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你們都是千古罪人!
第27章
辻村深月自從身居高職以來,還是第一次當眾被人落下這麼大的面子。
二葉亭楓這話說的,和指着她的鼻子,罵她這個異能特務科長官無能有什麼區別?
辻村深月按捺住想要對二葉亭楓使用異能的衝動,冷靜地深呼吸了一下,想要開口反駁二葉亭楓。
但二葉亭楓卻懶得聽她那些連新聞記者都快聽吐了的官場空話。
只聽他繼續說道:
“異能特務科佔了管理全日本異能者的位置,卻連一個小小的橫濱都無力管控。
等到下一版《新明解國語辭典》刊印的時候,我一定得給三省堂的編輯們好好提提建議。
他們應該直接在辭典里,把‘薪水小偷’和‘異能特務科’劃上等號才是。”
二葉亭楓輕飄飄的一句話,卻似扎進了辻村深月的心裏。
她是個哪怕在一眾事業型女性中,都最為要強不服輸的人。
要知道,為了這份事業,她作出了很多犧牲。
她經常加班,她沒有時間看望家人,她的女兒對她比起愛更多的是畏懼。
她為異能特務科付出了那麼多心血!
對於辻村深月而言,異能特務科已經成為了她人生價值的最好體現。
但是現在,這個從學校畢業不過區區五年的內閣新人,居然敢用一句話就否定了她所有的努力?
辻村深月此時看着二葉亭楓的目光已經冷然如冰。
二葉亭楓懶得去看【劇本組】圓點視角中,那代表辻村深月的灰色圓點逐漸染上的些許紅光。
辻村深月這個人他之前也有所耳聞。
身為女性,能夠在以男性力量為主的日本官僚體系裏身居高位,自然是有些真本事的。
二葉亭楓手下用人不拘男女,只問本事。
所以在這場會議之前,他原本還對辻村深月有些期待。
只不過如今看來,辻村深月不僅在大局觀上頗有欠缺,甚至還經不住情緒挑撥。
這樣的人,饒是在異能特務科里做一個普通的情報員,都需要再培訓一二。
她佔着異能特務科長官這個位置,不想着調節整合內部問題,還聯合外人把矛盾轉移到民間組織上,說明她把政客踢皮球的那一套玩得很好,也說明她的確是尸位素餐。
想到這裏,二葉亭楓把目光從夏目漱石身上移開,放在了一直保持沉默的種田山頭火身上,繼續說道:
“三刻構想是在為異能特務科人力管理不當、外交人才稀缺等內部問題粉飾太平。
異能特務科的根本問題不解決,饒是外面包裝得再華美體面,裏頭也是爛的。
故此我不通過,此其一。”
身為異能特務科二把手的種田山頭火,與身為一把手的辻村深月有着上下級的關係和隱含的師徒情分。
故此,在二葉亭楓辱罵異能特務科的現在,種田山頭火理應與辻村深月一道同仇敵愾才是。
但他沒有。
他只是靜靜地把目光落在了圓桌的正中央,安靜地聽着,連搖和扇的動作都停了下來。
隨後,二葉亭楓鏗鏘有力的聲音再次響起。
“其二,饒是異能特務科真的能沒皮沒臉地,把保衛橫濱安全的責任都推給民間異能組織,異能特務科又怎麼能夠保證,那兩個民間組織能夠一直甘願屈居人下?
如果他們沒有充足的武裝力量,就談不上保衛橫濱。
如果他們有充足的武裝力量,你讓內閣的人如何相信他們的忠心?
當一個民間異能組織發展到可以在實力、聲望上與官方異能組織睥睨的時候,人家憑什麼不去圖謀更多?
就憑你們有資格發異能開業許可證嗎?
或者憑你夏目漱石一個明年就正式退休的白身,能用嘴感化他們,說幾個字就讓人家一輩子奉為圭臬?
這沒有這麼傻的人啊!”
橫濱某地,腰佩武士刀的和服武者突然覺得鼻子有些癢。
與此同時,鬍子拉碴的落魄前軍醫也打了一個噴嚏。
而在橫濱市政廳的會議室內,夏目漱石那原本老成持重的身姿,此時看起來竟然有一絲被人戳中心思的尷尬。
二葉亭楓沒想到夏目漱石會是這種反應,當下就明白過來,一點都沒給年長者留面子,直言道:
“不是吧?你竟然真是這麼想的?
夏目漱石先生的確是為政府工作了數十年,這不假。
但就算是有些見識和人脈,你也不過只是內閣里的一個普通幕僚罷了。
你身後既沒有與你休戚與共的大家族,又沒有為你奉獻忠誠的異能者軍隊。
你究竟是從哪裏來的自信和勇氣,認為光憑着給人空口畫大餅,就能讓對方在‘一沒錢,二沒人,三沒安全保障’的情況下,舉着你三刻構想的旗幟往前沖啊?
而且沖完還不算,還得為你一輩子披荊斬棘,不爭名不奪利,老老實實地趴在異能特務科的腳邊奉獻終身?”
