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滴血紅蓮

第三回 滴血紅蓮

遠方不知名處,有清幽鳥鳴傳來,清風徐徐,雨後潔凈的泥土氣息充盈在疾峻山最高峰的紅蓮觀中。

紅蓮觀建觀約為百年前,是當今天下第一修真正派天影門不可小覷的分支之一。其創立者更是百年來斬妖除魔,共覆魔教的功臣——煉火尊人,一柄“火神”仙劍,威懾天下。而煉火尊人膝下有一女名煉紅珊,為現紅蓮觀觀主,修鍊的仙劍“赤蓮”亦是不可多得的火系仙家法寶,更有傳聞這位修真界的颯爽女子對於道家失傳多年的太yin化形之法也是十分jing通。這兩位修真大家卻選擇終年居住在疾峻山這等荒涼之地,為天下鎮守着一個驚世的秘密。

“淳兒……”

在紅蓮觀一間不起眼的獨居廂房裏,一名身着黑衣的少年呢喃着,緩緩醒了過來,他本能地伸手一摸左肩,一頓,閃電般縮回了手。

他的傷痊癒了!

他從床上爬起,房內熟悉的場景映入眼帘。

難道那一切只是一場夢嗎?

但那個如鬼魅一般的身影清晰地浮現在他腦海中,揮之不去。

忽地,他的視線落在了角落桌上一個新制的黃泥罐上,他走上前,掀起罐蓋一看,罐內是滿滿一罐誅心盈,連分量也與他在火舌峰上所採的一毫不差。

他分明記得他所採的那罐誅心盈已經在火舌峰被摔得粉碎了,而眼前這個又是什麼?

“莫非,是那個女人救了我……”

少年道,臉上神情一點點暗了下去。

天地萬惡,首誅魔道,除惡務盡,人世猖淪!

少年久久站立,晨光從敞開的窗戶灑入,在他眼中映成一片冰冷的雪原,風吹拂起衣訣,從遠處看彷彿連衣上的血跡、焦黑處也在閃爍着星辰般的冷光,只是那雙眼中卻有不知名的情緒忽閃而過,讓人抓不住,卻想窺探,但只有一霎這片刻顯露的情感就被鎖進了心靈的深處。

“阿六,為師進來了?”

屋外突然傳來一聲清喝,用的雖是疑問式,但話音剛落便聽見“哐”的一聲響,木門被人一腳踹開了,一個身穿紅sè道袍的女子在一群與蘇摩身着一樣款式的武打裝扮的年輕男子和一名女子的簇擁下走了進來。

黑衣少年回頭一看,見紅衣女子已在臨窗的一張椅子上坐定,正翹着二郎腿看着自己,施禮道:“師父。”

紅蓮觀觀主煉紅珊“嗯”了一聲,一雙美目將少年從頭到尾地打量了一番,一絲不易察覺的神sè從眼中掠過,半響,一臉無所謂地道:“算了算了,蘇摩,既然你受了傷,就不必在意這些無趣的禮數,回床上歇着吧,我們這一觀人還指望着你吃飯呢!”

煉紅珊此話一出口,在旁的一眾弟子也不約而同地點了點頭。

蘇摩淡淡地點點頭,轉身回到床上,誰知剛一在床上坐定,身後就傳來了一聲尖銳的口哨聲,紅蓮觀的弟子們一擁而上將他撲倒在了床上,一時間是抓手的抓手、抓腳的抓腳,扒衣服的扒衣服,他連一聲救命都沒來得及喊出聲,就被諸師兄緊緊地按在了床上。

紅衣女子在床沿處坐定,一襲妖治的艷紅sè長裳如一朵午夜睡蓮鋪展在床邊,長長的黑髮在風中凌亂飛舞,玉一般的肌膚欺霜勝雪,而一雙美目卻冷冽幽深如深夜的大海,一種威勢凜然眉宇間。

