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鳳舞九天

12鳳舞九天

湛封揣着剛到手的盒子,還揣着一顆萌動的春心,偷偷摸摸地從溫府後門輕車熟路地進去,當他在那棵海棠樹下找到溫暮錦時,卻怎麼也沒法挪動步子。

溫暮錦在樹下翩翩起舞。

平心而論,錦夫人的舞跳的一般,特別是鳳舞九天這種難上加難的舞蹈,但是在湛封眼裏,這就是極美的。

雖然錦夫人素衣白裳沒有那一身大紅的水袖,雖然她只簪了個簪子腦袋上沒有那三斤沉的髮飾。

我恍然大悟,難怪當時蘭夫人是那樣的一身裝扮。

湛封在角落裏默默地注視着起舞的溫暮錦,卻沒有邁出那一步,待到舞畢,他便轉身離去了。

溫暮川在後門見到他,覺得好生奇怪,道:“你不是給我妹妹送禮物去了么?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莫不是錦娘她不喜歡?”

湛封搖搖頭,道:“不是錦娘不喜歡,是我不喜歡。”

溫暮川笑了,連聲道世子的要求真是越來越高了,連即墨家的東西都看不上眼。

湛封大步邁出丞相府,臉上緊繃著。

我嘴角帶了嘲諷的笑,抬頭問凌然,“你說,接下來他會做什麼?”

凌然疑惑,“還能做什麼?”

“他會找一方信箋,然後在上面題上兩句詩。”

“哦?”

“然後將信箋放在盒子裏,這便是,他為錦夫人準備的禮物。”

越看着湛封如此一心一意地為錦夫人忙這忙那,我越覺得心涼。以往看着折子戲話本子裏的負心漢,總覺得那只是故事裏的故事,那樣不懂得憐惜眼前人的人,定不會有,戲文只是戲文罷了。可如今,我才知道,戲文也好,話本也好,大抵都是有些依據的。

湛封果然找出了一方淡色的信箋,濃濃地研了墨,仔仔細細,凈了手,彷彿對待什麼珍寶一般,鄭重地在紙上寫下了兩行字。

“柳姑娘,秦王他,寫的是什麼?”

我淡淡開口,“楓葉千枝復萬枝,江橋掩映暮帆遲。”

之後的劇情就和之前看到的一眼,我因已經知道了過程,便沒了興趣,但是凌然倒看的是津津有味,一副指點江山的樣子做着評論。

凌然定睛看過去,果真是那兩句。我在凌然的眼光里隱約看到了一絲的佩服。隨即聽到他說,“這兩句詩未免有些不太吉利,雖是訴了衷情,卻沒有什麼好的兆頭。而且如今看來。也確實如此。”

我頷首,一言不發,凌然倒是個和我志同道合的。

順着湛封繼續看下去,很快便到了,那日小雅過去找他的情景。那些我在錦夫人的過去中沒有看到的東西,如今終於明了。

有些事情,下人們有下人們的處理方法,雖然說,湛封身邊沒有那種一貫的小廝的角色,然而近身的侍衛還是有那麼一兩個的。小雅作為錦夫人的貼身侍女,理應也必須與某個侍衛交好,以便私相授受。

小雅找到了跟他一貫交好的那個侍衛,鄭重其事地將信交給了他,然後等待湛封召她前去。

湛封拿了信,看到熟悉的筆體,嘴唇抿成了一條直線。他想了一晚,第二天便去丞相府登門拜訪。

丞相府書房。

湛封垂首立在桌前,世子的威嚴慢慢,對恩師兼未來岳父說道:“我以我秦國世子的身份保證,此生只愛錦娘一人,不離不棄,若是有負於她,我秦國三代之內必亡。”

我切了一聲,坐等看看秦國三代之內會不會滅亡。

凌然倒是饒有興趣道:“秦王既敢以國家大事來起誓,想必定是對錦夫人愛到了一定程度啊。”

我不以為意。

我實在是不忍再看下去這兩人的恩愛,便加快了進度,直接到了那日的周歲宴。

湛封為曦容公主準備了許久,排場隆重得不亞於前兩年小世子那場盛大的宴會。

湛封意氣風發,一手攬着錦夫人的腰,一手抱着才滿周歲的曦容公主,錦夫人錦衣華服,珠光寶氣,手邊牽着小世子,看着真是光彩照人。

曦容公主很有她父母的風範,抓周的時候一手拿着書本一手拿着小刀,一群拍馬屁的都說小公主將來定是文武雙全。我以為這話其實根本就沒有夸人家的意思,女孩子嘛,終究是要將來變成個遠近聞名的大美人才好,什麼文武雙全,以我切身的經歷來講,這靠不住。

