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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pisode42紅楓/大海

午後,酒吧里洋溢着浪漫的爵士樂。

一個頭戴黑色紳士帽,下頜線條清晰,一身深灰色西服的高大a1pha推開了酒吧門，隨意地叫了一瓶啤酒,坐在吧枱角落。

突然，他的帽子被揭下，那一頭淺金色斜分短髮暴露了出來。他用那雙深藍色眼睛瞥了一下來人，低聲道：“情況怎樣？”

三笠坐在他身邊,將他的帽子拿在手中晃了幾圈,才放在吧枱上：“還行,東西拿到了。”

埃爾文將帽子戴上之後，隨意將手放入兜里。被一起放入其中的,還有一小管密封的血液：“他人呢？”

三笠垂下眼睛,笑：“正在旅行吧。”

“旅行？”

今天一大早，艾倫和他的主人就出發了。

實際上，只要利威爾想，只不過是去一個南方的沿海城市罷了，坐個專機，一兩個小時就能到。可是利威爾卻要求他開車。

開車是累點，但艾倫也覺得這樣的旅行不錯。

利威爾幾乎一上車就開始睡覺，艾倫為他搭了一條薄毯，單手開車。

當利威爾醒來之際，已經快中午了，道路兩邊的樹木已經從梧桐樹變為銀杏，接着，又轉為美麗的群楓。

“這是哪兒？”他的聲音還有些沙啞。

“紅楓小鎮。”艾倫的嘴角帶笑，“主人，我們已經經過三個城市了。”

“真快。”

利威爾像只睡舒服了的小貓，從薄毯中鑽出來伸了個懶腰，然後按下按鈕，車窗呼的一聲滑下來了一半，帶着當地泥土清香的風兒拂面而來。艾倫側頭，看到他的黑髮在風中張揚地飛舞，後腦勺的部分難得地翹起，他光潔的額頭暴露了出來。

“很漂亮吧，主人。”

過了好幾秒，利威爾才輕聲回應：“嗯。”

艾倫聽他這麼一說，放緩了車速。

的確，這裏簡直就是楓葉的海洋。

那些紅色的楓樹佔領了柏油路兩邊不說，還爬滿了連綿不斷的山巒。道路兩邊的樹榦猶如隨意鋪灑於宣紙上，然後被吹散的筆墨，鮮紅、橘紅、金色的楓葉是勤勞的畫者用奇妙的小筆觸點綴其上的，那樣大片大片的色澤相互浸染，逐漸的，道路兩邊的楓樹混合在了一起，遮蓋了天際。

搖搖欲墜的楓葉被轎車帶來的風摘下，旋轉着落到遠方。越往裏開，似乎楓葉就越多，到後來，柏油路、旁邊的草叢，甚至那些池塘上面，都滿是楓葉。

“還是頭一次看到這麼多楓葉。”利威爾感嘆。

“我也是，主人。”

眼看着從楓樹縫隙照射進來的陽光越來越耀眼，已經是大中午了。艾倫停車，從後備箱將食物拿出來，兩個人吃掉以後，開了一上午車的艾倫有些犯困。本來他不想休息的，卻聽利威爾道：“睡會兒吧。”

“主人，您想睡嗎？”

“要是司機瞌睡出車禍，可就到不了目的地了。”

艾倫愣了好半天，才笑眯眯道：“主人，我發現現在的您，好溫柔。”

利威爾一聽，竟然瞪大眼睛：“什麼跟什麼？你要想繼續開一天沒人攔你！”

艾倫垂下眼睫：“謝謝主人，那我小睡一會兒。”

艾倫稍微降下車座，沒一會兒，就睡著了。

不知不覺，他做了一個夢。

……

他夢見自己下車了，和利威爾一起走在滿是楓葉的柏油路上。

利威爾走在前方，他已經褪下了外套，微冷的十月，他只穿了件隨風鼓動的白襯衫。

只見他的黑髮隨風舞動，脖頸蒼白。那些鮮紅色的楓葉打着轉兒與他擦肩而過，然後落在眾多楓葉的屍體上。

然後，他轉過身來，用那雙美麗的灰藍色眼睛望着自己。

“小狗，美嗎？”他是在問楓葉美不美。

艾倫凝視着他沉浸在楓葉海洋中的容顏，輕聲道：“很美。”

“痛嗎？”他又問。

痛？

艾倫不理解，又沒有生病，沒有受傷，怎麼會痛？

然後，他走了過來，讓自己的手握在他有些蒼白的手腕上，緩緩向上。艾倫鼓動着血脈的深色大手跟他蒼白的皮膚形成了鮮明的對比，然後，眼看着他的袖口被卷了上去，露出淺青色的血管，直到，觸摸到他的小臂上方。