她懶洋洋地瞪了眼在床上死命掙扎地蘇摩,見他面sè冷淡,全無掙扎的意思,像是一塊任人宰割的板上肉。

煉紅珊輕輕嘆了口氣,凝神看向他左肩傷口處,只見傷口處皮肉俱已長好,若不仔細看是發現不了其上蛛網狀的細小傷痕的。她雙眼微眯,只見一道又一道青光在傷口處一躥而過,在傷痕的zhongyāng擴散開來,轉瞬又消融在皮肉中,不見。然而隨着青光的閃爍,蘇摩肩上的傷似乎在一點點的恢復。

她伸出手輕輕碰了碰那一道道青光,心內一怔,這些青光雖看上去妖邪異常,卻散發著陣陣暖氣,在一遍遍地修復着傷口。

“千年仙鬼,你終於來了。”

想到這裏,煉紅珊蔻唇嫵媚地一勾,額上一道火焰型胎記紅光灼灼。隨即她手向後一伸,一名長相清瘦的弟子畢恭畢敬地將一個青瓷小瓶放在了她張開的手掌中。

“五兒,為師問你話,你可要據實回答。”

說話間,她“嘣”的一聲,拔開青瓷小瓶的塞子,將一灘散發著銀光的誅心盈倒在蘇摩肩上的傷口處,用指尖輕柔地攤開,頓時一股沁人心脾的冰涼感滲入肌底。

她翹起二郎腿,輕描淡寫地問道:“你告訴為師,在火舌峰上是誰傷了你,又是誰救了你?”

蘇摩淡淡嗯了聲,將火舌峰上發生的事說了一遍。

整個過程中,煉紅珊一雙美眸始終一動不動地盯着他的眼睛,似乎想從他眼中捕抓到些什麼,可正對着她的這一雙眼睛卻沉靜如兩泓千年不化的冰湖,看不出一絲波瀾。

煉紅珊伸了個懶腰,打着哈欠問道:“這麼說來,傷你的是一個jing通我門殭屍鍊形之道的無良道士,救你的是一陌生女子?”

“是。”蘇摩微微點點頭,在床上躺下,謝絕開口。

頓時狹窄的木屋裏空氣似乎突然間稀薄了,紅蓮觀一眾弟子圍繞在煉紅珊身旁一動不動,連大氣都不敢喘,眼睛不約而同地落在了膽大包天敢對煉紅珊下逐客令的蘇摩身上。

“表姑……”一眾弟子中唯一的女弟子嬌喚了聲,就被身後的一隻手拉了回去。

煉紅珊單手支腮,寇甲有節韻地敲打着玉頰,一雙美目饒有趣味地打量着床上閉目的五弟子,慢慢道:“桌上罐中的誅心盈是你採的?”

蘇摩道:“是。”

他話音剛落,屋內便傳來接二連三的呼氣聲,不一會就有人開口說話了。

“師父,您老就看在小師弟費勁千辛萬苦才采來您老的美容聖品上放他一馬吧。”方才那個清瘦的少年率先站了出來,邊搖着手中的蒲扇邊求情道,其他的師兄妹也紛紛點頭表示贊同。他面上勾出一笑,接着道:“再說了,師父您老人家天生麗質又何須……啊!”

煉紅珊突然從椅上蹦起,一把掐住那人的脖子,怒斥道:“老,老,老!小三,為師沒教過你‘老’跟‘美’是不屬於一個世界的嗎?!”

