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拒王夫人意
黛玉雖猜測王夫人可能有什麼事情需林家去辦的,但是決計想不到對方是算計着向林家借銀子使的意思。且不說賈家乃高門大戶,她在賈家也住過段日子,賈府上下從主子到有臉面的奴才,俱是奢華無比。加之這名門大戶,若是輕易談及銀子之事,未免落了下乘,林黛玉一個書香世家的小姐,哪裏想得到這一遭。
楊家的人與賈家並沒有多少交情,只隱隱約約聽說過賈府一些傳聞,所以倒也沒有往別處想,只當賈家有意親近罷了,待宴席完后,賓客們三三兩兩的告辭,倒算是賓主盡歡了。
因着林如海與京中幾位異姓王交情不過爾爾,所以幾位王爺倒府上也只送了厚禮來。楊羅氏卻對林家行事十分滿意,她是常被太後娘娘召進宮的,所以隱隱約約知道皇家一些事情,這異姓王遠着比近着好。難怪林家能世代為官,這行事倒是謹慎,與這樣的人家來往,才不必擔心莫名污了名聲去。
男賓們紛紛告辭,林如海與瑕珏莫不親送至門前,倒也不曾因為聖上對林瑕珏高看有半分懈怠,所以賓客們離去時,對林家行事也十分滿意,原本有些嫉妒之心的人也淡了幾分心思,畢竟人家也是知禮人家,怪道聖上喜愛了。
安平侯卻是走得晚的,加之他是這次請來的大賓,所以晚了些也不會讓人多想,他靜坐在東首位上,見着林瑕珏匆匆送了賓客又趕着來陪自己的模樣,臉上多了幾分笑意。
“侯爺這是取笑下官的不雅了?”林瑕珏走到顧瀾亭面前,作揖道:“今日失禮了,還請侯爺見諒。”
“是君璧妄自菲薄了,我本料想着君璧年不過十五,待人接物難免有疏漏之處,今日一見才知我小覷了君璧,”顧瀾亭端起茶杯,藉著這個動作掩飾自己過於明顯的欣賞,“君璧風姿,安瑾嘆之。”
林瑕珏微愣,且不說男人用風姿二字是否合適,只顧瀾亭在他面前自稱安瑾便讓他意外了。顧瀾亭在他面前自稱“我”而不是“本侯”便已是禮貌,現在卻又自稱安瑾,這便是把他們兩人放在平等的位置上了,甚至還帶着些尊敬的意味。
世界上可能有無緣無故的厭與恨,卻沒有無緣無故的好與尊。他聽過安平侯不少的傳聞,可是此時的安平侯卻與那些傳聞中的人完全不似。這等高看給他的不是喜悅,而是驚疑。他不是真正的少年才子,對安平侯又無特別的崇尚之心,自然不會因為這席話便失了分寸。
“侯爺總這般誇耀,只怕君璧日後無顏見人了,”林瑕珏斂目,面上仍是那溫和的笑意,恰小廝上前換茶盞,他便親手端了茶到顧瀾亭面前,“君璧年幼不知事,行事哪能周全,不過是皇上與侯爺厚愛,不忍掃了君璧興頭罷了。”
顧瀾亭也知自己方才一言過於親切了,反倒讓對方生疑,見林瑕珏面上帶笑,實在看不出喜還是怒,他只好笑道:“君璧自然是擔得起這份厚愛的,皇上愛才,君璧如今年華正好,正該大展拳腳。”
瑕珏挑眉,這算是間接的告訴他皇上的意思給他一個安心?林瑕珏收到對方這個好意,便笑道:“皇上厚愛,微臣自當鞠躬盡瘁,但求不負皇上之望。”如今朝中上下新老接替,有些老臣就如賈府之流,行事作風恐實難入目,也不知道這位年輕帝王能忍到何時。
他隱隱聽聞過後宮一些事情,說是老聖上與太后相敬如賓,倒是頗寵愛一位貴太妃,皇上登基前,這位貴太妃還折騰了不少事出來。這其中彎彎繞繞林瑕珏不怎麼明白,自然也不敢想,但是有一點他卻是知道的,賈府對這位貴太妃似乎頗為親近。
其實林瑕珏實在想不通賈府眾人的行事,難不成真的看不清朝中風雲變幻,非要傻傻的把腦袋往鍘刀上送才算心安?
