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勇敢與鹵莽其實很多時候只是一線之隔,只是我現在也想不明白我做的這個決定究竟是勇敢果決還是鹵莽衝動。
蘭花紅着眼睛,破天荒地當著眾人的面主動與才子緊緊地擁抱了片刻,唐心也獎賞了我一個溫香暖玉的擁抱和神情無比的眼神。
“你答應了我一定會沒事的!”這是唐心離開前說的最後一句話。
我和才子都表現出一副輕鬆的模樣,微笑地看着眾人一步三回頭地向來路撤退,那副表情活像死囚與親人臨刑前告別似的!
“爺爺的,老子還沒死就給我哭喪!”才子看着蘭花吧嗒、吧嗒掉着淚珠,臉上咧着大嘴笑着擺手,嘴裏卻嘟囔埋怨着。
等到撤退的隊伍消失在視野里,我和才子都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氣,像泄了氣的皮球般,貼着石壁滑坐到了地上。
“不後悔?”我苦笑着淡淡地問道。
“小狼,你啥時候變得這麼墨跡了?咱們兄弟啥時候分開過?”才子瞪着我不耐煩地說。
我笑了笑沒有說話,但胸口升起的溫暖感動幾乎讓我的淚水流下來!覺得自己真是太幸運了,古人常說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我不僅有雲妮、唐心兩位體貼的紅顏知己,還有才子這樣生死與共的兄弟。
“有聲音!”才子猛地把耳朵貼上了石壁。
我被他一驚一乍給嚇了一跳,看着他認真的表情不像是惡作劇,半信半疑地把耳朵也貼到了石壁上,凝神細聽。
果然,一陣細微的敲擊聲斷斷續續地傳進耳中,只是那聲音十分輕微,如果不仔細地分別,我幾乎會誤以為那是泉水丁冬的聲響。
沿着石壁我四處尋找敲擊聲的發源地,找來找去竟然找到了那道金剛石前!
再次把耳朵貼在被炸進去三寸多深的凹陷處,我清晰地聽到了咚的一聲!
“溫老哥,是你嗎?我是小郎啊!”我對着石門大聲叫喊,話音剛落,耳邊的敲擊聲便急促地響了起來。
“是溫老哥!”我與才子驚喜交加地對望了一眼。
溫老沒死!我興奮得幾乎跳起來。
“溫老哥,你躲遠點,我要把這道門炸開!”我再次大聲喊道。
連續的敲擊聲再次響了起來。
“快!才子。”我拉了一把才子,才子迅速地將引信接好。
點燃了引信,我和才子大叫着拚命向外奔去,跑出去三十多米的時候,身後傳來一聲震天動地的巨響,我向前撲了出去,整個通道就像地震似地顫抖起來,眼看着就要撞上地面,才子鐵塔似的身體先我一步與地面親密地全面發生了接觸,而我則趴到了才子身上。
我忘記了呼吸,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閉着眼睛聽天由命地等待着天崩地陷………
時間好象靜止了似的,爆破的巨響逐漸消失,四周漸漸安靜了下來。
“操!成啦!”才子瘋了般大喊了一聲,隨即劇烈地咳嗽起來,呸出了一口灰沙。
我也好象剛剛回了魂,吐出了一口憋了許多的悶氣,隨之而來的是砰砰的心跳還有胸前傷口火辣辣的疼痛。
幸好撞上才子厚厚的背上,即便沒有撞到地面,但劇烈的撞擊和撕扯依舊讓我胸前的傷口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巨痛。
我支撐着站了起來,傷口再次被牽動,儘管咬緊了牙關,仍舊發出了一聲悶哼,五體投地的才子卻突地發出了殺豬似地號叫。
“怎麼了?”我擔心地問道。
“屁股!操他大爺的!”才子哎呦地呻吟着回答。
透過瀰漫的硝煙塵土,我蹲了下去,這才看到才子的屁股上插着一塊鋒利的巴掌大的薄薄青石片,而鮮血已經把褲子染紅了。
“忍着點!”我抓住石片,在才子還沒有反應過來之前,把石片拔了出來,才子再度發出一聲驚天慘呼,石塊入肉三分有餘。
簡單地給才子處理了一下傷口,我迫不及待地望向石門。
被爆破激起的灰塵和濃煙逐漸消散開去,那塊巨大的石門右下角本來被炸得凹陷下去的地方出現了一塊一米見方的洞口!
