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周日,還是克里斯廣場,今日的人更多了,雖然沒有了烏蘭綜合學校的表演,但那些只休周日的上班族也都帶着孩子出來玩了。
整個廣場,充斥着小商販的叫賣、孩子的笑聲,以及寵物的吠叫,熱鬧極了。
一個金色頭髮的小男孩兒,手裏拿着甜甜圈,一邊跑一邊看着身後,用小孩兒特有的尖銳聲調喊着:“爸爸,快來追我!”
話音才落,他就撞上了什麼東西,小男孩兒一屁股坐在地上,甜甜圈掉落在地,他看看地上的甜甜圈,又抬頭看着面前的老人,獃獃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他的爸爸終於追了上來,教自己的孩子給老人道了歉,才哄着孩子離開。
一根鐵鉤將地上的甜甜圈勾起,扔進了垃圾箱,老克勞德一手扶着腰,一邊深深嘆氣。
“老克勞德,每到周末你的臉色就這麼凝重,老夥計,說真的你應該多笑笑,看看這些活潑的孩子,他們是多麼的可愛!”
老克勞德看了眼說話的男人,這是一個賣的商販,光顧他生意最多的就是小孩子,他當然會覺得孩子可愛。而老克勞德呢,他是負責克里斯廣場衛生的清潔工,每到周末便是他工作量激增的時候,尤其是這些小孩兒,一旦玩上頭,他們便不管不顧地亂丟垃圾,甚至還有很多孩子玩得太盡興了,一低頭就吐在了廣場上。對於老克勞德來說,孩子就是噩夢。
“約瑟夫,賣你的,閉上你的嘴。”
老克勞德說話毫不客氣,叫約瑟夫的男人也不生氣,他仔細看了看老克勞德,嘆口氣說:“老克勞德,你的腰又開始痛了,今天你應該在家好好休息,不該來上班的。”
“約瑟夫,別說廢話,不上班誰會給我錢用?”
“好吧。”約瑟夫又說,“可你真的得抽個時間去一趟醫院了,繼續拖下去對你沒有好處的。”
老克勞德很暴躁,他說:“約瑟夫,又是廢話,我才不想去一次醫院以後就只能癱在床上了!”
“可那也比你痛得覺都睡不好好過一些。”
見到老克勞德神情似乎越發難看,約瑟夫趕緊道:“好了好了,我不說了。”
老克勞德轉身就要離開,約瑟夫想起了什麼突然道:“對了,剛剛聽納坦說他妻子的頭痛好多了,好像是被一個什麼理療館的老闆治療了,那家店今天也要來廣場擺攤,或許你可以去試試看。”
老克勞德語氣生硬道:“我沒錢。”
“嘿,老夥計,放鬆點,不要錢的,聽說這幾天那家店正在搞活動,免費給人緩解各種疼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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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謝白朮來說,今天又是坐冷板凳的一天。一早上,在他攤位面前來來去去的人不少,畢竟他挨着納坦的甜品攤,只要是來買甜品的都會看看他的招牌,可也僅限於看看了。
瑪爾斯星人的自愈力強,相應的,他們拖着病體出來玩的幾率比起藍星人小多了。就像現在的這個廣場,大約有幾千人的樣子,如果說藍星上幾千人里有幾百人身上會有不舒服,那麼在瑪爾斯星,這個比例就被降到了幾十人,再加上這裏的人習慣於忍受病痛,願意看病的人數量稀少也在情理之中。
道理是這麼個道理,可好歹還有幾十人呢,免費的東西都不來試試看嗎?
謝白朮左看右看,希望能像昨天一樣遇上個突發情況,至少能讓他有自我推銷的機會,才能打開局面啊。
正想着,他突然看到了一個老人,老人一手拿着掃把,一手扶着腰,眉頭緊鎖,面露痛苦之色,且臉色暗沉,一瞬間,謝白朮心裏做出了判斷,他站了起來,走過去問:“老人家,你是腰疼嗎?”
老克勞德有些懵,心裏也很驚訝。在聽了約瑟夫的話之後,他的確是打算去那個免費治療的地方看看,廣場的小市場不大,他也很快找到了攤位。雖然老闆年輕得不像話,看起來就很不靠譜的樣子,但畢竟不要錢,老克勞德是打算試試的。只是沒想到要走過去的時候,腰突然劇烈的痛了一下,他不得不站着緩一緩,就這一耽擱,那個老闆竟然就走過來了,不僅如此,他竟然一眼就看出了自己腰痛。
老克勞德心裏有些期待,他知道納坦妻子的頭痛很嚴重,那可是持續了四年的頭痛,面前這個年輕人竟然能治好,說不定這個人真的是有些真本事在身上的,所以他問:“你怎麼知道?”
“很明顯,”謝白朮說,“老人家你站在這裏,一手扶着腰,臉色還很難看,只要是善於觀察的人都能得出這個結論。”
老克勞德心裏有些失望,竟然是這樣嗎,感覺這個答案沒什麼特別的,他小聲嘟囔:“還以為你有點本事,能一眼看出我的腰痛呢。”
謝白朮:“……”他難道不是一眼就看出來的嗎?
