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丹妮莉絲
第十二章丹妮莉絲
午後的烈陽直撲彌林的大金字塔,牆面熠熠生輝,塔頂的無垢者沒有避開陽光直射,一絲不苟駐守崗位,這情景讓她安心。
塔頂原本是鷹身女妖的巨大青銅雕塑,她攻克此處后,將雕塑推倒,原址建起了烽火台,由她的無垢者士兵為她警示來至四方的敵人。
彌林的舊貴族對此自然憤慨,但他們是被征服者,對此沒有發言權,更何況,作為征服者,需要做一些事情來彰顯統治,推倒醜陋無用的鷹身女妖顯然最合適。
反正它也不是第一次受辱,沒有被拉到多斯拉克草原生鏽算它走運。
安心接受死亡吧,丹妮莉絲心想。
鷹身女妖頂部據說是一尊更小的,用黃金打造的小號鷹身女妖,早在丹妮莉絲來到奴隸灣前已被劫走。偉主為此打造了一個更大的黃金鷹身女妖,但顏色與青銅鷹身女妖並不匹配,像是在它頭上長的痱子,令人討厭。
推倒雕塑后,她讓無垢者將雕塑連同頂上的黃金一起扔到鑄幣廠。她覺得無垢者應該在交付雕塑前對總重量進行稱重,而鑄幣廠也應該向她彙報,她所交付的材料究竟鑄造了多少銅幣多少金幣。但經過了數月,無人向她彙報此事,她覺定下一次聽取鑄幣廠的彙報時詢問。
陽光下的彌林熱鬧又平靜,彷彿這是遠離戰爭的城市,但到了夜晚,這裏則是充滿無盡的謀殺的罪惡之城。
而在更遠處,針對她的聯盟和謀划必然在陽光下進行。
或許我該結束在這裏的統治,按照伊利里歐的意見,接受黃金團的效忠,向混亂的七國進軍,主張父親和祖輩的權力。
“如果伊耿在世,他會如何做?”她問身邊的老者。
老者在午後的烈日下,身披白袍,精緻的盔甲下,像個驕傲的獅子,但他聲音緩和動聽,動作優雅卻不缺乏力量,丹妮莉絲信任自己的鐵衛隊長。
“伊耿,征服者伊耿?”老者在看到女王點頭后道,“他是個偉大又智慧的人,他既嚴厲又仁慈,他也曾遇到過挫折,遭受過羞辱,但他沒有讓憤怒控制他。”
是的,我知道。“如果他現在面臨我的情況,他會怎麼做呢,爵士?”
“陛下,您可難為我了。征服者伊耿是個偉人,我無法揣度他會如何處理。”眼見女王對此回復並不滿意,他繼續,“但他一定會不讓陰謀在他眼皮底下上演,讓謀殺在自己的城市下肆無忌憚,讓反對他的人四處結朋引伴。”
“所以他是個偉人。我也不會,可我不知道該如何應對,我空有忠心的無垢者,有為我服務的暴鴉團。無垢者或許在戰場上擊敗他們的敵人,但他們並不適合城市巡邏,而傭兵只會在街頭盜取金銀和婦女的貞潔。只要這樣謀殺繼續,我的無垢者終將全部死在彌林的陰溝中,而全城都將跑滿暴鴉私生子。或許達里奧的方法才是對的。我應該舉起屠刀,將一切不服從統治的彌林偉主和鷹身女妖之子屠戮殆盡。”包括在大金字塔為她服務的可愛男孩和女孩。
“殿下,我理解您的心情,但這不是君王的統治之道。”老者聲音謙遜,雖然反駁讓她不喜,但他知道他提供的都是忠誠的諫言,“您剛提到征服者伊耿,我認為他偉大,並非征服者對敵人嚴酷無情,對朋友慷慨誠信,而是他統治遭遇嚴重挫折時並未讓憤怒佔據。第一次多恩戰爭,殿下,您應了解的,當他妹妹雷妮絲戰死多恩,他進行了報復,但當多恩人送來和平提議時,他還是摁下復仇的意志同意了。”
