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君可知申生,重耳之事乎?
話音尚還未落下,就見一側的劉琦眼神里懷着期盼之色。
劉磐見狀,先是不慌不忙端起冒着縷縷熱氣的茶水湊到嘴邊吹了吹,然後呡了一口,緩緩說道:
“蔡瑁打壓阿琦的首要緣由,就在於你的身份。”
“嗯?我的身份?”
劉琦一臉茫然的問道。
“對!自古以來,講究父承子繼,若是叔父百年以後,你身為嫡長子法理上可名正言順的繼承荊州之主統領荊襄全境。”
“但此舉勢必會令蔡氏不願!”
“啊?這是為何?”
劉琦面色一愣,問道。
“很簡單,阿琮與蔡氏女定親,跟蔡家聯姻,雙方利益已然牢牢綁定。”
“那蔡瑁為圖擁護阿琮上位,日後好以外戚之勢藉機執掌荊州權柄,阿琦註定就將成為蔡家的頭號公敵。”
“他們自然要不遺餘力的打擊你,不惜一切代價的讓叔父疏遠你從而寵信劉琮。”
話至於此,劉磐的神情越發嚴肅,沉聲道:“故而,現今之間,你與蔡氏已是不可調和的矛盾。”
“縱然宣佈退出繼承,蔡瑁忌憚於你身份,亦不會輕易放過。”
話落,劉琦已是汗如雨下,後背彷彿是濕透了。
他沒有想到,自己尚且還沒有展露出絲毫繼承荊州之主的心思,蔡氏就因為與劉琮定親一事,就率先開始針對。
就在劉琦心神不寧時,沉吟半響的劉磐又喝了一口熱茶,再度說道:“原本吧,蔡瑁應該也不會那麼快就對你出手的。”
“數月前為兄大敗江東軍,大建功勛,卻無奈只能留任襄陽,阿琦你仗義執言,為我向叔父請求。”
“此舉亦是令蔡氏以為你我欲圖合謀。”
此話落下,劉磐頓了頓,神色稍是放輕鬆,隨後徑直往席子上一躺,毫無儀態可言,眯着眼說道:
“前番為兄打了勝仗不得回返長沙繼續統兵,其中少不得有蔡瑁那狗賊的推波助瀾。”
“他如此忌憚我于軍中的威信,現在又欲扶持阿琮,要是咱們合力,他勢必會更加不安。”
聽聞這話,劉琦神色愈發凝重起來,眉宇間也彷彿是皺成了川字眉,沉吟半響道,“啊?大兄不能統兵也有蔡瑁背後搗亂的緣故?”
“不是父親覺得兄長有傷在身,擔憂入軍旅危險重重方才留任您於襄陽任職么?”
“唉,阿琦還是太過天真了呀!”
聞言,劉磐目光緊緊直視着他,哀嘆道:“你看看為兄留任襄陽后,前往長沙接管我部眾的為何人?”
“蔡和?”劉琦聽罷迅速吐出,片刻后驟然反應了過來,“啊?原來蔡瑁是為了召回兄長返回襄陽,他好藉機派人去搶奪兵權啊?”
“叔父關心我傷勢,不願我有失,這不容有假!”
劉磐遂是雙手枕在頭后,面上浮現着輕鬆之色,緩緩分析道,“但不出為兄所料的話,叔父神情如此堅決令我留任襄陽。”
“即便我因此用經商來威脅,他依舊是未有妥協,顯然是受了蔡瑁耳旁風的影響。”
一席話語落罷,劉磐快速就將目前的形勢道了出來。
劉琦神情也不由自主的嚴肅起來,連忙看向一旁的劉磐拱手請教道:“那為今之計,大兄以為我該如何行事乎?”
此話落下,劉磐嘴角微微一彎,隨性而坐,面容間勾起濃濃笑容,說道:
“阿琦可知春秋時期,晉國申生、重耳之事乎?”
“大兄之意?”
話說到一半,劉琦瞬間是醒悟了過來,遂迅速回應着,“大兄,您的意思是讓我出奔襄陽?”
“然也!”
瞧着其已經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劉磐沒有絲毫的意外,點點頭附和着。
他好歹也是飽讀詩書之人,申生在內而危,重耳在外而安的典故顯然也是熟知的。
只是劉琦雖然明白,但還是面露狐疑之色,相問道,“可是,如果我出奔襄陽,又能有何處可去呢?”
此言落下,隨着他抬起頭忽然就見着劉磐面上笑得是越發歡快,整個身子更是直接后躺,沒有絲毫的拘束。
吊足了他許久胃口,劉磐躺在軟軟的席子上,滿面笑容的說道,“這不眼下就有一好去處么?”
“大兄所指何地?”
“江南四郡!”
“啊?”
耳聞着劉磐竟然提議他前往荊南之地,劉琦面上頓時流露着些許驚慌,瞳孔也微微一縮,明顯是透着數分懼怕的意思。
“大兄,現荊南諸郡正值張羨叛亂啊?”
“那叛賊頭目張羨也是頗有能耐,父親接連派遣大軍前往征討,荊州一眾戰陣經驗豐富的諸將都對叛軍束手無策!”
“我至今尚未領軍征戰過,又如何能平定叛亂呢?”
一席話落,瞧着劉琦臉色間盡顯擔憂之狀。
劉磐心下已然是由衷的笑了起來。
計劃已成一半矣!
他依舊是躺在席子上,長腿往前一縮,輕飄飄的說道:“正是如此,阿琦方才能獨建奇功啊!”
“嗯?大兄何意?”
劉琦聽罷,依舊是面露疑色。
“阿琦,你想想看,荊州一眾將校前去征討卻都無法平叛,若是你此番能夠主動請纓,領南郡太守,率眾平荊南之亂。”
“此舉是否會讓叔父對你刮目相看乎?”
話說到此,劉磐神色方才是鄭重了數分,也從原本的躺平姿勢正襟危坐了起來,正色道:
“平定荊南叛亂,令叔父看到你的赫赫戰功,那蔡瑁縱使還在叔父面前搬弄是非,也將無有絲毫意義!”
“此舉進可取功名,搏叔父好感,退亦可掌握兵權,與蔡氏分庭抗禮。”
“豈不比居於襄陽整日擔驚受怕的好?”
一語吐落,劉磐給出了破局對策,神色也頗為鄭重了起來。
“可我並無能力平叛啊?”
劉琦流露着哭腔的語氣,彷彿是要哭了一般!
“嗬嗬。”
聞言,劉磐卻笑得十分洒脫,早有預謀的回應道,“阿琦無須擔憂平叛一事,只要你能請命領南郡太守,並向叔父請求讓為兄作為你的副將予以協助。”
“那區區荊南之叛,為兄可助你旦夕可定!”
此話說得極其的自信,也是讓劉琦膽色增了數分。
直到此時,劉磐才展露出了自身的真實目的。
先前,由於叔父劉表執意要他留任襄陽,又兼背後有蔡瑁搗鬼,他只能選擇經商以及混跡煙花之地來營造出一副不務正業的假象,迷惑外界。
現在劉琦找上門來了,那這就是他再度回返荊南的契機。
這一刻,他等待了數月之久。
困守襄陽,就猶如龍入淺灘,無絲毫的縱橫馳騁空間。
唯有出走江南,才能闖出一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