一滴鮮血從肘窩細小的針孔冒出，順着他的小臂滑下，浸滿艾倫的手指后，滴落在地上。血液綿延不絕。它們彙集成涓涓細流，逐漸與鮮艷的楓葉混合在了一起。

他依然安靜地望着自己，臉上沒什麼表情：“小狗，你以為我不痛嗎？”

……

艾倫猛然驚醒。

還好他沒發出太大的動靜，此時此刻，利威爾正安靜地靠在他的肩膀入睡。他的睫毛沉靜地低垂着，一片鮮紅的楓葉落在了他的褲腿上……還好，剛剛只是個夢。

是啊，怎麼可能是真的。

的確，艾倫昨晚稍微在他的牛奶里加了點東西，然後抽了一管血。可是，他會馬上恢復吧，現在肯定一點針孔的印記都看不到了……取血是必須的——別自找煩惱了！

艾倫深吸了一口氣，很快又平靜了下來。

下午，兩邊的山巒逐漸被平坦的農田代替，楓葉沒有了，他們卻有幸看到大片大片的油菜花，還有略顯古典的小鎮。艾倫能感覺到，從車窗吹進來的風，真的越來越溫暖了。

晚上兩個人住了賓館，第二天中午，終於到了。可是，根本來不及欣賞風景，艾倫就困到不行，他將車停好，與利威爾一起去賓館，隨便吃了個午餐，便回房間。

艾倫跪在地上幫利威爾換好鞋子，脫下外套：“主人，我現在可以去睡覺嗎？”

“洗了澡再睡。”

“知道了，主人。”

艾倫用最快的速度把澡洗了，隨便用毛巾將下/體裹上便走了出來。這個房間只有一張床，狗怎麼敢跟主人一起睡呢。

艾倫的腦袋已經暈暈沉沉的了，他直接躺在沙發上，裹好毛毯便進入了夢鄉。

他絕對不會知道，二十分鐘后，洗完澡的利威爾身穿睡衣，安靜地蹲在他的面前。

艾倫的頭髮都沒擦乾，那些液體浸濕了沙發，利威爾看着一滴水珠從他的額頭滑下，掠過他堅毅的臉頰，最後在他的下頜上搖搖欲墜。利威爾伸手，幫他擦掉。

他就這樣凝視了艾倫整整十分鐘，才回到房間，關上了門。

艾倫醒來以後，天都黑了，他馬上就想到自己失職了！利威爾還沒吃晚飯吧！

這麼想着他馬上撐起來，卻發現利威爾就坐在他身邊玩手機。

“主人！您要吃什麼我馬上去給您買。”

“我已經吃過了。你想吃什麼？”

“不用了主人我自己去買！”

利威爾直接撥打了一個號碼，將手機放在耳邊，一連串流利的菜名就被他報了出來。

十分鐘不到，門便被敲響，已經穿戴整齊的艾倫走去開門，香噴噴的味道撲鼻而來。艾倫眼睛都快瞪出來了……不一會兒，餐桌上滿是烤魚、粉絲扇貝、蝦米、清蒸大閘蟹、龍蝦粥……艾倫完全想不到這竟然是利威爾為他點的！服務員離開之後，艾倫都沒反應過來。

利威爾坐在餐桌旁：“還不快吃？”

“……主人，您這麼突然……”我很不習慣啊！

“小狗累了，主人給點獎勵很奇怪么？”

“……不奇怪，主人！”非常奇怪！

“這就對了，坐在凳子上。”

艾倫給利威爾倒了一杯紅酒，才坐在凳子上。說真的，他已經非常餓了，肚子老響，於是他也不管了，相當受寵若驚地吃了起來。

不愧是海邊的旅遊勝地，這些海鮮簡直太好吃了，烤魚基本上沒什麼小刺，可以放心大膽地吃；扇貝里的肉就那麼一點點，但是非常爽口，肉汁鮮美；蝦肉非常柔軟，蘸上醬汁以後尤其好吃……當然，艾倫最喜歡的絕對是那個龍蝦粥。

看起來也就是白白的粥，裏面埋了一隻龍蝦罷了，可是入口之後，馥郁、微鹹的香氣馬上佔領了整個口腔，輕輕將龍蝦殼咬掉，一吸，鮮美的蝦肉就蹦了出來，那麼柔軟，似乎入口就已經化掉了……

艾倫越吃越快活，都快忘了自己身邊的人是誰了。

當然，當他意識到的時候，心中難免會噗咚一聲。

他有意無意地放慢了速度，朝利威爾瞥去。

果然，此時此刻，利威爾正單手托着下頜，安靜地凝望着他，嘴角自然而然地揚起，這樣的他優雅得像是小憩在海邊的白色水鳥。賓館裏的窗帘浮動，窗外的光束流溢進來，照亮了他的輪廓。

