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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聲“領導”的,叫得段喬都腿軟。
可她曉得出門就要裝,裝門面那是必須的事,跟在史證身邊,笑得很禮貌,再叫了聲,“媽——”
鄭主任原先是神情淡淡的,平時就那副樣子,她助理是曉得的,對誰都這樣子,坐在包房裏都等了一會,剛才還想走的,不知道為什麼沒走。
“領導跟我們家小段認識?”鄭主任走過去,笑得很大方,沒等到史證回答就走到段喬身邊,還慈愛地看着她,“小段,我晚來了,叫你等了,真不太好意思。”
這話說的,叫段喬怎麼回答?
要是做個好媳婦,那就得捧着婆婆的話,段喬這個還算是腦袋有點靈光的,趕緊的奉上笑臉,一手就放開史證的胳膊,改挽婆婆胳膊,“媽,哪裏的話,我等您還不是應該的,還是我晚來了,媽……”
難得的,這話還叫鄭主任聽了舒服一點,拍拍段喬的手,一副婆媳相好的畫面,嘴角噙着的笑意恰到好處,不過分又不顯得太疏離,“媽曉得你是乖孩子,就我們家高熾常年都在部隊,也虧得有你,才能叫他安心為國家做貢獻。”
段喬還跟着笑,笑得還有點靦腆,與有榮焉的小模樣,乖乖巧巧的,叫人見了都能喜歡,不就是最佳好媳婦的代言人嘛,婆婆說一句,她也跟着哄。
史證一手插在褲袋裏,與平時的穿着絕對不一樣,這會兒是有點休閑的意味,並不是身上的衣服休閑,人也跟着休閑,他就是那種人,光站在那裏,就叫人移不開視線的,神情到是淡淡的,看不出來他到底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是我一侄女,難得還能碰到面,沒想到是給鄭主任當兒媳婦了。”他說的到簡單,坐在椅子裏,“喬喬這個人迷糊,鄭主任可能要多教教她。”
“哪裏哪裏,小段乖得很,我們家高熾能娶了她,都是種福氣。”鄭主任說的委婉極了,看向段喬的目光,柔得跟水一樣,彷彿段喬是她心目最合心意的兒媳婦,“領導吃飯了嗎?要不要在這裏吃一點?”
她說話的同時還跟段喬使個眼色,平時段喬這個人最不會看人家眼色,這一次,她看得非常准,曉得婆婆對她使眼色的意思,硬着頭皮才抬起頭來,輕輕地問了句,“叔,我們一起?”
史證哪裏沒吃飯,他一向是三餐正常,夜宵是從來不吃的,更別提過十點還要吃東西,一看她,什麼堅持都沒有,面上到是淡淡地點點頭,指了指身邊的位子,“你們都坐呀,別這麼生份,都是自家人,用不着這麼客氣”,說到這裏他還換了個口氣,“不如鄭主任就叫我老史吧,叫領導聽上去怪不自在,你把我當成喬喬娘家人就行,我叫你一聲‘鄭姐’?”
這說的,話一套一套的,聽上去很親民,叫人聽了都能把他當成能推心置腹的朋友,偏他那個神情,一點波動都沒有,整個人看着不叫人親近,完全是一種違和感——
段喬聽這話都聽得起雞皮疙瘩,但凡有點氣性的都得站起來把桌子掀了,全掀到史證臉上,叫他從此以後認識“臉皮厚如城牆”是怎麼寫的,但是她,她就個膽子小的,別說掀桌子這種了,就是普通的來一句不贊成的話都沒有。
理智上她曉得要怎麼辦,得把史證給轟走,私底下她又怕跟婆婆話搭的不好,萬一婆婆過分了,她連個給自己說話的人都沒有,那得多委屈的。
“那我倚老賣老一次?”鄭主任聞弦音而知雅意,反應的很快,“老史?”
“鄭姐?”
