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師徒人倫
黃蓉聽得他言語之中，其實已經為兩個孩兒批了命。
破虜繼承父志，那就要繼續鎮守襄陽。
如今蒙元勢大，守得了一時，卻守不了一世。
若是有朝一日，襄陽城破，靖哥哥是定要殉國的，夫唱婦隨，我也自當跟隨。
可是破虜才多大，難道他也要跟着殞命嗎？
還有襄兒，不得人倫溫情，豈不是孤苦一生？
父母之愛才是無私之愛，他們不關心你飛的高不高，只心疼你飛的累不累。
想到這些，黃蓉心緒一亂，忍不住問道：“魚道長，命運真就天定了嗎？無法改變嗎？”
這話問得突兀，魚樂感應到她心中的悲傷憐惜之意，倒也明悟她為何這樣問話。
“命運從未註定，卻也早已註定。”
“此話何解？”
“人之行為受控於自己的思想、性格和價值觀念，這些東西有部分來自血脈繼承，更多的卻是後天受到的教育，以及自身經歷得出的感悟。”
“緣生緣滅，只在一念之間，沒有成為事實，什麼可能性都會出現，這是說的命運從未註定。”
“但是，限於一個人的智慧有限，他作出什麼選擇，作出什麼決定，一切可能性，其實都包含在他的心靈之中，這也可說是已經註定。”
黃蓉聽懂了，眼中閃過精芒，問道：“魚道長，若是你能應我，保證我兩個孩兒平安喜樂，自然終老，我便做主，讓他們拜在你門下。”
魚樂卻搖頭，“黃幫主，我若收下徒弟，那便如我自己的孩兒一般，自當疼他愛他。只是，日子是自己過的，喜樂也罷，哀怨也罷，誰又保證得了？”
“不過，平安還是可以保證的。請恕在下狂妄，盡數天下英雄，還沒有能勝我之人。”
兩人的一番對話有點兒雲山霧罩，郭靖就完全不知他們在說什麼。
其實是黃蓉預感到自己的孩兒或許有殉國之難，而魚樂給出了保證，無論如何，定會保住二人性命。
黃蓉沉吟了少許，轉頭對郭靖點點頭。
媳婦兒開口了，郭靖也不去多想了，反正也想不明白，何必煩惱？
“好，愚兄便將兩個孩兒託付給賢弟了，還望你嚴加管教，成不成才的不打緊，關鍵要成人，堅守俠義、持身以正，縱然平凡一生，也不枉在人世走過一遭。”
“哈哈哈，好，大哥放心，小弟定當傾囊相授。”
郭靖又問：“適才賢弟說是三個徒兒，不知還看上了哪個？”
魚樂伸手一指楊過，“就是楊兄弟了，他是聰慧至極、良善至極，雖然一生難逃情網，成不得仙道，卻可承我華山俗世衣缽，承前啟後，傳下法脈。”
楊過聽得‘陷入情網’四個字，突然想到，‘莫非他是想以此破局，便如黃島主一般，讓我改換門庭，跟姑姑沒了師徒名分的牽扯，也便沒了阻礙？’
‘可我楊過頂天立地，如何能自欺欺人？當日沒有拜黃島主為師，今日也不能答應魚道長，只得辜負他一片美意了。’
魚樂若知他心聲，定要感慨自己手藝回潮，洗得還不夠啊。
郭靖卻已喜笑顏開，他一生的遺憾就是未能勸得楊康向善，便一直希望培養楊過成才，若是能跟着魚樂學武，那是想不成才都難。
誰知，他還沒來得及答應，楊過卻上前一步，似乎有話要講。
看他面色不對，魚樂心念電轉，想起原時空，他也拒絕了黃老邪的變通之法，此刻沉着一張臉，那定是要拒絕了。
魚樂大袖一拂，一股狂風吹得楊過嘴歪眼斜，半個字也吐不出來。
他卻故作不知，順勢轉身，看向了小龍女，“哎呀，方才又有靈機感應，在下好像算錯了，楊兄弟與我的師徒緣分，還是淺薄了些，倒是龍姑娘，你當能做我門下大弟子啊。”
他這番做派，傻子也知道是在作怪。
至於作的什麼怪？
郭靖不明所以，楊過被他堵着嘴說不出話，黃蓉卻瞬間明了。
知道魚樂是想替楊、龍二人轉圜，也好奇他能如何解這個扣子。
若是不違背禮法倫常，黃蓉也樂意見得二人幸福。
小龍女還在發愣，魚樂朝她眨眨眼，說道：“龍姑娘，你雖承襲古墓道統，然而孤苦伶仃，沒有長輩照拂，到處吃苦受難，莫說打架了，便是吵架，那也是一張嘴說不過一群嘴，實在是可憐。”
聽得此言，小龍女已有所明悟，她只是不通世事，不是笨。
魚樂就差直說，別人說你二人不該相戀，罵你壞了人倫，連個幫忙說話的都沒有，多慘。
“我華山從無門戶之見，你可繼續做你的古墓掌門，也做我魚樂的大弟子，身兼兩門之長，於武道也更多助益。”
“只要你入我門下，從今往後，我看哪個還敢辱伱、罵你、欺負你，自有師傅我為你做主！”
“女孩子家家，什麼都要自己操心，沒人幫沒人管，實在可憐。今後有了師傅，定為你找個善解人意的如意郎君。”
“那些憋着一口氣，想要證明自己光明磊落、頂天立地的大丈夫、大英雄，咱們定要遠離。只要能待你好，不是英雄也不打緊。”
一番搶白，說得楊過目瞪口呆，郭靖一臉茫然，黃蓉抿嘴偷笑。
小龍女全然明白他的意思，當下點點頭，“道長神功蓋世，能得道長看重，是小女子的福分。”
“道長……呃……”
楊過想要插嘴，誰知魚樂不耐煩的擺擺手，“你不過是古墓派的外門弟子，掌門的事情哪有你插嘴的份兒，退去一邊看着就是。”
“那就這樣，咱們先退了蒙軍，再選個黃道吉日，你便同郭家兩位師弟師妹，一塊兒拜入我門下，可好？”
“是，謝師傅看重，龍兒全憑師傅做主。”
魚樂仰天大笑，看起來快意至極，正要回頭與郭靖商討拜師事宜，楊過又湊了上來。
魚樂趕蒼蠅似的揮揮手，不耐煩的說道：“你以後離我徒弟遠點兒，男女有別不知道啊，壞了我徒兒的名節咋辦？一個小小的外門弟子，雖是同輩，那也不能妄想高攀掌門啊，沒點兒自知之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