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快樂的童年(一)

一、快樂的童年(一)

周航靜靜地趴在地上,連氣都不敢出,野山蜂如潮水般向四周奔涌而去,蜂群大部隊已經過去了,但憑着對野山蜂習性的了解他依然不敢大意,野山蜂的小分隊在頭頂盤旋了一會兒,沒找到敵人的蹤跡才漸漸飛離了周航的周圍。

他又趴了一會,才起身偷偷向四周張望,見舅舅已趴在火引子尾巴前,巨大的蜂罐依然高懸在歪脖子松樹上,許多野山蜂密密麻麻地圍繞着巡查。樹的周圍五丈遠的雜草雜木,都已被周航和舅舅砍割乾淨了,砍割下來的樹枝都堆在歪脖子樹下面。柴木堆的四周已被火引子圍了一圈,並在東南方做了一道一尺寬的火引子,一直延伸到五丈遠的地方。山裡人愛山,這是從小都印在骨子裏的意識,防火更是首要問題!

這個蜂罐是三天前,周航和舅舅一起放羊時發現的,為了焦香的蜂子和甜甜的蜂蜜,舅侄二人整整忙碌了三天,砍隔離防火帶兩天半,做火引子半天。火引子就是在隔離帶砍出來的時候,把地上的乾草、樹葉、枯樹枝收集起來,圍在濕柴的周圍,並在順風向做一引火道,方便逃離野山蜂的追趕,真正的火引子其實就是引火道!做引火道的乾柴必須是干松毛,夏天一般吹東南風,所以一般在無風和沒有明確風向時都是在東南方做火引子。野山蜂的警覺性相當高,剛才就是周航拉了一根纏繞着葛藤的雜木,不料葛藤又纏着歪脖子松樹,驚動了樹上蜂罐里的野蜂,才引來了野山蜂的追趕。

舅舅點燃火引子后,向周航做了一個走的手勢后,就低頭彎腰向林中退去。

周航跟着舅舅退進林子一段距離后,才撒開腳丫子跑離了危險之地。

舅舅叫陳濤,比周航大五歲,今年十二。在周航眼中,舅舅上山抓兔子,下河捉魚無所不能,他就是周航崇拜的偶像!每次來到母親的娘家,周航就跟着舅舅瘋玩,每天放牛羊,是這個最小的的舅舅放學或放假后的首要職責。母親的娘家現有二十三隻羊,四頭黃牛,四條狗,雞鴨若干。反正在周航的記憶里,從來不知道外公家養了多少只雞鴨。每次到這裏來后,每天除了和舅舅一塊把牛羊趕上山後,牛羊就交給大黃帶領的狗狗們看管,然後就是抓野兔,捉野雞,捉蛇。

夏天熱了,出了汗就下河游泳,釣魚,抓螃蟹,有時也到田裏捉泥鰍、黃鱔。偶爾也抓一隻雞用泥巴包起來放在火里烤叫花雞,但外公,嘎祖都從沒說過丟雞的事。實在無聊的時候也找人打架,欺負下大朋友們,因為在陳家嶺上常找人打架的對象,年齡都比這倆舅侄大,太小或太弱的也不會去招惹他們。總之,周航一旦與舅舅待在一起后,除好事不會幹以外,其他啥事都會幹。

舅舅和周航跑出危險之地后,坐在一塊光滑的石頭上,一邊吃着野果一邊看着火堆,防止火勢蔓延到隔離帶外。山裡人愛山,防火第一是刻在基因里的本能,圍繞歪脖子松樹的火堆,大約燒了兩個多小時才熄滅。

“走吧,該回家了,明天來取蜂糖吧。”陳濤見太陽都下山了一會兒,該回家了!就把手指放在嘴裏吹了一個長長的口哨,周航吹的口哨聲音沒有舅舅長,舅舅吹的口哨聲能引來大山的回聲,但周航還不行。很快就聽到黃牛脖子上掛的鈴鐺聲,叮叮噹噹是歸家的鈴聲,狗狗們趕着牛羊走前面,周航和舅舅在後面緊跟着,回到家裏天色已經黑了,但這只是普通的一天,大人們並沒有過多的詢問。