顧瀾亭知林瑕珏是個聰慧之人,今日這麼短短几句話,便也足夠他日後在皇上御駕前該何等行事了。他實是對林瑕珏甚為欣賞,哪裏忍心這麼個靈慧之人折損在朝堂之上,今日見他作為,才算真正放下心來。
才高八斗的才子不一定能做好官,而在官運亨通者也不一定是名滿天下的名士,所以他才有今日一言,現下想來,卻是他多慮了。
“君璧之心,皇上必是知的,”安平侯也不便久留,雖說他是大賓,但若是逗留太久,難免有人說些君璧攀附之類的閑話,污了君璧聲譽反倒不美。
安平侯要走,林如海與林瑕珏自是感謝了他一番,待他上轎遠離兩人才回府,恰楊家的賓客也要回府,父子倆又是一通謝,把人親送至門口,又作揖感激一番。
楊家因幫着林家接待賓客,所以走得甚晚,府中賓客幾乎已經辭盡,就在父子二人鬆口氣時,卻聽到紫鵑來說王夫人還與黛玉說著話。
林瑕珏聞言不自覺皺眉,他怎的不知王夫人何時待妹妹這般親近了,他看了眼林如海,知林如海是男子,不好到女兒那去見王夫人的,便道:“今日宴請賓客,父親也累了,兒子便去陪舅母說會子話去。”
林如海對賈家之人也十分不耐,聞言便點了點頭,只說讓林瑕珏早點休息,別的什麼也沒說,便回了自己院子。
待到了黛玉院子,隔着帘子林瑕珏便聽到了王夫人聽似帶着慈悲的聲音。
“只你那個二表哥是個不爭氣的,如今元春雖說得封貴妃之位,可這省親園子修下來,不知還得虧空多少銀子呢。”
聲音停頓了一下,似乎沒有等到黛玉回應,便又繼續道:“你往日在府中與其他幾個姑娘也頗為親近,如今我有心接你去府上,卻又不忍讓妹婿離了你。想着居於深宮的元春,我這做母親心裏也甚是難過的。如今就連給她修座省親院子也還差着銀子,我這做母親的實在心中難受,大姑娘你…”
“二舅母來寒舍,君璧不曾遠迎,還請二舅母饒了侄兒無禮之處才好,”林瑕珏掀了帘子起來,對着王夫人作揖到底,帶着笑意道,“二舅母近來可好,前些日子聽元春表姐得封貴妃,只我因春闈不曾去恭賀,二舅母別厭了侄兒去。”
“珏哥兒這是哪的話,知你學業繁忙,舅母哪能厭了你,見你上進,舅母只有喜的,怎會責怪,”王夫人本想着從黛玉處入手,黛玉心軟,事沒準便成了,哪知林瑕珏也過來了。她對這個侄兒了解並不深,只年紀輕輕得中狀元之人,只怕也是不俗,她卻是不敢大意的。
“二舅母寬厚,侄兒在這謝過二舅母了。”林瑕珏在黛玉身邊坐下,掩飾眼中的疏離之意,這位二舅母若真是寬厚,只怕紅樓中便沒了那幾個莫名香消玉殞的女兒家了。
“自家人,何談寬厚不寬厚,”王夫人聞言溫和一笑,“如今珏哥兒高中狀元,又得聖上重視,只怕日後公務繁忙,日後相見也不得空閑呢。”
“不過皇上厚愛罷了,”林瑕珏絕口不提日後相見之類的話,只怕這位內心也不見得多想與自己親近,而自己自也不想與賈家貼在一塊兒,各自便省事了。不過聽這位二舅母提到省親園子銀子這些話,林瑕珏不由得心中訝然,莫不是這位二舅母起了向林家借錢之事吧?
他只知道原著中王夫人與王熙鳳做類似高利貸的缺德事,倒不曾想到王夫人還有這麼一出厚顏。原著中從未提起林黛玉二入賈府時為何只有那些日子,林家世代為官也不該那般寒酸的,很多人皆懷疑是賈璉藉由接黛玉到賈府,私吞了林家的家產,最後被王夫人挪來修園子了。
今日見王夫人這番作為,林瑕珏倒有些相信這種說法了,如今父親健在,妹妹又住在林家,自然沒有銀子給賈家,所以現在修園子的銀錢便吃緊了。
“方才聽聞舅母提及賢德娘娘省親園子一事,父親本想着大家是親戚,也該幫襯一把的,只父親為官清廉,竟是相幫也使不上力,今見銀錢吃緊,侄兒更是羞愧難耐,真是無顏見二舅母了。”林瑕珏不比黛玉,因他是林家未來繼承人,這些話說出來倒也不難,更何況先把話說了,讓王夫人借錢的話開不了口去。
王夫人也不曾料到林瑕珏來了一招釜底抽薪,抬頭見林瑕珏微笑的模樣,無端覺得這張臉令人生厭起來。
再說不出借錢的話,王夫人說了一會兒話,便悻悻走了,出了林府上轎后,才恨恨的扭起手帕來。
作者有話要說:第二更~
ps紅樓里利子錢與現在高利貸應該有相同之處吧,要是理解錯誤大家表鄙視我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