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說打就打,敞亮
老派的武俠小說里,往往會有近乎於術法的陣術。
這一點,金庸、古龍的作品中已不常見,最多是些奇門迷陣。
蕭逸、卧龍生則較為普遍。而甘明珠更是此道的佼佼者。
幾條異色布條,幾個火石油瓶,便能就地取材,佈置出五行土木之陣。
甚至兩人出發前,甘明珠還專門修改了元和宗的山門風水佈局陣勢。
如此一來,不僅有程靈素的毒,還有能讓人“咫尺天涯”,原地鬼打牆的陣法保護。
別人想神不知鬼不覺進入元和宗,卻會一不小心轉到懸崖邊上才清醒過來,萬一失足掉下去想想都挺可怕。
這究竟什麼原理,紀元和目前不清楚。
只聽甘明珠說,等紀元和到了七品,修鍊了“智域精神”上的武功,或許才能更輕鬆的理解。
省了老家這一後顧之憂,紀元和這才安心跟甘明珠啟程。
可惜了,直到出發前,憐星都沒能蘇醒。
不過等眾人匯合,氣氛多少有點緊繃。就連路上,大家都分成了三波,幾乎很少搭話。
紀元和跟陸長軒無可化解的死仇,已然不必多提。賀天放跟伊冶的齟齬,紀元和亦有些耳聞。
不過,這長須及胸、髮絲眉毛盡白,一身黑紅長袍的老爺子,已經七十多歲,此行的主要作用也不是找茬,只陪着崇玄宮遠道而來的使者閑聊。
那使者的面貌卻一直隱在兜帽長衫下方,始終看不真切,路上並不怎麼開口,幾乎全程聽着賀天放的絮叨亦不覺嫌煩躁。
他倆與另外四人的站位較遠,始終走在前面,好像當後面的人不存在一樣。
而因為忌憚甘明珠,另外一邊的陸長軒,還特意請來了一位瘦高個馬臉漢子“腥風刀”盧雄助拳。
過了許久,途中始終不見賀天放刁難,一路向北眼看快到一處斷崖,瞧紀元和不順眼的陸長軒,突然開口道:“小輩你背着這麼大一個包出來,是怕死想捲鋪蓋走人?”
“我只給你帶了一個骨灰盒。”
昏暗天空下環視一遭,盡皆是高聳針葉林,紀元和開口就讓陸長軒大感晦氣,“血陰林里危險頗多,萬一你死了,還指望我給你收屍啊?把你骨灰帶回去,都算我宅心仁厚。”
“牙尖嘴利,我看曝屍荒野才最適合你。”
“目的地都還沒到,陸幫主就急着跟我清舊賬啦?”
紀元和似笑非笑道:“我倒是不在意,只是不想崇玄宮的貴客看笑話。”
“你們兩邊要打,前面就是分生死的地方。”
驀地,一直沒搭理紀元和的賀天放,突然開口介入了兩人的閑聊。
走了大半日的路程,天色已經黯淡了下來。
眼下眾人所在之地,凍土似乎有所消融,露出紅黑色的軟泥來,略微有點泥濘,與銀裝素裹的世界有些不協調。
而再往裏去,已經能見到起伏的山峰錯落,勾勒出的無底深坑。照紀元和的認知,這個地方有點像是長白山,群峰起伏落差形成的谷底內,長出的樹木有的比斷崖都高。
只不過這裏十分溫暖,谷底可見成片成片的怪異紅葉柳樹,與桐宮武盟地界氣候偏寒大有不同。
被賀天放一懟,陸長軒面上稍有些掛不住,立刻辯駁道:“賀老先生,底下的血陰林可不是什麼好地方,咱們這就內訌是否不妥?”
“那你們跟老夫保證,下去之後不準鬧事。”
賀天放鐵面一擺,像個炮仗一樣:“不然,誰先出手我就打誰!”
“你?!”
“怎麼,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們打什麼主意?”
賀天放乾脆打開天窗說亮話:“血陰林之所以是險地,裏面除了特殊的地形妖物,還有被桐宮武盟趕出來的危險份子。你當老夫是傻子,等你下去找些不三不四的人攪風攪雨,再給老夫添麻煩?”
“我無意針對……”
“那就先分個生死就是了。”
這邊賀天放話音方落,甘明珠微微疑一聲,不由陸長軒辯駁。一襲寬鬆雙袖立刻振如鐵袖鼓盪而開,向著陸長軒的方向微微抬起十根玉指。
無形的元罡隔着一段距離,就令陸長軒渾身一震,不得不將自身碧微功催動,以此抗衡甘明珠遊離體表,逐漸密佈出去的罡氣逼襲。
而這一次,陸長軒就沒了前回的好運道,切切實實體會了一把“甘十九妹”的強橫。
兩人腳下寸步不移,此刻卻沒人敢輕易干涉。
概因極寒的內氣陰炁與陸長軒所懷碧煙玄罡,已於兩人間距中劇烈拉鋸,形成起伏潮湧的橫向波瀾!
