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 天倫

翌日的海域中瀰漫了一種愉悅的氛圍，籠罩着海中萬千魚獸，引得它們左右搖擺，有得還會發出輕聲的鳴叫，如黃鸝鳥歡快的叫聲感染着周圍坦露的一切生命。

粼粼水波反射着九天之上灑下的縷縷陽光，餘暉映得兩人通體暖洋洋，時而激流撞在紫蟒身上激起的萬千水花在陽光下泛着金黃光澤，蒼茫耀眼，聽的潮汐撞向礁石生的漫天嘩聲遠處飄來，盪在耳邊徐徐作響。水裏調皮的魚兒這時也東竄西竄地，追逐着屬於他們的簡單和快樂。明亮的天幕上卷着幾朵蘑菇般地白雲，隨着海風的拂動，慢慢地飄向遠方。似乎言語文筆敘寫不了東海的這番美景，大海悠悠，人們又識得幾分壯麗。

懷抱嬌妻，目視生子。龍野心中不免有着些許感慨，想着自己男兒立於世間，功業加身，妻子與伴應是別無所求，奈何家業所累，需為宮中基業勉力而為，怕是以後會冷落妻兒，心中不免有些愧疚。想的現下無甚大事，還多些時間陪伴。於是更加珍惜此時相處的幸福光陰，只可惜落日落得雖慢，卻總是不可挽留。人總是這樣，越發的感到快樂，就會越發的伴生許多憂愁。

快樂時日總覺短暫，出得宮中已是半天，龍野喚的水中狂獣：“蟒兄，我們相交多年，愚弟卻總有一絲疑問呢不知能不能問？”

身下海水中猛地抬出一個龐然大物，仔細一看卻是一個碩大的蛇形獨角頭顱，傳來粗啞駭人的言語聲：“宮主且問，老哥我知無不言，也縱使你老弟待我如此尊重，換的他人，若是撞見我等被封印魂魄，鐵定扒了我全身皮甲拿去煉以衣甲。莫說一個問題，多少個也算不得什麼。”

龍野聽得紫蟒言語，心中不免生出感慨，貪婪總是人之本性，當年紫蟒被人鎮壓與星月島下，且用道家萬象離魂陣予以鎖魄離身，可笑自己卻以為是上古先人遺留之地，費勁心機攻入陣中，卻見此紫蟒身軀魂魄被分離鎮壓，不知多少歲月，眼見是活不了多久了，紫蟒已是萬年丹身，一身筋骨皆是神物，自己遇見它時不也起意了，只是自己修心已久，做得欲可控制，而自己的原則也一直是已所不欲、勿施於人，這般趁人之危非是大丈夫所為。當下便是贈與宮中聖葯離憂丹助其穩定魂魄。紫蟒生性暴戾卻亦是知恩圖報，當下願與己身加入神宮，一丹靈藥換來凶獸一生忠膽，這生意做的是猶為划算，雖然自己本就無意。

“蟒兄，此事以後不便再提，我們既是兄弟相成自然不該見外。不知你等千載難見的古荒傳承凶獸怎麼傳宗接代啊！我將我兒於你收做義子如何？”

紫蟒當下沉默，當年龍野救它之日已是欠下性命，無以為報，心中甚是過意不去，便執意加入龍宮效力。多年以來卻是君子相交，不曾難為自己，且讓自己作為護宮神獸享受宮中萬千香火。對於單純修鍊不知多少歲月又有過多少殺戮的它而言，這番感覺是它以前不曾體會過的，有着不言而喻的感動。

“我們蠻荒古獸的傳承多是在自己大限將至又或者破空飛升之日才會留下一絲血脈，如果血脈中的傳承記憶不曾被喚醒的話，便是永遠消逝於這個世間。宮主欲與少主做我義子，我紫蟒甚是感激，以後縱是我身死魂滅，也不會讓他人傷得少主一絲一毫，這是我紫蟒於宮主的永生誓言！我見得孩子體內之前那個珠子，似乎也是一種遠古傳承。只是似乎太多晦澀，我也言之不明。嘿嘿，從此以後我紫莽也可有得孩兒，老天待我也不薄！”

龍野聽到傳承二字想來自己宮中前輩傳下來的一些玄奇話語，只可惜都是些隻言片語，已經面目全非，自己參悟多時也是不知所謂。龍神宮，如今卻是沒有什麼龍，蛇倒是有這麼大一條紫莽，當真是有些慚愧。想到這裏，又開始為龍宮前景擔憂。