“才子!成啦!”我興奮地喊道,不過這次我有了經驗,先抬頭望向頂壁,第一次爆破后出現的那條細縫已經裂開近手臂寬的裂縫,而且已經橫向貫穿了整個通道,不僅頂壁出現了裂縫,就連兩側石壁也裂開了三、四公分的縫隙。
“為什麼受傷的總是屁股!”才子滿臉哀痛地站了起來,一瘸一拐地走到我的身邊。
真險啊!我暗暗乍舌,但畢竟成功了,“好樣的!”我興奮地拍了才子一把,卻引來才子一聲尖利的慘嚎,我這一巴掌好巧不巧地拍在了他屁股的傷口。
“溫老哥!溫老哥!”我和才子一前一後向洞口走去,邊走邊大聲呼喚着溫老。
但除了我們的迴音,根本沒有任何回應。
“完蛋了,小狼,該不會把溫老頭給震暈了吧!”才子吐着舌頭問我。
我卻想到了一個剛才發現敲擊聲時因為太興奮而忽略掉的問題。
我理所當然地認為被困在這道石門之後的一定也只有溫老,而且我剛才在詢問的時候,那敲擊時也似乎在肯定地回答着我的問題。
但問題是,對方為什麼不說話?敲擊聲既然能隨着我的問題而發生變化,那就證明對方可以聽到我的聲音,那他為什麼只是敲打着石壁卻不發出聲音?
難道這是個陷阱?難道剛才敲打石壁的是發生了屍變的殭屍?我忍不住冷冷地打了個寒戰。
“操!鬧鬼啦?怎麼沒人呢?”才子打着電筒鑽過了洞口,我跟在他的後面也來到了石門的另一邊。
這邊仍舊是一條通道,看起來與門外我們一路走來的通道並沒有什麼區別,筆直,平整,在電筒的照射下看不到盡頭。
在電筒照射下近五十米的範圍里的景象一目了然,沒有人!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聽到才子話里的鬼字,我的背心冷颼颼發冷,心頭也冒起股涼氣。
“溫老!溫老!我是小狼啊!”我不甘心地大聲呼喚着,但會應我的,只有空洞的迴音,望着前方漆黑的不知道通向何處的通道,我的心裏忍不住發出了一聲呻吟,那黑暗之中好象有一雙看不見的眼睛在冷冷地盯着我。
“真他媽的邪門了!”才子蹲在地上看着被炸開了一個洞的石門,嘟囔道。
我疑惑地望過去,在那洞的旁邊,青色石板上幾道石頭撞擊留下的淡白色嶄新痕迹清晰可見!
我快速地抽出了炸神木釘,警惕地望着前方黑漆漆的通道,全身的肌肉都綳了起來。
“先和教授他們匯合!”我沉聲對才子說道,示意他先退出洞外。
“小狼,這墓里是不是有什麼古怪?”才子也發覺了事情不對勁眨着眼睛問道。
“不太尋常,總之小心點!”我跟在才子身後退出了洞口。
“管他是人是鬼還是什麼怪物,敢冒頭就滅了它!”才子把背後那把土銃端起來對準了洞口,像是示威警告似地大聲說道。
“小狼!才子!”紛亂的呼叫聲遠遠傳了過來,唐心他們來的可真快,估計是聽到爆炸的聲音就全速趕了過來。
“我們沒事!”我大聲地回應道,眼睛卻一刻也沒有離開洞口。
“好!好!”賈老看着洞口興奮地拍着我的肩膀誇獎道“小狼啊,咱們國家的考古隊伍就缺少你這樣有勇有謀的人才………….”
這老頭再次向我展開了招安,“賈老,這事咱們以後再說吧,現在這環境也不太適合討論這些。”我求助地望向唐心。
偷笑的唐心朝我做了個鬼臉,“賈老,咱們出發吧!”
