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我疼
“你那個哥哥怎麼回事?我們好不容易才把粉絲哄好,他害我們損失的名譽就不說了,現在還來搞這套,他是非把我們所有人都拖下水不可啊?”
愛樂隊一共有四個人,分別是主唱簡墨,鼓手張宸,貝斯手周啟鈞,鍵盤手兼隊長樂神。今天除張宸外,其他三個人都在。
不只是周啟鈞,隊長樂神盯着手機也目露不快,他年紀比其他人大平時素來穩重,這會兒語氣里也壓着怒意:
“簡墨,你那個哥哥到底想幹嘛,昨天不是說好會對大眾道歉,讓事情過去的么?”
“我也不知道啊,我爸昨天是這麼跟我說的啊。”
簡墨也是莫名其妙無處可辯,他家裏他爸是最說了算的,其次是他大哥,昨天他爸這麼說了他就沒有再多想,誰能想到他今天來這麼一出呢?
周啟鈞厭惡地擺擺手,快速道:“你給你哥打個電話,讓他別亂搞了,他自己名聲這麼臭,別把我們也搞臭。”
“我知道。”
簡墨姑且安撫下了隊友,走到邊上打電話,他剛拿起手機,忽然想起來上個禮拜他和朋友打鬧,手機掉進了酒里短路后拿去修了。
他現在用的備用手機沒存號碼,他只好先發了個信息給他哥,拿到號碼后再給簡渝打電話。
電話響了兩聲很快就通了。
“喂。”
電話一接通,簡墨就語氣不善地質問道:
“簡渝,你發得那條微博是怎麼回事?”
簡渝正在吃飯,他們公司是有員工食堂的,但很多藝人都有自己的營養餐,很少吃食堂。公司的營養專員會在群里提前提醒藝人,但今天不知道怎麼的,反正沒人和簡渝說過。
周朝作為一個小助理不敢和這些人理論,就咬牙去食堂買了一份,幸好簡渝沒說什麼。
接通電話時簡渝袖子上的紐扣劃過屏幕,不小心點了公放,男生炸呼呼的質問在空氣中炸開,周朝都嚇了一跳。
簡渝朝受驚的助理點了點頭,關閉公放后慢騰騰地說:
“是最新的那條么?就是這個意思,我沒有做,所以我不認。”
“簡渝!”那頭爆出一聲怒喝。
和所有人一樣,簡墨也認為簡渝是在好勝逞強。早在抄襲事件爆出之前,樂隊粉絲就因為他和簡渝的關係對簡墨頗有怨言,但因為簡墨是主唱,樂隊裏人氣最高,大量粉絲控場,佔據比率較小的團粉不好意思說什麼。
但這次事情發生后,不少他的個人粉絲和團粉站在了一條線上,埋怨簡墨因個人關係害了樂隊,讓簡墨承受了不小的壓力。
可以說,他絕對是涉及此次事件里最希望簡渝能儘快擔下責任並道歉的人之一。
聽筒里男聲絮絮叨叨,聲音時而尖銳時而滿含怒意,簡渝聽完了他和其他所有人相似的抱怨,才平靜地說:
“我沒有做,沒有做過得事也要認么?”
簡墨衝到喉嚨口的罵聲驀然一滯。
簡墨出道年紀小,十七歲因為在學校文藝匯演自彈自唱被傳到網上而受到關注,十八歲正式出道,現在也才二十歲。
二十歲的男生,桀驁不馴,直率敢言,自然受到了一大批年輕粉絲追捧。他的坦率有人設部分,也有幾分真性情,反正不管如何,他都沒法說出“對,不管是不是你做的你都得認”這種話。
簡墨煩躁地抓了抓頭髮:
“真不是你做的?那不是你還能是誰難不成是……”
他心裏一驚,話到了嘴邊改口:
“該不會是周啟鈞漏聽了吧?那這事怎麼說的清。”
簡渝說話的時候已經轉移到了窗邊,午後大片的陽光透過窗口在地面畫出一口“井”,青年站在井邊,陽光從頭頂斜射在他左半張臉上,青年低垂的黑色睫毛上矇著一層光熠。
“沒關係。”他輕聲說:
“我會找到證據的。”
“你……”
“小墨。”青年低沉漠然的嗓音忽地一改,透着哀求,是簡墨聽慣了的語氣:
“我會證明自己的清白,但是你先別和你的隊友說,我怕他們會更生氣,等明天,明天我就給你一個滿意的答案好么?”
畢竟是自己的親哥哥,簡墨為難地說:
“那你快點,樂隊這邊我先安撫他們,如果明天你還不能給出滿意答案,我們可能會採取法律措施。”
“我明白的。”
這一聲后,簡渝掛斷電話,他抬眸看向幾步開外的周朝,道:
“這邊沒事了,你出去吧,把飯盒收拾下。”
“好的好的。”
周朝收拾了垃圾很快出門,關門的時候他輕輕地抬起頭,沙發上的青年安靜地坐着,端起透明的玻璃杯小口小口地喝着水,周朝心裏忽然閃過一個念頭:
他這簡哥,跟以前是不是有點不一樣了?
他以前,遇到這種事也能這麼安靜地吃下飯么?
這個念頭在腦中一晃而過,他晃了晃腦袋,一臉莫名地走出。
簡渝發出微博後果不其然上了熱搜,大多數人都在罵他死不悔改,還有一部分人在發廣告,微博再次熱鬧起來。
不過這都不關簡渝的事,他慢條斯理地喝完了水,就站了起來,給司機老張打了個電話:
“張叔,備車,我要回家。”
——
“你看看你做的什麼好事,本來你弟弟上半年就可以開演唱會的,現在又要拖!”