唯恐殃及池魚的眾位師兄妹們瞬間彈離了“案發現場”,其中有一兩個想開腔求情的一瞥見煉紅珊豬肝般的臉sè,也頓時禁了聲。

好在煉紅珊的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不一會兒就氣消了,隨手將直翻死魚眼的三徒弟杜二卜塞給了一旁的弟子,對着床上閉目養神的蘇摩叉腰大罵道:“你小子,叫你去采個葯就把衣服弄成這個樣子!還真當你師父我是什麼拿得起繡花針扛得起水缸的良家婦女嗎?這次我看在小三的面上暫且饒了你,下次就……”

煉紅珊沖蘇摩磨了磨牙,兩隻手揉得咯吱作響,最後一甩紅袍,大搖大擺地走出了房間。杜二卜咽了咽口水,以“多看一眼是一眼,以後想看也看不到”的神情一步三回頭地跟着眾師兄妹離開了。

木門“咯吱”一聲合上了,房內再次恢復了原先的寂靜,蘇摩的目光也隨之暗了下去。

那個女人,恐怕是魔。

觀中,一株千年菩提前,一紅袍麗人臨風而立。

煉紅珊抬頭望向疾峻山西北連綿的峰巒,一雙美目中殺氣涌動,那兒正是火舌峰的方向。

看來,她擔心了十年的事情終於要發生了!

“師父。”

忽地,身後傳來一聲稚嫩的童聲,煉紅珊回頭一看,一個長相十分可愛的蓮花童子正躬身立在菩提樹下。

她一口丹唇習慣xing地勾了勾,那雙纖纖玉手已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捏住了蓮花童子粉嫩可愛的小臉蛋兒。

“豆沙包,你不在琅琊院爭寵,跑來我這兒做什麼?”煉紅珊邊揉着蓮花童子的臉蛋兒邊好奇地問到。

而那個被喚作“豆沙包”的蓮花童子的小臉幾乎被扯成了一個燒餅,可臉上的神情卻沒有絲毫的變化,依舊彬彬有禮地回道:“師父,師尊有請。”

風呼嘯地掠過耳邊,帶起千萬青絲騰飛於空中,宛若一隻在狂風中撕裂的墨蝶,煉紅珊輕哦了一聲,臉上的笑意更勝了。

“好,即刻就到。”

琅琊院。

煉紅珊在院門口停了下來,挨個捏了捏左右兩個守門童子的臉蛋兒,才不慌不忙地踏進院內。不過才是初夏,琅琊院內已是一副深秋模樣,高高的枝幹上垂滿了碩大的紅葉,一片挨着另一片,連成一片深紅的大海,乍一看,就像在焚燒着頭頂上幽藍的天空。

煉紅珊漫步其中,不由得冷哼了一聲,心中嘲諷道:“不就是種了幾棵中看不中吃的火龍樹,竟也學人附庸風雅叫什麼‘琅琊院’,真是笑掉大牙”。心想着,她徑直穿過了院內的鵝卵石小道,一身紅裳在風中凌亂飛舞,宛若這火龍樹紅sè葉海中最動人心魄的一抹艷麗。

琅琊院的正zhongyāng佇立着一棟兩層小樓,外形雅緻,名為“敬思樓”,是這紅蓮觀的創立者,煉紅珊之父——煉火尊人的居處。煉火尊人生xing冷漠,不喜與人交往,平ri里只有幾個蓮花童子可以ziyou出入,其餘弟子一律不準擅入,所以觀中多數弟子只有在拜師大典上才得見他一面,對他十分尊敬也十分害怕。

“砰”的一聲悶響,煉紅珊照例一腳踹開了敬思樓的大門,進屋挑了張最柔軟的床榻坐了下來,一隻手擰了個來不及逃跑的蓮花童子,有一下沒一下地捏着他紅撲撲的臉蛋兒。

敬思樓內紅磚鋪地,紅柱頂梁,正對門的紅牆上印着一個太極兩儀圖,圖下一張古樸的檀木桌上擺放着一個金香爐,三柱高香並插爐內,爐上赫然懸挂着一枚玲瓏剔透的紫晶令牌,牌上刻有“天影”二字,蒼勁古樸,一看便知非凡品。

此令喚作影子令,是天影門極為珍貴的契物。

半響,煉紅珊許是捏煩了,開始母愛泛濫地往那個可憐的蓮花童子嘴裏不斷地塞綠豆糕,一雙美目不耐煩地瞟向端坐在斜對面一張印有火焰圖騰的毛毯上的老者,率先開了口,道:“爹,你若無話可說女兒可要告辭了。”