二葉亭楓只覺荒謬,故此這話也委實沒給夏目漱石留面子。
自詡頗有文人風度,且當真出版過幾本文學小說的夏目漱石忍不住咳了咳,沉聲說道:
“老夫選的人,必然是要以守護橫濱為己任的有識之士。
實不相瞞,只要三刻構想能通過審批,老夫已然有了看好的人選。
此二人目前都是白身,已經斬斷了與世家大族的利益糾葛,且都頗有見識才學,有着堅韌執着的品質。
他們此時又恰好處於人生中的低谷時期,只要老夫此時將三刻構想的重任委託給他們,將不僅能幫助他們走出囹圄,更能為橫濱民眾的幸福生活提供最有力的保障。”
二葉亭楓聞言輕笑了一聲,又沉默良久,才緩聲說道:
“夏目漱石先生不愧是為內閣工作數十年的幕僚,空手套白狼的招數的確用得爐火純青。”
說罷,二葉亭楓又嗤笑一聲,驚異地看向夏目漱石,說道:
“我本來還以為,夏目漱石先生在內閣那群迂腐頑固的老頭子裏,還算是個聰明的。
我錯了。
夏目漱石先生不是聰明之人,而是無恥之人。”
二葉亭楓搖頭笑道:
“就連內閣那群老頭子都好歹知道,財帛動人心,春種之後才有秋收。
想要招攬人才,前期自然是少不了要送真金白銀,或是資源機會的。
先付出才有回報嘛。
但沒想到夏目漱石先生竟然如此高明,專門盯着那些深陷迷茫的人才。
你打算扮着指點迷津的隱世高人,施捨給對方一條明路。
然後讓對方心甘情願、分文不取甚至還要倒貼地為伱花錢,為你實現你的事業夢想。
夏目漱石,你長得在老頭子裏還算可以,但你想得真的很美。”
夏目漱石顯然沒想到,二葉亭楓的嘴巴居然這麼毒。
而且他竟然當真能拋下政客打交道時,那種維護彼此面子的潛規則,就這麼直白地得罪人。
夏目漱石如今正端着的那副高人神態,都出現了一絲微不可察的抖動。
二葉亭楓可沒有關懷夏目漱石心理承受能力的好心,他繼續說道:
“只是我也知道,這人才和人才是不一樣的。
有的人才追求的是看得見摸得着的利益,要的是明晃晃的好處。
有的人才想要的卻是實現自我,實現抱負。
所以夏目漱石先生,我不否認你的眼光。
你選擇的人也許的確可以被你洗腦成橫濱的保衛者,也許的確會一直保衛橫濱。
但是你真的很無恥。
一則,你趁人之危。
你在那兩位人才最落魄迷茫的時候找過去,他們自然會把你當成救命稻草一樣的抓住。
你以為他們是百分之百地認可你的三刻構想嗎?
不一定吧,因為人家手裏可能根本沒有第二種選擇。
故此,你並沒有禮賢下士的心,只有高傲的俯視。
但你卻偏偏裝出了一副“為你好”和“老夫清貧廉潔”的姿態,讓人家心甘情願地花光自己的積蓄,枉顧生命的危險,一個去港口黑手黨虎口拔牙,另一個去黑白兩道之間白手起家。
你是把他們當成了人才,還是把他們當成了流浪的野狗,以為給塊骨頭就行了?”
說到這裏,二葉亭楓搖頭失笑道:
“我可真是恍惚了,問你這些做什麼呢......
嘛,不過是日本政客一貫的手段罷了。
夏目先生用得很高明,但我很反感。”
正如二葉亭楓此前對辻村深月有所期待一樣,他對夏目漱石也是滿心期待的。
夏目漱石在官方異能者的圈子裏地位很高,人脈不少,所以這一次,二葉亭楓才能放下其他的工作,答應親自前來開會審批三刻構想。
他是來看三刻構想計劃的,也是想通過這個計劃,了解夏目漱石的思想,判斷這個人究竟如何。
但令二葉亭楓有些意外,又似乎在情理之中的是,饒是夏目漱石嘴上說的再高風亮節,他也不愧是正統的日本政客出身。
對不好惹的敵人卑躬屈膝。
對好揉搓的自己人就視如草芥。
眼看着夏目漱石的臉已如烏鴉一樣黑,二葉亭楓卻又點了一把火,說道:
“二則,你讓兩個沒有家族倚仗的白身治理橫濱,你是在害他們的命啊。
你以為他們自稱是‘給橫濱白乾活的好心人’就算了?
內閣會相信嗎?
他們不找麻煩,麻煩也會找上他們的。”
二葉亭楓琥珀色的眸子此時如同月夜下的河底金沙一般,流着暗沉的光。
“我說過,三刻構想劃分出去的是異能特務科的責任。
你為政府幹了那麼多年,你來告訴告訴我,什麼叫責任劃分?
責任的承擔必然伴隨着權利的行使。
換言之,權利和責任是平衡對等的。
異能特務科不想擔著那麼大的責,要把橫濱交託給另外兩個民間組織共同管理?
不論你們是裝傻還是真傻,給我記住了。
這不是撿便宜,這叫,分權。”
二葉亭楓指了指和種田山頭火一樣保持沉默、臉上卻掛着微妙笑容的橫濱市長清水雅人,對着夏目漱石諷然問道:
“你一個普通的政府公務員,憑什麼越過橫濱市長決定橫濱的未來?”
隨後,同樣的目光又落在了辻村深月頭上。
“還有你,一個內閣下轄部門的普通部長,有什麼資格讓橫濱三權分立?”
二葉亭楓把身子靠向椅背,把手中的筆往前一拋,剛好就讓筆尖打到了圓桌的正中間。
那筆抵着桌子轉了幾圈,才啪嗒地停了下來。
筆尖如同一把鋒利的箭矢,直指落地窗外的橫濱街景。
“異能特務科再特殊,也是日本的異能特務科。
異能者再特殊,也是日本的異能者。
你們知道這幾張破紙意味着什麼?”
二葉亭楓將那一疊白紙黑字往桌子中間一摔,神色間竟是荒唐。
“意味着政權不完整的橫濱,遲早會再次陷入無盡的炮火。
不要臉的異能特務科勉強能夠明哲保身,但那兩家民間異能組織則會淪為硝煙中的炮灰。
而你們,都是‘意圖分裂日本國土’的千古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