這一夜,周航夢着白嫩嫩的蜂兒子和香甜的蜂蜜,口水打濕了枕頭。

早上一起床,太陽剛從天邊露出紅彤彤的臉來,陳濤挑着水桶,招呼周航扛上竹竿,大黃、二黑兩隻沒套鏈子的狗也歡天喜地一齊跟着進山而來。

夏末的早上有風,所以草木上沒有露水,倆舅侄來到歪脖子松樹下面的時候,看見蜂罐依然掛在樹上,樹下的柴堆已燃燒了百分之九十九,幾根大的雜木還沒燒完依然在冒煙,歪脖子樹上的松針已變得枯黃,野山蜂早跑的無影無蹤。

周航急沖衝來到樹下,就要用竹竿去捅蜂罐,舅舅忙阻止道:“慢!把地上先弄乾凈。”

於是舅舅撿起一根棍子把沒燃燒盡的雜木弄到一邊,然後又把燙燙的灰燼拔開,露出了烤的乾乾的黃土來,舅舅又從腰上取出彎刀砍來幾根樹枝放在熱土上面,最後從水桶里拿出一張薄膜鋪在樹枝上。

“現在可以啦,捅下來吧!”做完這一切,舅舅像一個即將迎來勝利的將軍,笑着對周航下了最後衝鋒的命令。

周航撿起竹竿向蜂罐和樹榦的結合處捅去,可野山蜂們實在是太用心了,做出來的房子根本就不是人類建造的樓倒倒,房歪歪能比的,周航捅了半天也不見它有掉下來的意思。

舅舅見周航弄不下來,於是接過竹竿,在竹竿的小頭端用刀削成斜花簽,在頂端開了一個v型缺口,然後才舉起竹竿捅了上去,野山蜂的房子終於在幾分鐘后被捅了下來。

蜂罐掉下來時,還是碎了臉盆大的一塊,黃亮亮的蜂蜜流出來了,白嫩嫩的蜂兒子也掉了些出來,大的一塊蜂罐橫在薄膜上,看上去與七歲的周航的身高差不多。望着這麼大的蜂罐,周航和舅舅都高興不已,舅舅說他從來沒見過這麼大的蜂罐,只怕這次收穫不小。舅舅把小的一塊撿起來,分了兩塊給大黃、二黑,再掰了一塊給自己,剩下的都給了周航。兩人兩狗都忙着吸食蜂蜜,大黃、二黑先是嗅了嗅,舔了舔,然後就將蜂房咬在嘴裏,嚓嚓嚓地三下五除二就解決了自己的那份勝利果實。大黃、二黑意猶未盡地用自己的舌頭把嘴的外面舔了舔,坐在地上看着主人。

“二黑留下,大黃回去叫人!”舅舅給兩隻狗分配了任務后,大黃就飛快地往家裏跑去。(中華田園犬俗稱土狗、柴犬,智商相當於7-8歲小孩的智商,能聽懂人類語言,一般身長50-70cm,肩高35-55cm,有部分體型大的身長能到一米,肩高70公分,忠誠度高,是看家護院,放牧打獵的好幫手,關鍵在於主人從小的培養和訓練)

周航和舅舅一起把蜂罐分成若干小塊,蜂蜜弄了滿滿一桶還多,舅舅把薄膜的四角收攏,把碎蜂房、蜂兒子(蜂蛹)都包了起來,再用一根葛藤紮緊。剛做完這些,就見大黃領着二外公,媽媽,愛華姐趕來了。

愛華姐比周航大一歲,是二外公家大舅舅的小女兒,大人們都叫她三妞兒。雖然她只比周航大一歲,但個子卻比周航高出一頭,這丫頭古靈精怪,聰明,好動,嘴甜,手黑,跟周航倆打架,從來不知道節省力氣。至於心嘛……小人的心思是猜不到的,何況還是個小女孩!孔子說唯女子和小人難養也,所以周航叫三妞小女人是有道理的。但這丫頭很討大人們的喜歡,也讓小朋友們害怕,周航早已在自己幼小的心裏,已把她作為長大后的老婆人選了!目的是:只有征服了強勢的女人,才能顯示男人的能耐!這句話周航是從大舅舅那裏學來的,所以在周航幼小的心靈里,把征服小表姐陳愛華,作為了一個宏大而長遠的目標,問題的關鍵是近期沒有實現的可能,首先是打不過,其次也說不過啊!