無邊沁人的寒意,在冰天雪地中尚不真切。可凝凍的碧煙,卻是一目了然入眼。
論功力,甘明珠更高一籌。論強健體魄提升的人體本元之氣,陸長軒卻要稍勝。
二人元罡恰是旗鼓相當,任憑誰都沒有移動方寸。甘明珠與陸長軒都清楚,只要誰先示弱露怯,致命的雷霆一擊便將緊追而來!
可甘明珠更擅用劍,卻令陸長軒如鯁在喉。
但既請了幫手,陸長軒就是為了這個時候用:“盧兄,勞你先幹掉那個小子,酬勞翻倍。”
“嘿,陸兄的生意口碑,我還是信得過的!”
舔了舔門面金牙,盧雄陰惻惻地盯着紀元和,毫不掩飾自身的不懷好意,手裏更放出了一根響炮:“小子,遇到我算你命不好……”
“你還會算命?”
賀天放是幾個意思,怎麼突然挑撥兩邊動手?
難道不該是大家一起深入險地,陸長軒陰謀敗露,被自己反殺的套路才對?
不過,放炮,是放信號彈?
把背着的包往一旁樹下一丟,紀元和不管其他,先給自己灌了瓶添加了小蘇打水的“紅牛”。
紀元和決定了,以後跟敵人交手,他也不念什麼詩號裝什麼X擺譜,開罐疊增益就完事了!
以後別人見到他,都得叫他一聲“碳酸教父”!
不過說句實話,紀元和確是有點詫異。
與伊冶有仇的賀天放在下血陰林前,就把紀元和跟陸長軒的恩怨挑破,究竟抱着何種心思。
可惜,盧雄清楚甘明珠實力,不欲等陸長軒勝負結果,根本不給紀元和多加思考的機會,就已一個箭步搶上,從腰際拔出兩口菜刀,瘋牛似地想給紀元和表演一手庖丁解“牛”。
此人刀上血腥味極重,內力催發下熏之欲嘔,顯然含有劇毒。
數丈之內刀旋成風更使人窒息,這一出手就以狂躁迅疾的刀風壓制。
而在盧雄的眼內,紀元和此刻竟像是嚇傻了一般,傻傻獃獃立在原地連躲都不躲。
尤其盧雄雙刀連環舞動,捲起的刀風已迫在眉睫,就算紀元和此刻再要動,都很難掙脫出盧雄的刀網。
腥風刀,不是指腥風血雨。而是他刀風中的惡臭腐蝕毒素,才是他自信的源泉。
妥了!
心有篤定之志,盧雄用力更狠,出刀更絕。
可就在盧雄雙刀幾乎不分先後,一刀削頸割喉,一刀劈頂斜斬,幾要碰到紀元和時,他卻愕然驚覺,他提前釋放出的內力刀壓,愣是沒劃破紀元和衣衫!
不可能——
“你已練成了護體元罡?!”
“我是該練成……還是沒練成呢?”
功力有成不牛刀小試,豈非錦衣夜行?!
衣擺隨風勁擺,卻始終完好無損。
紀元和以魚龍功率先練成元罡,雖功力遠不及真正的七品,但此刻比之盧雄的防護仍是富餘不少!
靠遠程罡風想傷到他,多少有點想當然了。
盧雄自然有所不知,魚龍百變之功,不僅是百招身法絕技,亦是一等一的動靜奇功,且沒有任何瑕疵的吸收了九陰總綱的精髓。
變靜為動,以逸待勞,盡在細微攻守之機的剎那轉換!
因此,盧雄的快刀再快,哪怕只剩下最後一口氣的工夫,給紀元和的壓力都遠談不上“逼命之危”!
而與前回跟甘十九妹切磋,紀元和幾乎沒有還手之力不同。盧雄喝問脫口的一瞬間,紀元和雙手便已后發先至——
不,不能算后發先至,而是等着敵人上鉤。
有“七葉煙菊花”避毒,紀元和棄守為攻,不顧腥臭刀風,驟然一手攔在了頭頂,一手卡住了頸前,十根手指頭分別用力,拇指與四指成排相對,牢牢扣住了雙刀刀刃上不由其動彈。
盧雄心一驚,就要抽刀變陣。無奈方才認定紀元和沒法反應,這一刀已經用得老到家,連收都收勢不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