這完全安慰不了我,他們也沒有向我送來和平的提議,丹妮莉絲心想,他的哥哥韋賽利昂就曾評論過征服者——他雖然仰慕,但對他放棄將多恩徹底征服而心存鄙視,並認為在這點上他太過軟弱。
“或許我該向彌林的吉斯貴族聯姻,與他們共治。你曾教導,國王和王子自由的婚姻往往帶來戰爭和死亡,我若如此,或許能平息無止境的謀殺,這是我遞交的和平提議。”他們若是拒絕,就將他們燒死。丹妮莉絲看過太陽照耀城市的金黃色,試圖想像血水淹沒城市磚牆的情形。
“陛下,您無需如此。您的婚姻應該用在維斯特洛,七大國一片混亂,如您及時出現,一定能夠獲取厭倦戰爭的領主的支持。相信多恩、河灣地的諸人會為此歡欣鼓舞。”
歡欣鼓舞?他們忙着縫製真龍的旗幟,祈禱韋賽里斯率軍渡海解放他們。蠢材才會相信。
“老百姓祈禱的是風調雨順、子女健康,以及永不結束的夏日。”這又讓她想到她的大熊。大熊枯燥無味,除了健碩的身材就是樸實的汗臭,但他也偶有真知灼見,或許他也該在此地為她提供諫言。
如果他返回,如果……
“告訴我,爵士,七國的領主現在想要的是什麼?”
“這並不難猜測,陛下。多恩親王雖然重病難以行走也曾向勞勃的鐵王座低頭,但從未放棄為妹妹和雷加的子女復仇;提利爾是坦格利安提拔的公爵領主,出身不比他的各個封臣更高,期待將自己的血脈融入鐵王座增實底蘊;風暴地和西境如今為鐵王座的歸屬爭執不休;三河流域除了希望和平別無他念;鐵群島力行恢復古道;谷地自守一方,或許希望您遠離;北境在戰爭中血流成河,恐怕希望和平多於復仇。我不敢提議具體的婚約對象,但只要周詳考慮,憑藉您的姓名身份,就足以在維斯特林佔據一席之地,屆時,您只需靜待巨龍成長,為您征服七國。”這或許是個好的建議,但,阿斯塔波的慘狀您看到了么?
“你要我把新的戰爭強加在維斯特洛?”她不是她哥哥韋賽利昂,維斯特洛對她沒有那麼大的吸引力,若是可以,她寧願返回潘托斯那座紅門院子裏。但這個渺小的願望她不願意向眼前和藹的老頭透露,這可能會傷他的心,或許,也會讓他小瞧了她。
她已經上了賭桌,不輸完或者圓滿戰勝對手則永遠下不了桌。
我是女王,龍之母。
“陛下,七國為了鐵王座已經亂成一團,您只是回去收拾亂局而已。”
“我會的。但現在有人對我發起了攻擊和挑戰。爵士,我一生都在逃跑,”將他們趕回大海前,腦袋插在標槍前,膝蓋為我而屈前,“我發誓,這一次,絕不。”
賽爾彌爵士沒有強迫她,很好平衡了守衛與諫言的職責。也許大熊會給他更直接的諫言,更有意義的行動指南,但就這個議題,她知道莫爾蒙一定與賽爾彌爵士持同等意見。他們都太想回家。
他們在維斯特洛都有家,唯獨她沒有。在維斯特洛,她連一個親屬都沒有,是徹徹底底的孤家寡人,她只是孤孤單單漂流在整個世界之外。
人們說龍有三個頭。她現在佔據了一個,還有兩個,他們在哪呢?如果我不回維斯特洛,他們會來這裏見我?
