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想不到的真兇
風子冷冷地說:“你想不到我會來?”
他在微笑,雖然他的臉色已經有點發白他還是在微笑,他說:“我想不到。”
“我也想不到。”風子說:“我想不到一個人竟然會做出這種事情。”她在“人”字上加重了語氣。
“你在說什麼?”他微笑着說:“我怎麼好像聽不懂。”
風子的眼睛裏透出一種錐子一樣尖銳的光芒:“難道朱老爺子不是死在你手上?前天去追殺了‘天王’的,難道不是你?”
“你瘋了!”他叫道:“我怎麼會殺死自己的父親!至於我殺‘天王’,一個兒子急於為自己的父親報仇這難道也有錯?”
這個看上去文質彬彬的少年,居然是朱晏安!
朱家的繼承人,朱爺最孝順的兒子和最得力的幫手,願意拿出一半家產來為父親緝拿兇手的朱晏安!
風子沒有說話,只是繼續用那種尖錐一般的目光看着他。
朱晏安也盯着她的眼睛,過了片刻忽然嘆了口氣,說:“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我不知道。”風子道:“一開始我只不過是懷疑。”
“朱爺死的時候,傷口是從上往下,在很近的地方割的。殺手的手法非常快。”風子說。
朱晏安道:“這個我不懂。“
“我懂。”風子道:“我還懂得以朱爺的武功即使是一個頂尖的殺手即使已經站在他面前也絕對不可能在他毫無反應的情況下殺死他。”
“唯一的解釋,就是這個人本來就是他認識的。不僅認識,他也根本就沒有想過提防這個人。”
朱晏安道:“這樣的人也不少,何況那殺手說不定掌握了某種秘密讓他驚訝得連動都懂不了。”
“所以我不過是懷疑。”風子道:“但是你又做錯了一件事,留下了一個紕漏。”
“哦?那是什麼?”
“就是那些花,你院子裏面的花。”
風子道:“那個‘天王’派來的殺手其實早已死在朱爺手下。然後你殺了朱爺,當然就不能讓人發現這個殺手的屍體,所以你用了一個非常聰明的方法,你把他埋在自己的院子裏——誰也不會想到你埋個死人在那裏。所以你本來已經成功了。”
“可惜你太想偽裝得完美,所以做了一件多餘的事情。”
“你為了不讓人看出那些土被翻過,不但盡量把它們恢復原樣,甚至還澆了水,這樣看起來就和周圍的土沒有什麼兩樣。”風子道:“可惜你太粗心,又或者你那時本來就驚慌,你本來應該把所有的花都澆一遍的。”
朱晏安的確是驚慌,那畢竟是他平生第一次殺人,人剛死的時候他甚至連手中的小刀片都握不住。
但是他現在並不驚慌,他說:“那或許是因為我為父報仇,卻又怕別人知道我殺了人。”
這個解釋也完全合情合理。
“所以我仍舊只是懷疑。”風子說:“當然這中間也出現過一些小事讓我對你的懷疑加重,比如那天在蘇州城的大街上行刺你的人。”
“你當然是想向我再次證明你確實不會武功。”她淡淡地說:“但是那天所有的人都知道我在,絕對沒有殺手敢在這個時候下手的。”
這是她的自信,她也絕對自信得有道理。
朱晏安面色冷峻地站在那裏,等着她說下去。
風子道:“後來在和‘天王’交手的時候,我終於證實了我的猜測。我從天王的反應就可以看出他一點也不知道朱爺是‘蓮花’的一員。這說明他派出去刺殺朱爺的殺手根本就沒有回去。”
“這個時候,你幾乎已經可以完全肯定了?”
“沒錯。”風子說:“但是為了最後的確定,我就和‘天王’合力演了一齣戲。”
後面的事情不用說朱晏安也已經明白。
——風子非但沒有殺“天王”反倒出面保他,這樣的話就算那時風子還不知道,天王也遲早都會說出他的殺手並沒有成功地刺殺朱爺。
那麼這個幕後的真兇就隨時都可能被風子再一次徹查出來。
這種情況下這個“真兇”勢必坐不住的,他就會趁一個大家都想不到的機會,去“殺人滅口”。
——這豈非本來就是風子的目的。
朱晏安冷笑道:“我一直以為你是真心救他,原來你為了達到目的也是不惜犧牲任何人的。”
風子也冷笑道:“我既然知道你會殺人滅口,又怎麼會白白讓你殺?你放心,他人很好,並且現在已經在一個你絕對找不到的地方。就連真正的黃金劍,也早已經在慕容山莊的劍閣里放得好好的。”
朱晏安的臉色變了,他到現在才發現他早已經被人吃得死死的。
片刻他卻又微笑起來:“你應該知道我一直很喜歡你。直到現在我也還是一樣。如果你願意,大可跟我一起享受這所有的一切。我說過這裏面有一半是你的。”
“可是我卻不喜歡你。”風子冷笑道:“你這樣的人,讓我看了就噁心。”
“你噁心?”朱晏安的眼睛裏忽然像火一樣燃燒起來:“你知不知道我自己有多噁心!這麼多年來我在朱家戰戰兢兢地過日子,生怕自己哪一天就會被人踢出門外過回那種乞丐的生活,我不敢喝酒不敢享受甚至不敢有女人,我連自己的脾氣都收起來對所有人都要擺出一張謙恭的笑臉,你知不知道這樣的生活我有多噁心!”