當艾倫垂眼時，聽到他啜飲紅酒發出的輕微聲響，不知不覺，耳廓竟然有些發燙。

沒辦法，他突然間將這個場景，與多年前的那個聖誕節重合在了一起……太像了。同樣是個夜晚，同樣豐富的大餐，自己同樣吃了很多，他同樣的動作，同樣的眼神……還有在自己胸膛里……同樣劇烈騰跳的心臟……

在這個剎那，似乎什麼都沒變。那些莫名其妙的死亡、血液、仇恨似乎只是一場噩夢。

※※※

吃完飯，兩個人去海邊散步。

繁華城市的喧囂似乎已經變成了遙遠的影子，海邊相當安靜。孩子們歡聲笑語地在沙灘上扔球、撿貝殼、做城堡，好不熱鬧。時不時，從城市照射而來的五彩光束滑過這邊，隨即快速消失。

利威爾平時就不多話。

來到海邊，似乎話更少了。不過艾倫能感覺到，他今天的心情非常好。

他站在柔軟的沙灘上，望着深藍色的海水看了很長時間，才道：“小狗，我們下海吧。”

“主人？”

“我還從來沒在海上看過日出呢。陪我去看吧。”

今天實在有太多事情讓艾倫受寵若驚到不知所措了，他連忙道：“陪您看是我的榮幸！……只是主人，現在這個時間，已經沒辦法租船隻了……”

利威爾抬手，輕輕按了一下什麼。

半分鐘后，一頭小型鯨魚似的白色物體從海水中冒了出來，逐漸朝兩個人靠近……艾倫還真沒想到，利威爾竟然在這種地方都有遊艇！

兩個小時以後，城市的光芒早已遠去，遊艇的四周皆為漆黑的海水。

利威爾倚靠着桅杆喝酒，黑髮翩躚，臉頰有些微紅。遊艇搖曳着，海浪次次擊打其上。兩個人頭頂的星星是繁複璀璨的，它們好似從海水裏游上去的美妙生物，每一次閃耀，它們的形態都在發生變化。時間總是過得很快，已經差不多12點了。

艾倫的手機響了一下，他打開看。

【韓吉】：艾倫？你們怎麼不在家？

艾倫有些詫異，連忙回復：我跟主人出門旅行了，主人沒有告訴你嗎？

【韓吉】：誒？利威爾那傢伙也真是的怎麼都不說一聲！害我白等哦！我還想着跟你們做遊戲呢！喂喂你們在哪裏旅行啊？[羨慕臉]

有些微醉的利威爾轉頭看向艾倫：“怎麼了？”

“主人，韓吉今天似乎等了很久，她正在問我們在哪裏呢！”

“別理她。”利威爾將空酒瓶扔到一邊。

艾倫有些擔心地問：“主人，您醉了嗎？”

“沒醉。”

“您先休息一下吧？”

“不想睡。”

艾倫看他站都有點站不穩了，還是過去將他扶進船艙，讓他躺在寬闊得像床的白色沙發上。

利威爾微微皺眉，用手臂擋住眼睛。他似乎很熱，無意識地扯着衣領，喉結滑動，身體輾轉反側。不一會兒，外套就滑到肩膀之下，胸前白皙緊緻的皮膚也露了出來。

艾倫強迫自己轉移視線，他打開手機，繼續回復。只是，這次因為內心的衝動，他老是打錯，撥弄了半天才打出兩句話：七海灣。我們正在海上呢。

緊接着，電話突然響了起來，艾倫詫異地按下通話鍵。

就在此時，他的手腕被人狠狠抓住，一個用力，他直接倒在利威爾身上，而手機嘭咚幾聲滾落到沙發下面。

怕把利威爾壓疼了，艾倫將雙手撐在他身側：“主人？您不舒服嗎？”

利威爾緩緩睜開眼睛，還沒來得及看其中的流光，艾倫已經被他單手攬下，緊接着，耳邊響起他帶着酒氣的低魅嗓音：“來做吧，小狗。”

幾乎是應激性的，艾倫的呼吸變得紊亂。

與此同時，滾落在沙發底下的手機里還響徹着女人焦急的聲音：什麼？！七海灣？？具體位置到底在哪裏？啊？喂喂，聽得到嗎？到底發生了什麼？利威爾有告訴你他要去幹嘛嗎？！

當然，回應她的，除了洶湧的海浪和隱隱約約的喘息聲，沒有別的。

——tobe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