史證也是“配合”。
相談甚歡,不就說的是他們兩個,原先段喬還怕自己帶個外人過去,婆婆表面上不說,可能心裏會有意見,沒想到——史證一出馬,就沒她什麼事了,至於他們兩個人在那裏說些什麼事,她沒興趣。
由於史證的在場,婆媳相處融洽,婆婆沒有半點不滿,媳婦都奉承着婆婆。
段喬想像中的危機一下子就過去了,讓她心裏多少開始抱着點僥倖的心理,心情也微微地放開點,沒再那麼容易緊張,尤其是婆婆慈愛地看向她,她都是挺高興的,頗有點得意的勁兒——
一想到這種局面都是史證帶給她的,人也跟着稍稍地有那麼一點不樂意,這個相一下子就閃過去,她沒有一直糾結這個,再糾結下去,她覺得自己腦袋都壞了。
吃頓飯,小半個小時,史證站起來,鄭主任與那個助理都站起來,就段喬這個慢半拍,慢了半步。
鄭主任還想儘儘地主之宜送送史證,到是讓史證拒絕了,鄭主任從旁打探過這位領導的行程路線,可惜太機密,真的沒消息,偏人家出現在她的地頭上,她到想好好表現一次,可人家既然是低調的過來,也沒有必要大張旗鼓的送人。
讓段喬去送,權當是侄女送叔叔,本來嘛,兩個人就這麼種關係。
鄭主任想的非常好,既與史證不動聲色地拉近關係,又不讓別人知曉這種關係,可她不知道的是來之前,就她兒媳婦這位叔叔,早在床里把她的兒媳婦都折騰過了,還拉着人到她面前,臉皮厚的連人家城牆都比不上。
鄭主任讓她送,段喬還真送,這個沒主意的人,一貫是聽從別人的話。
當然,她還高興的,心裏想着得謝謝他——
他一出現就把她的麻煩事都解決了,簡直就是她的救星,跟小時候一模一樣,她拽着史證的胳膊,“叔,我真是太謝謝你了,要不你在,我可能晚上都說不出話來。”還是頭一次見她婆婆這樣子,呃,雖然她們見面的次數也少的可憐。
“嘴巴說謝謝就行了?”史證任由她拉着胳膊,“哪裏有這便宜的事?”
她急忙拍他的手,火急火燎的,跟有細菌似的,躲到電梯裏的角落,戒備地盯着他的手,“叔、叔叔,我們不能、不能這樣……”
一緊張就結巴的老毛病,她自己都沒辦法,話還沒說完,就叫人打斷了,當然,粗暴簡單的都不讓她把話說完的只能有一個人,明明看上去一點都不粗暴簡單的人,卻用簡單粗暴的方式打斷她的話。
“不能怎麼樣?你說來聽聽?”
輕飄飄的一句話,讓她頓時蔫了,叫她怎麼說,別碰她還是怎麼的?再怎麼著,她也說不出來。
一時辭窮。
“叔,我結婚了。”
她咬咬牙,再把這個事說一次。
“那又怎麼了?”
史證問她,問的大大方方,沒有一點兒疙瘩。
“你這是破壞軍婚!”她腦袋還不糊塗,還能想到這一點。
“有嗎?”史證還問她,“你要說出去?舍了這一張臉皮說出去?”
一句話就把她的後路給說死了,段喬滿心氣惱,又苦於沒有對策,真是又氣又急的,眼淚又出來了,她還不讓眼淚往下流,直接用手背抹眼睛,“那你想怎麼樣嘛?”
委屈的,給逼到沒路的妥協。
他要是真給判了破壞軍婚罪,先別說能不能判,那還得她去作證,作證這事情,不還是得把事情從頭到尾說出來,她怎麼說得出口,一想到別人嚴苛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就不由得發抖——
從小就沒幹過什麼壞事,被人揪住這種把柄,她那個心磕的厲害,沒有個主意,想找個人商量都沒有的人,這種事,她能跟別人說嘛……
說不出口的。
“剛才不是說過了,還讓我重複?”史證冷眼看她,曉得她到極限,再逼她一下,“你手機呢?要不要打個電話給高熾,現在就跟他坦白?”
她趕緊拽着包,生怕他真拿手機,腦袋裏亂的一點主意都沒有,也沒去想高熾在觀摩演習哪裏能收得到她的電話,“不,不要打了,叔、叔叔,我去、我去!”
“你說什麼呢,我好像沒聽見。”
她答應了,他到是高姿態了,當作沒聽見。
段喬急了,趕緊地拽住他胳膊,生怕一放開,他就跑了,“叔叔,我跟你去,你去哪裏我就去哪裏,你說什麼就什麼——”
電梯門剛一開,史證抬腿就要走,胳膊一松,心下一頓,突然地背後一重,她整個人都掛在他背後,那一頓就化的無影無蹤,眼裏露出難得的笑意,手往後托起她的臀部,把人給托住,往電梯外走。
簡直是難得一見的奇景!
景析親自來接史證,身為史證的辦公室主任,景析還是頭次見到這樣的領導,他親自背着個女人,嘴裏還哄人,哄着他背上的人,神情還是那樣子淡淡的,可還是讓他覺得與平時不一樣的味兒來——
但他什麼也沒說,上前想幫扶領導一把,最讓他吃驚的是領導還搖搖頭,親自把埋頭在他後背的人兒放入車裏,還拍拍她的手背,“一會就好,一會就好。”
那口氣,簡直是跟哄女兒一個樣,偏他那麼哄了,那女人還試圖拉住他的手,不叫他走開,粘粘膩膩的,分分鐘都不能離了似的。
他不由得多看了兩眼,那女人低着頭,看不太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