“可是好不容易我成了朱家名正言順的大少爺,他卻說他死後要把朱家的產業一大半都送給你,他還說那本來就應該是你的!”朱晏安的聲音充滿了蛇一樣的怨毒:“那麼我算什麼!我在這個家這麼多年的辛苦又算什麼!”
“就為這個你就能殺害一個養育你多年的老人?”風子的聲音里也有了種激憤:“就為了那些根本不是你的錢!”
“你錯了它們現在都是我的了。”朱晏安又微笑起來,他的微笑又輕鬆又得意。
風子冷冷地看着他,說:“你以為你還有命花這些錢?”
“你能怎麼樣?”朱晏安微笑着說:“你能闖進我家來然後又一劍把我殺掉?要知道現在除了你和我根本沒有人知道這件事,你猜別人會怎麼說?你猜朱家是會把你當恩人還是仇人?”
他的話每一句都像最尖的釘子,每一個字都釘在了最關鍵的地方。
他以為這下風子必定已說不出話。
沒想到風子立刻就說:“我並不想殺你,也沒有處置你的權利,不過有個人他卻絕對有這個權利的。”
朱晏安立刻問:“誰?”
“我。”
一個人慢慢地從黑暗處走出來,赫然竟是於老管家。可是他現在又一點也不像那個老實巴交的於老管家了,他的身材挺得筆直,眼睛也明亮得彷彿兩盞燈火。
“你!”朱晏安氣急敗壞地說:“你憑什麼相信她說的話!”
“就憑我和朱老爺子都曾經是‘蓮花’里一起打天下的人。”於老管家緩緩地堅定地說道:“就連朱家的財富,也有一半本來就是我的。”
朱晏安的冷汗流了下來。
他忽然搶出一步向門口衝過去。
但是他還沒衝出第二步,於老管家的身體已經掠起雙足以一種無法形容的速度踢向他的膝蓋,然後就響起了骨頭碎裂的聲音和一聲慘叫。
於老管家揮揮手,向身後的兩個手下道:“帶下去。”
朱晏安立刻就被帶走了,他們會怎麼處置他風子不打算再問,也有點不忍心問。
畢竟這個文質彬彬的少年人曾經那麼溫柔地看着她,慢慢地紅了臉。
為什麼有些看起來很可愛的人,一定要和表面上不一樣呢?
於老管家看着風子,道:“風姑娘準備上哪去?”
“我?”風子笑了,說道:“朱家和‘鬼人’的事情都已經辦完,黃金劍也已經還給慕容山莊,我當然就還是個不名一文的女瘋子,大概是繼續滿世界瘋吧。”
於老管家說:“朱爺生前已經和我商量過,要把朱家送給姑娘……”
不等他說完風子就打斷了他,飛快地說道:“你們自己決定的事,和我可沒有關係。何況我生平最討厭的事就是做生意,如果把朱家交給我只怕你們三天就該賠得哭出來。所以這樣的事千萬莫要找我。”
於老管家居然也忍不住笑了,笑得很好看很溫暖。
風子又說:“我還有一件事,未向您請教。”
“你說。”
“我並不知道‘蓮花’之中有姓於的,莫非閣下的名字不在當中?”
“我本來就不姓於。”於老管家微笑道:“我姓段。”
風子聳然動容:“你就是段于飛?”
“是,我就是。”
“他在世時,對你的腿腳功夫,一直讚賞得很。”風子提到這個人時候總有些黯然。
於老管家也有些黯然。
不過這樣的氣氛只持續了片刻,風子抬頭笑道:“我走啦。”
“風姑娘。”於老管家忽然叫住她。
他的臉上俱是嚴肅,道:“從今以後,憑着風姑娘的名號,在朱家的任何一家錢莊和票號里都能隨意提出銀子來。我只望你知道,‘他’選出的人就是我們選出的人,所有這一切,都是你應得的。”
風子只笑了一聲,轉眼已消失在夜風裏。
第二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