水夢兒此時聽得這些話語，深為龍野大丈夫所行心生無限崇拜與愛慕，又深感紫蟒知恩圖報甚是大義，比之性情難辨的人類勝之百倍。女人家總是會有着感性的一面，對自己孩兒以後有着萬年紫蟒的庇佑而心安。此下便當感謝道：

“蟒兄。小妹在此謝過！澤兒以後安危便託付於兄長。愚夫婦不勝感激。只是我等女兒身。修為比不得兄長。否則斷不會勞煩。”

紫蟒此時心裏感覺如是撒了鹽水一般。不知落淚為何物地它此時卻有了這麼多地感慨。如果讓九天之上地先輩知道。恐怕會笑掉大牙。聽地這些個言語更是不知道該怎麼說。自從來到宮中。伴着龍野一家人。自己一個修鍊算地有成地妖獸。如今卻是多了很多不曾體會過地快樂和關懷。

“夫人不便多言。我紫蟒比不得你們文縐縐地言語。再過些許時日。我便可以經紫軒天火練身。褪掉最後一層蟒身。遇風雲而化龍。到得那時。不敢說上天入地。無所不能。這一界除了幾大宗派當中地老不死。便不會再有幾個敵手。少主與神宮安危。不需憂心。”

龍野便把到得嘴邊話語停下。太多地嘮叨也會顯得婆媽。蟒兄不喜吹捧。龍宮與世無爭。靜心發展。也不會有什麼太大風浪來討野火。想到這裏。就欲放下心來。只是心底總會閃過一絲悸動不安讓自己不明所以。想來自己一身修為已臻忘情。不說登峰造極。也堪比得七大仙派掌門。宮中有着幾大長老較之自己猶勝一籌。加上蟒兄與另外一獸。這番實力比之夢兒宗門也不逞多讓。當下強壓掉自己心中不安。靜靜體會身邊這天倫之樂。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此時此刻，三人一蟒立於東海一隅，遠望大陸不再言語，只是龍野懷裏的小傢伙時而還會調皮的用着稚嫩腔調，叫着父母抑或輕聲啼笑。

遠處天際飄來一枚玉符，打亂這難得地平靜，玉符落在夢兒手上，這是凌仙閣特殊的傳訊符。水夢兒腦中影像一閃，沉默了半天，終是龍野看不得妻子這般模樣，甚是心疼，問道：“夢兒，你師門喚你做什麼，你為何悶悶不樂？”

水夢兒望着愛人關切的眼神，勉強一笑，怔了怔說道：“閣主師父她老人家喚我回去小住時日，師父待我恩同再造，許久未見，我也很想去見她老人家，只是我不舍澤兒和你。”

龍野當下大笑道:“夢兒，我們人生一世，又不是只為為兒女情長，況且你師父待你親如子女，又只是讓你回去小住，我們來日方長。你且過去，不用擔心我和孩兒。不然你師父她老人當我圈禁她愛徒，我可就擔當不起了。”

或許是龍野安慰式地調笑沖淡了這一絲離別的苦悶，夢兒終於收起暗淡的愁容。笑笑地答道：“壞人，你也敢調笑我了，看招！”

兩人難得地像小孩子般嬉鬧了半刻，用這樣無聲的方式舒緩着彼此的感傷。身下的紫莽似乎也受不了這般苦悶的情景，把頭埋進了水裏，激起了幾丈高的海浪翻滾而去。

“龍野，那我便離去了，你要照顧好澤兒，待我回來。”水夢兒眼角已經泛起水霧，不願龍野看到，當下轉身御風而去。只是身影猶如月下藍天那般緩慢沉重，不時回頭觀望，直至自己眼角那個身影已經被海平面遮擋，再也看不見了。才御使飛劍慠雪全力向著凌仙閣縱去，師傅的身影慢慢地覆滿心間，暫時地壓下了離別之傷。

小傢伙瞪着大大地眼睛看着自己母親御劍飛開，忽然開始大聲的哭鬧，似乎以為自己的聲音可以喚回離去的身影。龍野搖動着臂膀，輕輕拍打着孩子，卻怎麼也安慰不了哭泣中的伢子。

龍野送走嬌妻，心底那份不安卻是愈發驚心動魄。當下喚蟒兄全速返回宮中，欲使得宮中傳下的心算之法，卜上一掛測得吉凶，只是似乎已經來不及了。一般修行到了忘情之境，世間當少有身死之危，可是這般震徹靈魂的悸動，分明便是有危險的預示，還好夢兒已經離去，自己也會少了一份牽挂。想到這裏，更是加速返回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