“哇!好大的蜂罐啊!”周航的媽媽和二外公見了薄膜包住的蜂房都很驚奇,小丫頭三妞更是驚喜的叫起來。

“嗯,不錯,濤濤懂的東西還不少嘛!”二外公見了現場周圍,滿意地點了點頭,誇獎陳濤聰明。

“還有我呢,二外公,這是我發現的。”周航見二外公誇獎舅舅,沒誇獎他,忍不住發出了聲明。

“哦,我忘了,我們的周航也很了不起!”二外公呵呵笑,摸着他的小腦袋道:“你怎麼能發現這麼巨大的蜂罐呢,這應該是天下第一大的蜂罐了。”

“不錯,單這蜂蜜都不下四十斤。”周航媽媽也有同感,“以前,在東北發現過一個野山蜂巢,割了二十五斤蜂蜜,電台里說已是有史以來,人類發現的最大野山蜂巢了”

“那不是瞎咧咧嘛,眼前的事實就證明以前的說法不靠譜呀,電台里說的話也許在當時是真的,現在太過時了!”二外公說道。

“周航,你太不夠意思了,發現這麼大的蜂罐也不叫我”小表姐陳愛華不高興了,對她來說,這麼驚險刺激的事若沒有她的參與,簡直就是巨大的損失啊,周航這麼對她保守秘密就是在犯罪,罪不可赦!

周航拉住她的手想解釋一下,她一下就甩開,虎着臉跑開了。

狗在前面跑着,人在後面跟着,走在了回家的路上。

周航見愛華姐不理睬他,跟着狗狗跑在了前面,他也追了上去。

山裏的孩子體魄健壯,身體靈活,爬坡上坎如履平地。回家的路是坡度較緩的斜下坡,由於牛羊經常來往,路就像馬路般寬大,但進林中的路是雜草叢生,荊棘連連,周航用雙手護住臉追了下來,見愛華表姐站在大路上轉過身來看着他,眼看就要追出林子,周航只覺被地上的東西一跘,噗地一跤摔下大路來,陳愛華就像沒有看見他摔跤一般,又跟着兩隻狗跑到前面去了。

周航這一跤摔得不輕,兩隻手都蹭破了,嘴唇也被自己的牙齒磕破了,出血不止,褲子的右膝蓋處也破了,他坐在地上緩了一陣,聽見媽媽,二外公和舅舅的聲音,就叫了起來:“舅舅,小心啦,愛華姐在路上做了套套的。”

陳濤聽到周航的提醒,見周航坐在下面大路上,十分狼狽,忙在地上查看,只見在將出林子的地方,小路兩側都是糖果刺,在刺下兩側都長滿蓑草,在幾根蓑草的頂端還留下一個狗尾巴樣的結,舅舅數了一下,每側有五根蓑草被利用了,做的絆子已被周航剛才全部踢斷,根本就威脅不到後面的人。

“還好,三妞兒是個丫頭,如果是個男孩子的,比周航還會惹禍啊!”周航的媽媽見了現場,也忍不住誇獎起來。

二外公也逗周航:“長大后還敢不敢娶你愛華姐做老婆啊?”

“敢!”

周航的回答引來一陣笑聲。

嶺上村原來叫水井村,水井有點離譜,周長4.1公里,深98-115米才見到水面。嶺上村像一個內凹的八卦盤,有七條小溪將這個八卦盤大致均勻的分成八塊,小溪的水都彙集到大水井裏了,水井四周是九十度的懸崖,水面上沒有植物,水裏的魚非常肥大鮮美產量可觀,與日月湖一樣是陳家嶺五個村的主要水產供應地之一,兩條小溪間的地塊就是一個生產隊,七條小溪把八卦盤分成了八個生產隊。周航外公家就在水井村五隊,這個隊有三十八戶人家,除開原來的的三十一戶人家外,後面這七家都是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後跟着外公來安家落戶的,也跟着周航外公姓陳。

