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君臣謀伐

京都洛陽。

清晨，清風徐徐，爽朗怡人。

已有錦衣衛入宮，靜候曹髦召見

曹髦起床，一名錦衣衛在陶樹的引領下，覲見曹髦。

他向曹髦稟報盧氏父女發生意外的具體情況。

曹髦獲悉盧奉斷腿且被關鎖在狗籠里，其部落被成律歸兼并，盧氏兄妹下落不明，心裏甚是難過，也甚是擔憂盧菲的安全。

他與盧菲恩愛過，心裏對她是不舍的。

她的異域風情之美，也是讓曹髦終生難忘的。

最重要的是，曹髦還盼着盧奉能送來馬匹，與他交換鹽鐵，各取所需。

曹髦缺馬啊！缺騎兵啊！

他要對付司馬昭大軍，艱難異常。雖然也準備了多年。陸豫、陸淵父子也替他準備了多年。但是，曹髦不想與司馬昭耗戰太久，因為終究損耗的是大魏的國力。

而司馬昭的精銳騎兵，僅郭茅所部，就有兩萬多人。

此外，司馬昭大軍也常備騎兵數萬，還有各州郡支持司馬昭的騎兵。

曹髦讓那錦衣衛繼續收集情報，揮手讓那人退下。

此時，青素又來稟報城外情況。

她神情蕭蕭，悶悶不樂。

曹髦強顏歡笑地說：“怕什麼？這不是好事么？司馬昭走了，朕也清靜了，皇權自然回到了朕之手中。”青素難過地說：“可是，可是，大魏卻仍在司馬昭手中，大部分兵馬，大部分國土，都在司馬昭手中。”

曹髦含笑地擺擺手說：“那是司馬昭費心費神，替朕暫時管着。好了，你不必多慮。

現在，你親自快馬出城，去請陸豫老將軍到宮中來，也告訴青荷，吩咐下去，今天上午，朕要與陸老將軍促膝長談，閑人免進，午宴上酒。

朕要與陸老將軍痛飲九杯好酒，好好的聊聊怎麼打贏這場大仗，如何中興大魏，一統天下。”

“諾！”青素無奈而去，應令之聲，有氣無力。

不到半柱香功夫，陸豫已經在青素的引領下飛馬入宮，下跪參拜曹髦。

這一老一少，兩人書信往來多次，卻第一次見面。

陸豫見曹髦相貌俊朗，長身玉立，激動地說：“陛下料事如神，司馬昭不僅已反，且已逃竄至豫州。我朝有陛下這樣的神算家，必定中興，一統天下。”

曹髦扶起陸豫，親切地說：“老將軍，中興大魏，一統天下，還須靠老將軍發力啊！老將軍，請上坐。”他說罷，親手扶着陸豫來到案桌前，扶他落坐，又把陸豫感動得老淚縱橫，渾身顫動。

青荷已經端茶過來，侍立一邊。

曹髦側身，親手端過茶碗，放在陸豫面前，低聲說：“老將軍，請用茶。此乃淮南上等好茶，朕隨司馬昭前往淮南平叛，親自摘取，親自指點茶師製作。”

他說罷，坐到了案前，面對着田豫。

陸豫激動地伸手，顫顫端起碗，呷了一口茶，連聲讚歎說：“嗯，好茶，好茶！”

茶香四溢，香飄寢宮。

曹髦隨即關問陸豫家庭情況：“老將軍，有幾個兒子？幾個孫子？

老夫人是否健在？生活上可有需要朕解決之困難？糧錢田地夠嗎？家僕丫環夠嗎？是否需朕調撥？老將軍身上戰傷，會否經常複發？”

陸豫感動地說：“拙荊已逝。老夫三子三女九孫，外孫七個。有妻無妾，三子九孫皆從軍，一直留守邊關。其中，長子陸淵，幾年前率領微臣三孫陸疆、陸域、陸耕到京都，替陛下鎮守京都。

微臣第四孫子陸鋒數月前已隨典協到達京都，被陛下封為度支尚書兼度支考課，替陛下看管金庫、糧庫、考核各級官吏。

其他諸子和孫子及家眷，這次隨老夫率部到達京都駐紮，諸子及孫皆為軍中將領。

微臣三女皆為大魏和親，在胡、匈那裏生活不易，全都早逝。老夫長年鎮邊，無田無糧無錢，廚子、馬夫、家僕、丫環、書童，各一個。”

曹髦看到了陸豫臉上的神情變化，有驕傲，有難過，有傷感，有遺憾。

他急低聲勸慰：“老將軍，大魏對您有愧啊！朕估計，明帝以來，甚少關心將軍和鎮邊將士生活。朕替先帝和列祖列宗，向老將軍賠罪。”

他說罷，站起身來，真向陸豫鞠躬。

陸豫嚇得趕緊起身，要下跪謝罪。

曹髦急忙伸手拽住他的手，低聲說：“老愛卿，不用客氣。”又按他坐住，又側頭對青荷說：“青荷，現在司馬昭的人，肯定都在逃命，城中空宅必多。你讓烏崇遠出宮去給陸老將軍在城中找一處大宅院，收拾乾淨，重新購置傢具，招些百姓子女，服侍陸老將軍一家子。另外，你從錦衣衛經費中，提取百金，贈予老將軍。”

