工具,如果將人當作工具使用,必然會使他的才能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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