但是湛封和錦夫人很開心。笑得跟宮裏那棵海棠開花了的似的。

晚宴進行了一半,錦夫人便帶着曦容公主離了席,臨走時還帶着那如花的笑容。我想,若是她知道後來發生的事情,想必定是笑不出來的。

隨後便是最關鍵的一幕。

鈴蘭出場時,其實沒有引起在場人多大注意,若不是鳳舞九天的絲竹聲想起,怕是大家都不知道她跳的是鳳舞九天,因為世人皆知,鳳舞九天標誌性的裝備便是一身大紅水袖伴着腦袋上繁複的髮飾。

而就算音樂響起,眾人也就是感嘆句,這個舞姬長得雖是漂亮,舞跳得也可以,不過怎麼連最基本的衣服都不對?沒了大紅衣服的鳳舞九天也叫鳳舞九天?

不過湛封卻看的痴迷。

我想,至少在那時,他眼裏看的都不是鈴蘭,而是十多年前那個海棠樹下起舞的少女。

一曲舞畢,眾人的臉上都有些不屑,但是湛封卻情不自禁地叫了聲好。

大家一看湛封是如此態度,也跟着贊。

我又切了一聲。

凌然微笑,“不知柳姑娘覺得這曲鳳舞九天如何?”

我學着師父的口氣,“雖然姿態優美已有,眼神媚人也有,可是卻無婁可妍的那份靈動與大氣,還差得遠。”

當然,我少說了句話,只是這樣的程度,我都比她強了幾分。難道是最近跳鳳舞九天的人愈發的少,所以差不多敢跳就不錯了?那哪天我也去跳一次,說不定賺錢要賺的比我當夢見師還要多。

凌然失笑,“聽柳姑娘這口氣,可是怨念的很。難道柳姑娘對舞也有一定的研究?”

自然是怨念,聽了多少年了,“我小的時候,將將學過一些,雖說不上有多少造詣,可也是能拿得出手的。”

“哦?那在下可希望,什麼時候能有幸目睹柳姑娘的舞姿。”

這話本就是客套話,卻未想到將來做了真。

“妾身思慕君上已久,但心知君上和錦夫人情深似海,鈴蘭別無所求,只願能親自敬君上一杯,以表多年情愫。”

鈴蘭的聲音響起,我又把注意力轉回湛封身上。

我可以確定,此時的湛封眼裏,仍舊還沒有鈴蘭的身影。

想是他憐惜這個女子,便點了點頭。

鈴蘭親自斟了酒,親自遞上前去,我死死地看着,沒有一絲的問題。

湛封結果酒杯,一飲而盡。

鈴蘭就此退下,當時無論是誰,都以為這只是個小插曲,但是我和凌然卻曉得,一切的一切,才剛剛開始。

晚宴如期舉行,湛封喝得開心,雖有一絲醉意但不影響靈台清明。只見散席之後,湛封臉上依舊帶着滿足的笑容,步履穩健地向錦夫人殿中走去。

之所以我要強調他靈台清明,實在是為了後面的事情做鋪墊。湛封在路上遇到了貌似正要出宮的鈴蘭。

我說她貌似,委實是因着她自己是那麼說,但是我卻覺得她就是在那裏等着湛封的,要不然哪裏有那麼巧,偏偏就遇上了?

湛封心情好,便問了她兩句話。隨後狗血的一幕發生了。

鈴蘭準備離去的時候不知被什麼絆了一下,直直向湛封那裏摔過去,湛封就順手那麼一接。

可是這也就是錦夫人一生的噩夢。當鈴蘭滿面紅暈地含羞從湛封懷中抬起頭時,湛封看着她,已經是滿眼的深情。

我揉揉眼睛,這發生了什麼?不過就抱了一下,湛封就變了心?

“凌、凌公子?”我猶豫了一下還是出了聲,“你能不能告訴我剛才發生了什麼?”

凌然神情嚴肅,道:“蘭夫人一不小心摔倒了秦王的懷裏。”

總結的乾淨利落,完全沒有問題。

我突然有種預感,錦夫人在我這裏,是得不到他想要的答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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