陸豫急急擺手說：“不不不！錢，生活夠用就好。錢多了，就沒心思從事軍旅，調兵遣將了。老夫現在生活甚好，有宅子住就好，不需要多大的地方。就是，就是，希望幾十個曾孫子能有一個可以玩耍的大點的地方。至於老夫，住軍營習慣了，每天能聽到號角聲。”

青荷一怔，感動的淚水在眼眶直打轉。

曹髦感動淚下，哽咽難言。

陸豫，多麼純樸的老將軍啊！

他替魏國鎮邊數十年，以軍營為家，竟然連宅子都住不習慣了。

為了減少邊關烽煙，他把他的三個女兒，都送去和親了，而且因為在胡、匈那裏生活不習慣，全都早早去世了。

換作一般人，哪能受得了？

陸老將軍的內心，真不是一般的強大。

曹髦握着陸豫的手，滴着淚水，用力地搖了搖，搖了搖。

驟然間，青荷也是感動淚下，趕緊伸手掩臉。

陸豫有些尷尬，把皇帝給弄哭了，真是過意不去。

豈料，房門外，也是哭聲一片。

負責警戒的侍衛，前來送水送點心的宮女，無不被陸豫的樸素所感動。

曹髦舉起衣袖，抹抹淚水，鬆開陸豫的手，坐回龍椅上說：“老將軍，辛苦了！朕不會忘記您的辛苦以及對大魏的忠誠。好，咱不再討論生活之事。朕與卿好好聊聊平叛方略，中興大魏方略，一統天下方略，如有不妥，請老將軍多多批評指教。”

陸豫也舉起衣袖，抹抹老淚，說：“陛下請說，只是老夫長期鎮邊，施政不善。哦，還請陛下先說。”曹髦說：“司馬昭雖然到了豫州，但是，必定率部反撲。我軍兵力少，糧少金多，因為天下最大的金礦，已經掌握在朕之手中。武庫也在朕之手中。所以，我們不可力敵，只能借鑒當初司馬師平毌丘儉之亂時的策略：對峙消耗。老愛卿意下如何？”

陸豫老將軍點了點頭說：“陛下聖明，料敵先機。對峙消耗是戰略，具體的仗還是要打的。但是，這個戰略是要在得民心、有足夠兵力、足夠錢糧的基礎上實施的。現在，陛下不缺民心，不缺兵器，不缺錢，但是，缺兵源，缺糧食，缺馬匹，缺布匹等等。陛下能否解決這幾個問題嗎？”

曹髦含笑說：“朕組建了兩支秘密特種部隊，男錦衣衛和女錦衣衛，老將軍知道嗎？”

陸豫點了點頭說：“知道！因為胡紅顏從郭方將軍那裏借了兩名男錦衣衛，微臣也將鎮邊將士的女兒中凡是未滿十三歲且未婚的女子集結起來，供胡紅顏挑選。

她從中挑選了三千機靈、刻苦耐勞的女子，由老夫提供秘密基地，供她秘密訓練。後面，典協到邊關來的時候，也代表陛下去看望了胡紅顏。”

曹髦起身，朝陸豫鞠躬說：“老將軍，朕謝謝您。是您替朕找了一個好姑娘，她替朕嘗試飯菜兩年多，朕有今天活命，離不開胡紅顏的捨命相護。但是，朕愧對她，一直沒注意她，直到她回邊關之前的一個月，朕才知道她的努力付出，還有老將軍對朕之關愛。”

陸豫急忙又下跪還禮。

曹髦急又扶陸豫，扶陸豫坐好，又說：“朕的兩支特種部隊，會與老將軍麾下將領，到一些州郡，裏應外合，查抄一些士族、財主、豪強的錢糧，供我軍使用。所以，糧草和兵源都足夠。

戰馬補充，原本有戴胡阿狼泥負責。他會不時的遣人護送戰馬南下，與朕交換鹽鐵穀物。這也是朕放他回去並派典協護送他回去的原因。

但是，現在，其部落被瑣奴和成律歸吞併，戴胡阿狼泥斷了一腿且被關進了鐵籠里，其子女皆下落不明。所以，戰馬補充就得靠東吳及我大魏的各州郡了，讓錦衣衛想辦法去奪些馬匹，還有就是郭茅手中的兩萬騎兵，朕要拿到手，稍後就讓郭昭儀出宮離京南下川蜀，找郭茅。

待會，陸老將軍也可以派人到鮮卑去聯絡一些熟人朋友，購買馬匹。

至於將來，成律歸壯大鮮卑，侵我邊境，屆時再打他也不遲。

眼下，他需要朕之錢糧和鹽鐵支持，朕需要草原的戰馬支持。而且，成律歸、瑣奴也壯大不了他們的部落，很多鮮卑部落首領皆不是善良之輩。所以，邊關勿憂，且有秦朗鎮守。”

陸豫恍然大悟又豎指讚歎：“陛下聖明！高瞻遠矚，深謀遠慮啊！老臣佩服之至！但是，士族豪強，陛下若派錦衣衛襲擊他們，奪其糧草馬匹，恐怕會激動天下士族。

自古以來，朝廷採用分封制，導致一些州郡擁兵自強。

本朝自文帝以來，廢除分封制，採取虛封制，但是，一些邊州邊郡勾結士族豪強，仍然擁兵自重，尤其是近些年，司馬師、司馬昭兄弟專權，起兵叛亂者時而有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