晚霞飄過高聳的金字塔,只有絲絲細小的雲高掛天際,此時的彌林更美了,它被穿過雲彩的陽光鋪上了金色紅色,連遠處的海洋都被印染。
血腥的黑夜在等待。
她就在晚霞的夕照下用完晚餐,一杯紅酒,一點烤牛肉和細麵包片,就着一點黃油和乳酪以及酸酸的檸檬。紅酒讓她覺得身體發熱,伊麗打趣她,說酒精讓她變得更美。
或許吧?她小時候跟隨韋賽利昂穿行在自由貿易城邦的大街小巷,被人戲稱“光腳”公主。在相當長的時間內,她都不知道何為美貌,何為醜陋,更不知道自己在別人眼中究竟是什麼樣子。當她稍微明白一些的時候,她僅能從人們的眼神中分辨自己在他們眼睛中的分量。但這也無助於她對自己的美貌進行評價,因為這分量中有多少屬於美貌,多少屬於姓名她永遠也無法弄清楚。
“我如果與西茨達拉結婚,你說可以平息彌林的混亂和謀殺么?”她覺得不該向伊麗詢問這些問題,她們或許精通廳堂的技藝,但廟堂的則一無所知。
伊麗睜大了眼,這可愛模樣幾乎逗笑她,“卡麗熙,我不知道。您真的要做這樣的決定么?他的髮型實在太丑了,鬍子也可笑,而且瘦弱,絕對服侍不好您,您還不如娶我。”
她終於笑了出來。這個小傻瓜,她想。
西茨達拉或許外形並不出眾,但丹妮莉絲認為他擁有統治的智慧,柔順的性格。想到他多次請願開放競技場,她還認為他具有堅韌的品質以及一點兒風趣。這並不是一個讓人討厭,或者讓她自覺遠離的人。
若是婚姻就可以結束謀殺,或許我該結婚,但最好別讓達里奧知道。
想到達里奧她就覺得麻煩,混亂的情緒縈繞,讓她覺得厭煩。
作為情人他是合格的,作為愛人他足夠狂野和不羈,但這也可以忍受,這些性格會是生活中的調味劑,也許普通的丹妮莉絲適合他,但風暴降生的龍之母不行。
她為自己的這種想法感覺內疚,也許她沒有忠誠於感情,把權力看得更重要。要是巴利斯坦爵士在,他會安慰她,她天生是統治者而非普通女人,也許還會安慰她,她看重責任更重於自己的需求。
並不是,她想回答,她的選擇並不基於責任,也不基於需求。她開始只是認為他沒有一個恰好的名字而已,一個維斯特洛人重視的名字和維斯特洛的臉,但現在她覺得,他就是無法填滿她的空缺,這讓她意興索然,百無聊賴。
這個情緒伊麗、姬琪都不可能明白,也許站在他們身後的彌桑黛會懂。
彌桑黛如今才十歲,丹妮莉絲偶爾覺得,這個小小人兒有着做她姐姐的氣質,雖然大多數時候她都把她當做妹妹。聰明善良的小妹妹。
小妹妹的一個哥哥就死在鷹身女妖之子手中。丹妮莉絲覺得自己的人生頗多苦難和挫折,可相比小小人兒卻也不算什麼,相比大部分奴隸可能也不算什麼。
“彌桑黛,”她希望彌桑黛從哥哥的死訊中恢復,她知道彌桑黛已為此心煩意亂了很久,而丹妮莉絲也安撫了很久,“你和哥哥們經常見面么,和我說說他們的事迹吧。”
“小人,我,我怎好讓他們耽誤陛下的時間?”