謝白朮微微一笑,說:“這樣吧,老人家我能看看你的手腕嗎?”
老克勞德倒也不排斥,直接伸出了左手,切脈之後,謝白朮又看了老人的舌頭,斟酌后道:“老人家,你的腰痛是否在晚上最為嚴重,白天有所減輕。”
老克勞德唰地抬起頭,本來就不小的眼睛瞪得更大了,驚道:“你怎麼知道的?這件事情我從來沒有跟其他人說過!”
謝白朮沒有回答他,而是說:“我們去那邊坐着說。”
扶着老人在攤位前坐下,謝白朮蹲在老人身邊,摁着老人的腰部問:“是這裏痛嗎?”
“不是,是這裏。”老克勞德指着自己腰部兩側。
謝白朮又問:“是刺痛還是脹痛?還是感覺腰部很沉重?”
老克勞德:“刺痛,每次疼起來就像是有針在裏面扎一樣,特別難受!”
謝白朮瞭然,坐回了椅子,老克勞德問:“你還沒告訴我呢,剛才你是怎麼知道我晚上更疼的?這件事情我連約瑟夫都沒說過呢!”
他頓了頓說:“難道又是什麼只要善於觀察的人都能發現?”
“這倒不是。”謝白朮說,“首先你的腰痛,這便是我所學知識中的痹症範疇,其次你的臉色暗沉,舌頭上瘀斑,這是典型的氣血瘀滯型腰痛,而氣血瘀滯型腰痛的又一典型癥狀是夜晚加重,白天減輕,所以我才有此猜測。”
謝白朮又問:“以前腰部受過傷嗎?”
氣血瘀滯型腰痛,其實就是慢性腰肌勞損的一種,一般來說都是因為腰部受過傷,未能徹底康復,日積月累之下便發展成了慢性腰肌勞損。
對此,聽得暈乎乎的老克勞德終於聽懂了一句話,趕緊說:“沒有。”
謝白朮點頭,繼續問:“老人家,請問你的工作是什麼?”
老克勞德:“我是這個廣場的清潔工,整個廣場的衛生由我負責。”
“真是一份有意義的工作!”
老克勞德抬抬下巴,“那是當然,如果沒有我,這個廣場不知道會成為什麼樣子呢。”
“是的,你守護了克里斯大街的快樂。”謝白朮真心道,又指着不遠處問,“那也是你的工具嗎?”
在距離他們不遠的地方是一輛兩輪手推車,整個車身都被漆成藍白色,側面還寫着‘烏蘭環衛’的字樣。
這是整個烏蘭城清潔工們都在使用的推車,不過面前這輛稍有些不同,在推車的兩個把手之間綁了一條手掌寬的皮帶,皮帶正中已經被磨得脫了皮。
老克勞德點頭:“那可是我的老夥計,跟了我快三十年了。”
說著,他還在自己腰上比劃了一下,“每天我都拉着它走遍整個廣場。”
謝白朮直接問老克勞德皮帶的作用是否是方便腰部拉車,老克勞德給出了肯定的回答。
謝白朮瞭然,在病曆本上寫下了自己的診斷,又對老克勞德說:“老人家,初步判斷,你的腰痛應該是長年累月地使用腰部拉車導致的的慢性腰肌勞損。”
老克勞德不知道什麼叫‘慢性腰肌勞損’,他只關心一個問題:“能治嗎?”
“能。”謝白朮給出肯定答案,“只是治療時間會很長,大約需要一個月左右的時間。”
見老人面露猶豫,謝白朮趕緊說:“別擔心,只要每天抽出大約一個小時的時間來治療就行了。”
他還補充道:“現在是義診階段,你是義診的病人,所以即便義診結束后,一樣不會收取你任何費用。”
老克勞德點點頭,“那……今天現在就能治療嗎?”
他的腰痛實在是難以忍受,否則他也不可能貿然找一個可能是騙子的人嘗試。
謝白朮問:“這裏不行,你的治療需要躺在床上進行,需要到我的店中才能開始治療。”
老克勞德:“可我現在不能離開廣場。”
“只要是今天之內到我店裏都行。”
於是老克勞德堅持了一個上午的時間,到了中午,他就來到了謝氏理療店前,正要進去,隔壁雜貨鋪的老闆西格拉住了他,低聲問:“老克勞德,你怎麼也要進去?難道不怕被騙嗎?”
老克勞德反問:“西格,你覺得我有錢嗎?”
西格露出一個尷尬的笑,但凡在克里斯大街開店的人,誰不知道老克勞德最愛打牌,時常將自己的工資輸個精光。
老克勞德抬抬下巴,“所以我怕他騙我什麼?他能騙我什麼?”
西格:“……”這話好像有點道理。
接着他就看見老克勞德毫不猶豫地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