賈老爽朗地大笑了兩聲“好,以後再談這些事。”
朝才子使了個眼色,才子會意地拉了把寅遠一左一右地攙扶起賈老,我則偷偷地拉住唐心和蘭花落在了後面。
賈老舉着電筒興奮地四處觀察着,完全沒有注意到我的小動作,唐心和蘭花奇怪地望着我。
鑽過了洞口,我悄悄地指了指石壁上的痕迹,唐心和蘭花一頭霧水莫名其妙地看了我一眼。
“怎麼了?”唐心輕聲問道,她也看出來我並不想驚動賈老和寅遠。
“這裏有古怪。”我簡明扼要地將發現敲擊聲和炸開石門卻沒有發現人的事講給了兩人。
“有沒有看到什麼?”我問蘭花。
蘭花皺着眉搖了搖頭“什麼也沒有,一路上也沒發現什麼。”
我點了點頭“蘭花,你多注意點周圍的情況。”
蘭花抿着嘴唇點頭,有些緊張地摸了摸手腕上的那串天珠。
“一切小心,別嚇到老爺子。”我囑咐了唐心一句。
唐心微微點頭“你也小心點!”眼中濃濃的關切幾乎把我融化。
“放心吧,咱們什麼陣勢沒見過?”我豪氣干雲地拍着胸脯說道,卻忘記了自己的傷口,忍不住哎呦了一聲。
看到我滑稽的模樣,唐心和蘭花輕笑着快步趕上了賈老三人,接過了才子與寅遠的班,蘭花負責攙扶着賈老,唐心則在賈老的指導下拍照記錄。
賈老口若懸河地介紹着秦漢的歷史和已經發現的漢墓,不得不承認這位老人知識的淵博,正史與逸聞信手捻來,讓人感嘆着和這老人相處真長見識。
計算着前進的時間,因為賈老在不停地拍照做着研究,鑒定,我們前進的速度十分緩慢,差不多半個小時后,通道發生了變化,霍然開朗。
原本五、六米寬的通道突然消失,開闊得竟然在有效照明距離超過五十米的強光電筒照射下看不到邊界!
“有人!”寅遠猛地驚叫道,其實不用他說,我也已經看到了,在我手中電筒的光芒下,是三個正對我們怒目而視的手持長戟,一身盔甲,傲然而立的古代士兵!
我們一路走來,走了一個多小時,始終是沒完沒了的通道,原本小心翼翼的緊張神經也逐漸鬆弛了下來,結果突然遭遇到了這幾個一動不動的站崗士兵,我不禁大吃了一驚!
“別過來!”我向跟在我們身後幾米外的賈老、唐心三人急切地喊道。
“你們是人是鬼?”才子猛地舉起了土銃大吼道。
我暗罵了一聲笨蛋,這身打扮是人才怪!
不是殭屍就是墓奴,我回頭低聲囑咐大家前面有情況,萬事小心,握着炸神木釘的手用力攥了攥,手心裏已經是冷汗一片了。
雖然早知道文王山下的墓穴里肯定有古怪,但沒想到一下子就遇到了三個,接下來怕是一場苦戰。
但奇怪的是才子吼聲落下后,那三個士兵仍舊沒有反應,一動不動地只是站着瞪着我們。
“操他大爺的,小狼,真邪門啊!這些到底是什麼東西?”才子死死地盯着三個士兵,沉聲說道。
“不知道。”我注視着三個持戟士兵,生怕它們會突然發難,嘴裏乾脆簡潔地回答了才子的問題。
“郎,郎大哥,是鬼兵吧?一定是因為我們私闖鴨變婆的宅子來殺我們的!走吧,你們先走。”寅遠的聲音都變了調,我皺着眉頭瞟了寅遠一眼,這小夥子雖然沒有轉身逃跑,但臉色鐵青,嘴唇顫抖,冷汗已經順着額頭滴了下來。
不能怪寅遠膽小,畢竟這洞穴向來是文王山人的禁地,千百年來古老相傳的都是這洞裏住的是妖魔鬼怪,多麼可怕,這個時候寅遠竟然能夠勉強保持鎮定,而且還顧及着我們,膽色、義氣的確也算得上出眾了。
我對寅遠的好感增加了不少。
“什麼狗屁鬼兵,就知道站那裝帥,我看是讓才爺嚇得連動都不敢動了!”看着三個木偶似的威武士兵始終沒有任何的反應,才子譏諷地大聲叫道。
仍舊沒有反應……….
“郎大哥,怎麼辦?”寅遠鎮定了不少,雖然表情仍不自然,但已經不像最初時那麼緊張了。
“怎麼辦?管他三七二十一,衝上去咔嚓了得了!”才子躍躍欲試地朝我眨了眨眼睛。
我沒有說話,心裏還是想不通到底是怎麼回事,這三個士兵為什麼一直動也不動?難道是攻擊有範圍限制?我們現在的距離差不多有將近五十米,難道是要等我們放鬆警惕走到近處然後給予我們雷霆一擊?
