毀滅吧
就是這種眼神,平靜甚至帶着一絲好奇的眼神,他們明明站在同一個場地,他卻像是站在高高的空中樓閣上的大少爺,渾身散發著光芒,即使自己渴着血也碰觸不到。他原以為就是這樣了,他們身份天差地別他認命了。
沒想到簡渝根本不是什麼大少爺,他就是個假貨,一個假貨,一個假貨!
一個假貨也敢在他面前揚武揚威!
禾瑞西突然嗤笑了一聲:
“你看你現在,好可憐,被人搶了角色還要受人欺負,要不這樣吧,我把你介紹給江總,你現在的臉還是很不錯,說不定他還喜歡你呢?”
他的眼底,滿是陰毒。
簡渝看着他,忽然感覺到了什麼。
剛才禾瑞西大吼的時候用手臂把桌上的小零件給掃了下來,本子掉落在地上,帳篷里用布修飾的地板從犄角旮旯里滲出蒙蒙的塵埃,在空氣里緩緩騰升。
簡渝退後了半步。
禾瑞西的憤怒不平隨着他的怒吼傳遞到他心臟,就如同那些外強中乾,虛有圖表的可憐和悲哀。他是這個圈子裏最典型也最常見的代表,將自己的尊嚴包裹在一塊窄小發臭的破布里,然後隨着□□一起販賣給所謂的上位者。
明明已經賤賣了尊嚴,卻試圖從更弱小的人那裏將“面子”找回來,用虛榮空泛的面子來代替被擠壓成孩子餅乾大小的尊嚴。
簡渝本該恨他,或是憐憫他,又或者又恨又可憐,但是奇異的,他的內心,平靜地生不出一絲波瀾。
他已經無能,恨更多的人了。
長久的寧靜后,簡渝忽然偏頭,歪着腦袋問了句:
“那你整個拍攝期間都會這麼對我么?”
禾瑞西嗤笑一聲。
“當然。”
禾瑞西心中本來就有怨氣,他原以為自己搶到了男主角色贏了,沒想到這個劇人氣最高的是男二,他明明是男主,上熱搜的卻是男二,所有人關心的都是男二,憑什麼?
“又或者,如果你向我道歉,說不定我會對你好一點?”
“道歉?”這兩個字從簡渝舌尖滾過,被賦予了一種獨特的韻味。
“比如有事沒事給我削一個蘋果,端茶遞水之類的。”
簡渝張開口:
“沒興趣。”
“你——”
簡渝往旁邊讓了讓,禮貌地說:“這是劇組戲服,你注意別弄破了,我有事,先走了。”
他轉身朝門口走去,禾瑞西說了一大堆,沒有得到任何反應,正無能狂怒,還要伸手去抓他,正好周朝掀開帳篷,看到這一幕臉色一變,飛快上前擋在簡渝面前,瞪了禾瑞西一眼然後拉着簡渝往外面走。
“哥,禾瑞西那小子是不是又欺負你了?”
“他欺負我么?”
“當然了啊,這個整個劇組的人都知道啊。”
“是么,整個劇組都知道啊。”
禾瑞西喃喃說了一聲,周朝見他沒再提這事,也就不再說。
禾瑞西把話和簡渝說開后,不僅沒有收斂,反而變本加厲折騰簡渝。
這個劇有很多青年演員,女主的扮演者是兩年前剛出頭的小花旦,年紀也很輕,心裏很同情簡渝,但因為禾瑞西背後有人也不敢得罪他,只能在私下裏對着禾瑞西做鬼臉,看着簡渝一臉“你就受着吧”的表情,惹得簡渝頻頻發笑。
又過了一天,這天晚上簡渝和邵司庭開着視頻聊天。
酒店裏光線朦朧,簡渝洗完了澡套着一件略微發黃的純棉t恤坐在床頭,鏡頭照在他的上半身,能看到他亮得反光的下頜線,漂亮修長的雪頸和蓋在他腿上一點點柔軟床被。
青年表情懵懂,純真而無害,眼底閃爍着柔軟的愛意,一切的一切都讓邵司庭喜愛。
邵司庭低着嗓音哄他:
“明天我在影視城附近有活動,結束了來看你好不好?”
“好啊!”
青年眼睛一亮,下意識說,但很快反應過來,憂慮道:“你來看我,會不會不太好啊。”
看着戀人笨笨的模樣,邵司庭低聲笑了起來。好一會後,他看簡渝真要生氣了,才說道:
“不會的,這本小說的原作者加編劇的柳老師是我朋友,我來看她,不會有事的。”
簡渝驚喜道:“原來柳老師是你的朋友啊!”
“是啊,以前聚會的時候見過面,聊得挺好。”
還有一點就是柳編在網文界很有名,在編劇界也認識不少朋友,朋友的朋友就算朋友嘛。
簡渝沒有疑他,點點頭說:“那你可以過來。”
他頓了頓,又道:“那,你什麼時候回劇組啊?”
邵司庭唇角笑意加深。
“第二天上午才走。”
青年眼中綻放出光芒。
因為第二天還要拍戲,兩個人沒有聊太久,簡渝打着哈欠掛斷了視頻聊天。畫面斷開的瞬間,他眼中那些純真柔和的光芒全都消失了。
他盯着酒店地板,眼中若有所思。
邵司庭明天要過來么?
那是不是,自己,可以好好迎接他?
……
……
一大早,劇組就在做準備了,今天的戲份頗有難度,展現了主角之間最初的默契,也是兩人從爭鋒相對到引位好友的重要轉折點。
給兩位演員帶上重重防具后,導演對着喇叭喊:
“在有箭射過來的時候,兩位演員互相推對方的肩膀,禾瑞西你注意要把簡渝往緩衝氣墊方向推,別推錯了啊。”
導演想起兩人交惡的事,特意交待了一句:“你們是在空中做這個動作的,待會掉下來一定要對準氣墊啊,要是推錯了,掉錯了地方,可是會受傷的。”
禾瑞西笑嘻嘻地回導演:“放心導演,我不會的。”
“簡渝也不會的,對吧?”
簡渝還沒說話呢,導演就在心裏嘀咕:我這話就是對你說的,你自己什麼樣自己不曉得啊?
劇組所有單位準備齊全,兩人先完成了幾個前期動作,上威亞到空中,站穩在木頭上后,兩個人稍稍調整了一下位置,等待開拍。
簡渝站的高,視野廣闊,能夠看到有人從門口方向走來,來人臉上戴着口罩,一身黑衣,但走動間氣場依舊顯示了他不凡的身份。他到之後,導演組那邊發生輕微喧囂,柳編微笑着站了起來,連導演也抬頭去看。
簡渝側身背對着攝像機,朝着禾瑞西輕聲開口:“那天你說我看不起你,我想了想——”
他露出了一個無所謂的笑容:“好像是的。”
“你——”
簡渝這些天都跟軟包子似的認打認罵,就連上回在帳篷里都沒有反嘴,禾瑞西哪裏受得了這氣,怒上心頭下意識伸手去推他。
對面的場記做了個開拍動作,簡渝的身體飛快地向後倒去,如同失去了羽翼的藏雀般重重地落在緩衝氣墊的邊緣,他的身體在氣墊的彈力下迅速失去平衡,翻滾着從氣墊上摔了下來。
“嘭”的一聲——
“簡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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