“或許可以說說呢?他們也是我麾下戰士,而當他們被謀殺在陰暗之處,我則發現,對他們了解遠遠不夠,或許你可以讓我有機會補償他們。”在解放后,幾乎每個無垢者都選擇留了下來,丹妮莉絲花了很多精力才確認留下者全部出於自願。她一點也不希望是恩情困住他們。
或許我可以了解他們的在我麾下的期望夢想以及對未來的想像,這也是女王的任務。
“小人,我,在陛下來之前,小人很少和哥哥們見面,偶爾只是偷偷瞧一眼,他們也儘可能讓我知道,他瞧見了我。陛下解放奴隸后,我們見面的多了一些,也可以說說話,但也沒那麼多,他們不精於講述。而且他們都有自己的任務,平時需要巡邏,也需要訓練,還有其他很多事情。”丹妮莉絲希望將她抱起來,但衛兵在側,她只好挽着她細細的肩頭。
“在納斯的時候,小人,我還太小,很多事情都記不得,只記得島上的鮮花、蝴蝶,還有哥哥彌桑德教我爬樹。”
真愉快,她想。她哥哥教她的是睡龍之怒。
第二日太陽升起海面,彌林重新回到陽光之下。
今日需要接受請願,她想。
老百姓的請願五花八門,她覺得這種事不該由統治者直接參与。她不是神靈,無法越過調查判斷請願者的故事是否是事實,也無法在當事人不全部出現的情況下作出周全的判斷。“你的糾紛應該有裁判官去處理。下去吧。”她會重複。
更多的是請求她提供各種權益,什麼葡萄酒稅,什麼山羊肉稅,絲綢的專賣權。大部分她只能笑着說容后再議,少部分她可以直接拒絕。但她認為好的統治者不該太過無情,所以盡量避免使用此類語言,除非請願之人太過無理或者面貌令人憎恨。
當終於送走最後一位請願者后,她如釋重負,匆匆走下高台,放鬆已經僵硬的屁股。
“灰蟲子,向我報告昨晚的情況吧。”這是最傷感的部分。每天晚上都有橫死在街上的巡邏者。
“殿下,昨晚有十人死於謀殺。有一名無垢者被砍傷,無人死亡。”謀殺增多,而無垢者傷亡減少,這是好消息,“我們加強了巡邏隊伍的人數,這遏制了鷹身女妖之子的陰謀。”
“很好。我不希望我的無垢者出現死傷。”
“殿下,這恐怕很難”,達里奧捋了鬍子,“鷹身女妖之子很快就會策劃針對更多人的巡邏隊伍,不把他們清理完,陛下只會看到更多的太監屍體。要我看,多死幾百倍的鷹身女妖之子,也要留着寶貝太監,他們是戰場之子,可不是治安兵。”
“他們不是,難道暴鴉團就是么?”他說得對,他們的訓練全部針對於戰場,而不是城市治安。
“暴鴉團更是遠遠不及,但相比長矛來,彎刀砍頭更快。”他邪魅一笑,“我的好女王,您給我個命令,我保證今晚及以後的每個夜晚都不會再有一起謀殺。”
那我將統治空城。“省省力氣吧,這座城市流了太多血,我不想見到更多。”她冷靜道,“也許會有和平的辦法來統治。到時候再用你的彎刀試。”
“那可要浪費不少糧食。我們的金銀多到花不完,但糧食卻不多。”丹妮莉絲注意到他在撫摸匕首上的裸女,“這些吉斯貴族的肉也不好吃。”
“壯漢可不吃人肉。”貝沃斯挺着大肚子,彆扭道。這樣子讓丹妮莉絲一陣失語。
“既然缺糧,那就買糧,相信金銀對貿易商人還有吸引力。”丹妮莉絲不想跟他說殘酷的事。
“女王陛下,我們並不缺糧,但戰爭不知將要持續多久,也不清楚各產糧城邦以及彌林何時可以恢複種植,多儲備一些總是不錯,我們的倉庫很大,需要很多船才能填滿。”白騎士接話,“更何況,凜冬將至。”
“那就多多購糧。我們應該獎勵能將糧食拉到彌林的所有商人,為了讓他們知道我們的需求,我準備接見停靠彌林的船長們。”
於是次日的請願幾乎完全被船長和船員們佔據。他們向她贈送了各種禮物,有來至於密爾的精緻毯子,有來至於亞夏的由龍骨做成得梳子,有潘托斯的漆器,有來至布拉佛斯由黃金打造的迷你戰艦。丹妮莉絲命彌桑黛為船長安排回禮。