說罷,煉紅珊利落地從榻上跳下,一拂衣袖,大步流星地穿過老者,走向了大門。

“出生,禿鷲盤旋,野獸四散,方圓百里大旱三年,人畜死盡,卻獨獨活下來一個嬰孩”榻上的老者緩緩說道,臉上的褶皺如乾裂的大地上深深淺淺的溝壑,眉間一道深紅sè的火焰印記襯得整張臉顯出幾分高貴與傲然張揚之氣。他的每一句話都像是用盡了全部的力氣,卻異常清晰地回蕩在這間小小的紅樓中。

煉紅珊下意識摸了摸額上的火焰型胎記,心想道這大概是她與這野蠻父親唯一的相似之處了吧,心想着,她重新坐回了先前的軟榻上,抓住先前那個蓮花童子邊往懷裏塞,邊回道:“喲,這可不是魔皇邪亭出生時的場景嗎?童話故事、神話傳說什麼的女兒可是一點興趣都沒有。”

“而你那個五弟子,也有幸嘗了一把,不是嗎?”

煉火尊人說完,一對渾濁的眼睛落在了一側的煉紅珊身上,只見她纖纖十指正無趣地撥弄着懷中蓮花童子紅彤彤的臉蛋兒,唇邊銜着一抹半絲溫半絲涼的笑意,似乎全然不把他方才的話當做一回事。

煉火尊人為名滿天下的道家修真高人,年輕時就曾與天影門正門四大長老中玄易真人一同行走天下,遇妖殺妖,遇魔斬魔,對妖魔邪道恨不得扒其皮、飲其血,咀其骨,身上的凶煞之氣逐年加重,乍看上去,全無尋常修真之人的超然物外。

當下煉火尊人臉sè一沉,厲聲道:“蘇摩可是你的弟子,你不管又要誰人來管?!”

煉紅珊臉上掠過一絲冷笑,道:“既然我不願管,你又何必狗拿耗子多管閑事呢?”

“啪!”

煉火尊人一掌擊在一側的檀木桌上,只聽“刺啦”一聲悶響,從桌面的中心陡然生出幾條裂縫,迅速向四個角蔓延,最後隨着“咯吱”一聲桌子脆響裂為了四瓣。

煉紅珊將嚇得六魂無主的蓮花童子往榻上一放,柳眉一皺,淚水瞬間盈滿了晶瑩美目,哭哭啼啼道:“我真是命苦啊,好不容易無情無義的爹爹想起自個還有一個女兒來,要人家過來一聚,人家這屁顛屁顛來,卻全是為了別人的事,嗚……我,還真不如找口井跳了乾淨,嗚!——”

說完,她還不無傷心地長長嘆了一口氣,一仰頭將杯中的茶水一飲而盡。

煉火尊人沒想到煉紅珊會有這麼一出,怔了一下,臉上的神情卻越來越難看了,一股煞氣從混濁的雙眼漸漸顯露了出來。

而煉紅珊似完全沒看見父親在剎那的變化一般,一副心思全撲在蓮花童子身上,片刻之後,只聽煉火尊人的聲音從房間的另一端傳來,低沉沙啞,彷彿在極力壓抑住內心的憤怒。

“珊兒,當初若不是你任xing妄為,執意要收蘇摩為徒,為父早就把那個小魔頭斬於劍下了,哪裏還會有今ri的危患?!”

煉紅珊一雙美眸眼波如水,像是第一次看見自己父親一般,帶着一絲驚訝一絲戲謔上下打量了番煉火尊人,忽地她發出一串銀鈴般的嬌笑聲,嗔道:“是啊,難道爹當ri同意女兒將他收入觀中,不是同樣另有所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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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俠筆記之魔凌永夜影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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