這個想法甫一出現在我的腦海里,連我都不得不佩服自己的奇思妙想,不過這也太他媽的神奇了吧?我否決了這個猜想。
“小郎,我看這好象是雕像啊!”賈老的腦袋從我的肩旁憑空出現,眼神炯炯,興奮無比,我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三個士兵身上,精神高度緊張,根本沒想到身邊會突然多出個人來,嚇得我渾身一哆嗦,幸虧及時反應過來是賈老的聲音,在最關鍵的時刻收住,手裏的炸神木釘差一點就敲到他的腦袋上。
“雕像?也太像了吧?”我半信半疑地反問,連衣服的褶皺、顏色和眼神都栩栩如生,恐怕現在的雕塑家也未必有這種水平。
“我去看看!”才子自告奮勇地叫着向那三個持戟士兵跑去。
隨着才子距離士兵越來越近,電筒的光束越投越遠,更多的士兵出現在我的視線中,全都是高矮胖瘦一致,連神態、朝向都一模一樣,更遠的前方更出現了幾個穿着官服的人,跪坐在地上,卻是背對着我們。
我提着的心漸漸放了下來,看這架勢好象真的像賈老說的,只是雕琢得惟妙惟肖的塑像而已。
“小狼,賈老,真的是雕像啊!”才子在那幾個士兵身上敲了兩下,興奮地回頭向我們大叫道。
賈老動如脫兔地奔向那三個持戟士兵雕像旁,激動無比地撫摩起來,嘴裏無意識地發出許多單音節的讚歎詞。
“是漢代的工藝,太神奇了,太神奇了…….”賈老自言自語地喃喃着,音調因為激動興奮得有些發抖。
雖然我不是一個考古學家,對這些古物也只是一知半解,但是面對面地看着這幾尊雕像,我也被震撼得無以復加,非但身材比例完美協調,就連神情、眼神都幾乎達到了以假亂真的程度,而雕像周身的顏料,雖然歷經了近二千年,仍鮮艷得就像剛剛塗上去似的,沒有任何脫色班駁的現象。
古人的聰明智慧、心靈手巧讓兩千年後的現代人都自嘆不如。
賈老和唐心幾乎是在一寸一寸地研究着雕像,不時地探討一番,寅遠先是恭敬地跪下給這些雕像磕了三個響頭,然後默默地不知道在叨念着什麼,表情肅穆。
“這玩意兒要是能弄出去,得值老了錢了!”才子看着雕像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大筆錢似地,興奮地對蘭花說。
我掏出冷光照明棒,擰亮以後全力向前拋去,而後向左右都扔出去了幾支。
照明棒劃出道道清冷的光線沒有規則地四外散落開來,這個巨大的石室的真正面目逐漸顯露在眾人面前。
其實這石室並不是非常巨大,剛才只是潛意識裏認為電筒沒有照到邊際,那麼這塊空間必定十分寬敞的,實際上四壁也只比電筒的照射距離遠了一點點而已。
比起遼國龍脈中的祭室和元皇陵兵馬俑坑洞,這裏只能算得上小房間而已,但是這千平米見方的石室中對我的衝擊絕不比前兩者小!
四周靠着石壁每隔三、四米的距離就有一尊跪人像燭台,全是女子打扮,長發披在腦後,臉孔朝着地面,雙手舉過頭頂,捧着火盆,火盆里還殘留着煙火熏烤的痕迹,只是燈油已經揮發得一滴不剩了。
彎着手指在燭台上敲打了兩下,發出叮、叮的金屬聲響,不同於那些衛兵和大臣,這些跪人像燭台是青銅打造的。
在我們面前的是一排二十位高大威猛的持戟護衛,前方十幾米外是按照文左武右地排列着幾十位大臣,腰跪坐着面向前方,不僅衣服的顏色各不相同,正面看來連容貌、年紀也是各異,唯一的共同點都是表情嚴肅恭敬,目光中充滿了敬畏,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一處。
目光所望的地方也就是這巨大石室的盡頭,九級石階上的高台正中擺放着一張巨大的金光閃閃的龍椅!
龍椅上坐着那個穿着金縷玉衣的應該就是叛亂失敗,龜守湘西稱帝的吳者了。
那件金縷玉衣閃爍着溫潤的光澤,好象是貨真價實的金玉製成,不像是雕出來的。
這裏分明是朝堂寶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