她向每一位船長贈送禮物,向每一位說明她城市的需求,作為城市的統治者,她清楚,城市幾乎需要一切物資,而糧食只是其中的一小項。缺乏了奴隸這項關鍵產品,彌林的商業顯著萎縮下去,很難講這是因為反對她的聯軍。
船長們對她極盡禮儀,願意回答她任何問題。
有人向她吹着不知道和多少人吹過的牛,比如他說自己曾深入失落之地瓦雷利亞,帶出無數龍蛋,當丹妮莉絲問他蛋在何處的時候,他回答因為風暴統統被大海沒收,否則他可能是龍之父;有的還聲稱在三姐妹群島見過美人魚,不過美人魚長着長長的黑鬍子,幾乎落到腰身。美人魚搶劫了他的船,帶走了船上的女人,並不小心說出,不該讓女人登船的鬼話。還有的船長更離譜,說是越過亞夏,去往過極東之地,那裏的國王為自己的愛妾用黃金打造房間,用成船的青銅打造樑柱,用石頭壘砌上萬里的城牆。但船長太年輕,丹妮莉絲很難相信他。丹妮莉絲讓彌桑黛賞了他們每人一個有小丑頭像的金幣。
還有人給她帶來了來自各方的消息。比如,北境的野人攻破長城,騎着猛獁巨象佔領臨冬城,巨人站在東海望向來往的船隻吹起巨人號角;黃金團秘密解除與密爾城邦的協議,向東進軍;石階列島的海盜被不知名的英雄殺死,並提出英雄是復活的雷加,他將海盜人頭插在海岸,將整個島圍了起來;布拉佛斯的強盜從學城盜取了大量關於龍的圖書,只因為海王的兒子迷上了龍;大量里斯妓女將頭髮染白,包裝為瓦雷利亞遺種,以取悅恩客。丹妮莉絲知道這是為什麼。
她覺得厭惡,但船長毫無禮儀,一個勁向她介紹自己的斬獲,卑鄙的眼神讓她想對他施火刑,當他終於被巴利斯坦爵士趕出去的時候,丹妮莉絲大大鬆了口氣。
船長們道聽途說的也不知多少手的消息中,最讓丹妮莉絲匪夷所思的是兩件事。
一件是,多恩的道朗親王因為殘疾嫉恨自己健康的女兒,將她鎖在高塔,不准她再外出找男人。而在此之前,道郎親王只為她安排快要死的貴族或各種道德敗壞的私生子。
丹妮莉絲覺得,這種父親實在太可恨,而她幼時一直覺得若自己的父親在,一定會非常疼愛她,但這事迹顯然打破了她的期望——她的父親對人狠毒,對她也一樣不會好。
她注意到巴利斯坦糾結懷疑的眼神,他顯然不相信道朗親王是這樣的人。
第二件是,蘭尼斯特的小惡魔,殺死君臨的國王后越獄再殺死自己的父親,如今在瓦雷利亞的廢墟召集石民軍隊,準備殺回維斯特洛奪取他父親的石頭城。
丹妮莉絲覺得後面肯定是假,但前面的事情卻讓人震驚,一個人弒君后竟然還能越獄,並殺死自己的父親,或許他真的像人們說的那樣,是個惡魔。
弒君弒父之人,顯然比他聲名惡劣的老爹更惡毒一百倍。她向巴利斯坦爵士詢問過此人,但爵士說,小惡魔提利昂是個普通人,不過是形體矮小的侏儒,僅此而已。
她知道很多消息都是假的,或許船長們只是編故事,只是想看一看女王吃驚的模樣,但她不會讓他們如意。無論多麼離譜的事,她總是報以笑意,只是笑意是好笑還是嘲笑,那隻能由說話的人自己去猜。她希望能夠聽到正直人親眼見證,而非耳傳的誇大謠傳。
她覺得有一位船長或許帶來的是真的消息,他在故事中很少用“據說”“聽說”“傳聞”,相反,他用的是“我看到”“我發現”“我兒子看到”“我女兒說”“我的船員看到”“我救助的孤兒們說”。
打動她的是“我救助的孤兒們說”。如果這是個善良的人,他的故事則可信。
這位船長留着大鬍子,是個布拉佛斯人,操着流利的通用語。
“女王陛下,我們從布拉佛斯運送貨物至海鷗鎮,在那裏清空商品。當我聽說河間地在打仗后,便在谷地購買糧食,順路運送到鹽場鎮售賣給那裏的參戰者。