“這段時間不要出去了,給我在家好好反省!”
“哥你怎麼能做這種事,你知不知道我在學校好丟臉啊!”
“下次活動見面別喊我了。”
“媽媽知道你委屈,但是現在你名聲不好,還是不要出去了,媽先走了啊......”
“……”
老張透過後視鏡看着坐在後排的二少爺,這個二少爺說來也挺可憐的,因為腦子呆不靈活被一家人不待見,據說小時候還走丟過吃了不少苦頭。
他給簡渝當了兩年司機,以前這位少爺雖然也有點可憐但還蠻鮮活的,現在出了這樁子事,他整個人都像一灘死水。
那張盯着窗外的臉彷彿他女兒鋪平在地上的空白畫紙,讀不出任何情緒,看着挺怵人的。
老張沒忍住,出聲道:“二少爺,快到家了。”
“到家了么?”
像是機械人被按下了開關,沉睡的青年重新活了過來,他換了個坐姿看着兩邊快速經過的樹林,眼中滲出淡淡喜悅。
“到家了。”他雀躍地說,眼珠子透出溫暖的笑意:
“終於到家了。”
車子經過一扇紅色鐵門,駛入莊園之中,四月季節,花園內草木蔥鬱。
簡家幾個成年的孩子在外面有各自住的地方,最小的妹妹讀的也是住宿高中,住宅平日裏只有簡父簡母在,因為簡父是生意人經常在外面,所以在家最多的還是簡母。
今天也沒有例外,簡渝一進門就被告知太太在家。
簡渝熱烈地愛過他母親,在他的印象里,他的母親高貴優雅溫柔且充滿智慧,一舉一動都是美的代表。時至今日,他回憶起他的母親,浮現在腦海里的都是那張永遠知性優雅的臉龐。
果不其然,簡渝才走到客廳,一個美艷優雅的女人就從樓上走了下來。
她已年逾五十,卻依舊美麗,風情萬種又不失端莊。
她的母親是六七十年代名噪一時的女星歐陽菲菲,自小備受關注。簡渝出生后,大家都說簡家這個二兒子繼承了外婆的美貌,因此在簡渝的心裏,他在世上最親的親人就是那個他從未見過的外婆和她的女兒。
簡渝雖然經常回家,但在這樣正當午後的時光見到他還是很驚訝,白秀寧拖着長裙步履婀娜地下了樓梯,臉上表情端莊慈愛。
“小渝回來了,吃過午飯了沒有,沒有就讓佩姨做。”
“不用了媽媽,我吃過了。”
他的表情太乖,回答也絲毫沒有問題,女人沒有在意,隨口道:
“吃過了就好,對了,媽媽和朋友約好了待會要出去,你晚飯記得自己吃啊。”
“我知道的。”
簡渝側身讓開,女人從他身旁走過,臉上一點異樣表情都沒有,彷彿渾然不知那件牽扯到她兩個兒子的事。不過,的確,上輩子也是如此,直到他公開道歉她才知道這件事。
畢竟,抄襲不抄襲的,這樣的事絲毫引不起她的興趣。
簡渝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客廳,才緩慢地轉過身。他沒有立刻上樓,而是先到廚房拿牛奶喝,昨天沒有睡好,他打算熱一杯牛奶再睡。
他在廚房待了會,以為母親已經出門了,沒想到他端着杯子從廚房出來的時候,白秀寧又折了回來。
簡渝心中微微訝異,就看到母親臉上露出了幾分尷尬的表情,他心中有數,就是不知道是妹妹還是弟弟。
“小渝啊。”白秀寧咬着唇,說:
“我聽說,你把你同公司一個練習生的原創音樂給了你弟弟……”
“媽媽。”
簡渝眼眶一紅,低低地說:
“你也不信我么?”
“當然不是了,只是外面……”
“不是我做的。”青年抬起臉,眼中寫滿委屈:
“真的不是我做的,我跟弟弟解釋過了,會找出證據證明清白的,媽媽相信我好么?”
“我當然相信你。”
白秀寧露出溫柔表情:“你是我孩子,我當然相信你。”
而且那些抄襲不抄襲的,有那麼重要麼?實在不行,叫律川花點錢給那個練習生出幾首歌,總會撫平事情的。
“太好了媽媽,謝謝你。”
簡渝欣喜地說:“謝謝你相信我,在爸爸也不相信我的時候你還站在我這邊。”
白秀寧的表情在簡渝說“爸爸也不相信我”的時候微微一變,她唇瓣開合似乎想說什麼,但還來不及說出口,又聽到簡渝飛快地說:
“對了媽,我昨天被弟弟瘋狂的粉絲追,逃跑的時候撞到了腦袋,好疼啊。”
白秀寧一個怔忪被轉移了注意力,她看着簡渝撫着額頭,心疼地說:
“真的么?很疼么?”
“真的。”簡渝喃喃地說:“真的好疼啊。”
那裏面好深好冷啊,他渾身都疼。
四肢冰涼而沉重像是有東西拖曳着他往無盡的水底去,他以為他這輩子都出不來了,卻沒想到只是一個小小的頭疼就把他換了過去。
是因為你也不甘么你也在恨是么?
簡渝向來能忍,除了剛回來的那個月經常做噩夢半夜驚醒外,其他時間都特別乖,乖乖地站在角落不用家人擔心。白秀寧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模樣,以為他真的疼,難得地靜下心安撫了他一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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