像這種投親靠友落戶陳家嶺的外來戶在八個隊每個組都有。從宋末到兵荒馬亂的民國時期,這裏就是個世外桃源,解放後進行第二次人口普查,在周航的外公建議下,對這裏進行了人口登記,成立了陳家嶺村民自治村,歸屬鳳凰鎮管轄。

陳家是最早來到陳家嶺的五世家之一,周航的外公就是陳家的嫡系後人,十八歲年那年與他二叔陳仲旺,大姐夫冉忠誠到縣城去賣藥材,碰上紅軍北上抗日,三人就一起參軍走了,周航的嘎祖育有七個子女,而嘎祖的弟弟的兩個孩子都是女娃,兄弟兩家下一代只有一個男丁,在重男輕女的年代,在父母眼中,他有多重要就不言而喻,他走後,把父母氣的死去活來。而二叔陳仲旺卻在1942年秋天犧牲了,當時周航的外公難過了好一陣子。而他的嘎祖知道弟弟的死訊卻是在1945年末,巴圖千里迢迢送回來了骨灰。

1958年已經是共和國少將的陳幼甲,帶着家屬毅然回到了闊別二十三年的故鄉,擔任了陳家嶺的第一任村長和村支部書記,擔起了建設家鄉的重任。

二外公是西遼河畔的蒙古族人,叫巴圖,外公的二叔陳仲旺是他的救命恩人。1942年秋,在晉察冀根據地反“掃蕩”中,被鬼子的三八大蓋子彈穿透左胸,傷了肺。在手術後撤退途中,遇到鬼子的迫擊炮轟炸,外公的二叔陳仲旺為了救巴圖,頭顱被彈片穿透,壯烈犧牲。巴圖傷愈后,再也沒能回到一線部隊與鬼子作戰,在後方從事後勤補給工作。抗戰勝利后,於1945年冬到了陳家嶺,到了這年春節,嘎祖收了20歲的巴圖為義子,並把陳家遠房侄女許配他為妻。所以生的一子一女都姓陳了,巴圖後面的孫女也是隨了老婆的姓,無非是報答陳仲旺當初的救命之恩。

後面這六家的大概情況也和二外公差不多,也是老家沒了親人隨外公來到陳家嶺落戶的退伍軍人。

陳家嶺在武陵山脈中,三面環山,山外懸崖橫斷,一面懸崖臨水,由於常年雲遮霧罩,每日都是電閃雷鳴,所以縣誌上記載,從明嘉靖起始稱雷擊山,湘黔一帶的叫雷劈山。

清末,嘎祖年輕時,曾走出陳家嶺到外闖蕩,正是慈禧和光緒逃出北京的時候。在保定參加了義和團,在與洋鬼子的周旋中,搶回了許多屬於老祖宗的東西。但義和團在八國聯軍和腐朽的清廷聯合圍剿下,敗了!嘎祖(我們這裏叫外公的父親的尊稱,也就是外曾祖父)帶着一百零九人回到鳳凰鎮。這次外公在義和團先是“扶清滅洋”,後來乾脆做“掃清滅洋,興復漢明”的義事,所有收穫足以滿足陳家嶺的父老鄉親一百年的開支用度,世道太亂,陳家嶺一直都是個世外桃源。

民國時期,貴州軍閥王家烈,聽說有雷擊山的郎中醫治紅軍傷員后,大怒,在烏江對岸命令一個炮團,架起幾十門大炮轟擊雷劈山。結果幾十發炮彈全部在烏江上空凌空爆炸,並引來十幾道閃電全劈在炮團陣地上,人、炮、車輛、馬匹,無一倖免,可謂寸草不留。

後來國軍將領薛岳找來陰陽大師,在炮團陣地觀察半天後,說出一句話:“仙居門戶,凡人不可窺探,更不能炮擊!犯之必毀家滅族斷子絕孫!”

陳家嶺又是富裕的,歷史以來不愁吃穿,宋末諸葛道人的眼光不是一般人能比的。這裏原本是他師父的道場,原來川內漢族人十室九空,這裏就是種子留存之地。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紅塵渡劫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科幻靈異 紅塵渡劫
上一章下一章

一、快樂的童年(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