陛下,您沒有看到那裏的慘狀,那是個不大的港口,比不上君臨舊鎮海鷗鎮,我上一次去的時候可以加到乾淨的水,可以住到舒適的旅館,吃到美味的飯菜,但這次,它卻成了煉獄,到處都是死人和燒焦的房屋,您一定沒見過那種場景,那些罪行絕不是人類可以犯下的。
我們的飲水用盡,只得在港口停了兩天,但每個水井都塞滿屍體,河水也不時衝下來各種各樣的屍體。
在那兒我救了幾個還活着的孤兒,他們親眼見證了小鎮的毀滅:一夥強盜洗劫了小鎮,屠殺了城堡外的所有居民,強j了每一個女人,割掉了或者啃掉了……城堡的主人不肯給予我們任何協助,我的兒子和水手只好沿河上游尋找水源,他在路上看到巨大冰原狼頭,它縫在北境之王的脖子上,由佛雷家的士兵向來往三河流域的人們展示。
我的兒子沒有太敢深入,因為那裏已狼群和土匪出沒,他們白天就敢出擊任何落單的人,實在太危險了。
第二日,我們補充一些水源后,便見到剝皮人旗的軍隊進駐,我們及時駛入大海,眼看着他們對停留在岸上的船員、水手以及從城堡里走出的婦女進行可怕的處罰。他們在鹽場鎮徵集過往船隻,我們逃得夠快,迅速駛向狹海對岸。”
丹妮莉絲知道戰爭發生后的樣子。她看過多斯拉克人如何對待戰敗者。
“您是布拉佛斯人,如何會越過大海,來奴隸灣呢?”
“女王陛下,我們遇到了風暴,沒能在合適的港口停下。等到風暴結束,我們已穿越了整個狹海,到了石階列島。那裏海盜十分兇猛,為了遠離海盜船,只好一路向東航行,我們在瓦蘭提斯停留並進行補給。女王陛下,在那裏,淵凱的吉斯貴族在聯合瓦蘭提斯的軍隊,準備對您發起挑戰,他們想將您驅逐出奴隸灣。我在瓦蘭提斯的高腰堤道上,見到了整合的軍隊,在內水的軍事港口也見到了眾多的戰艦。我想,聯軍可能近日就會出發。”
是,雖然信息沒有什麼作用,但好歹船長沒有說美人魚。“感謝先生提供的消息。我們也感激您冒着風險向我們運送物資。我想谷地的糧食一定會讓人倍感新鮮和美味。我願意以市場七倍的價格購買他們,作為您忠誠勇敢以及善良的獎勵。”
“龍女王陛下,感謝您的慷慨。”他有些猶豫,“我在瓦蘭提斯的女兒告訴我,她曾親眼在城外的黑齒山上看到過巨龍抓捕巨象。她說,是您讓她有幸見到真龍,她如今正懷着孩子,確信孩子沾染了真龍的氣息,希望能以您的或者哥哥的名字為她的孩子命名。”
是卓耿么?它已可以抓捕巨象了么?丹妮莉絲不確定,但她樂意有人能夠帶來龍的消息。“如果是女孩,就叫丹妮,如果是男孩,就叫雷加。”她取下了身上的臂環,銀色的三頭龍形精緻而生動。“這個,作為您外孫的禮物。”
當送走所有船長后,她向身邊的白騎士露出不解,“是不是龍成長得都會非常快?”他們都可以以象為食了。
“相比人,或許非常快,”老者遲疑,“但我不知道龍是否可以在兩年中由雞的大小成長為足以吞食大象的巨龍,聽說他們永遠都不會停止生長。”
“或許,我可以依靠龍來擊敗聯軍。”
“龍並不完全可靠。征服者的妹妹騎乘的是僅次於黑死神的巨龍米拉西斯,但她依然在巨弩下折戟沉沙,聯軍知道您有龍,他們不會不有所防備,現在還得靠我們自己。”
他們會長大,會成為我的重要力量。她在心中靜靜呼喚着他們的名字。
然後,她聽到了高昂的莫明龍吟響,聲音徹整個金字塔,震懾人心。
它們終於回來了。丹妮莉絲趕緊沖向金字塔外。
難怪衛兵震驚。她看到身邊的老騎士同樣失色。
黑色的卓耿,金色的韋賽利昂,綠色的雷哥。還有紅色的……
四條龍在天空中舞蹈,互相追逐,而只有紅色的那隻可以堪稱巨龍,它比他們加在一起都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