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74章，轉生九十九世（下）
不等陳念之反應過來，一股大力將他捲起。
等他反應過來時，已經出現在了一處古老的祭壇前。
天空是灰濛濛的，沒有日光存在，祭壇上篆刻着古老的符文，陳念之竟然一個都看不懂。
“竟然是大道符文，而且，是完整的符文陣法。”
夏夜驚叫出聲。
這將老黃也驚醒了，如果不是陳念之沒有允許的話，此刻夏夜便控制他的身體，直接去觸摸祭壇上的這些符文了。
而陳念之在來到這裏時，莫名的湧出了幾分異樣的情緒，面前的這些符文和陣法，竟然讓他生出幾分親切和熟悉。
可他記憶里，完全沒有這種東西。
他正要伸手去觸摸，就在這時，為首的殿主忽然說道：“除了魂族，外人不得觸碰祭壇！”
陳念之皺起眉頭，道：“不讓我觸碰，怎麼喚醒你們的神明？”
“這是為了你好，異族觸碰，會直接被陣紋誅殺！”
一名殿主說道。
陳念之伸出的手，立即縮了回來。
“完整的大道符文，真的是完整的大道符文，要知道即便是人皇陛下，也僅僅只是得到了一片不完整的大道符文！”
老黃激動的聲音響起。
陳念之皺起眉頭，詢問道：“這些符文很厲害嗎？”
“當然厲害，這可是大道符紋，若是能夠參透，便可以直達傳說中的彼岸，那才是真正超脫之地，人皇陛下窮盡一生，也未能觸摸的地方！”
老黃激動道，“這裏竟然有完整的大
道符文組成的陣法，這到底是什麼地方，布下陣法的又是誰？”
陳念之當即將這些問題一股腦子問了出來。
而六位殿主也隨即講述了起來，這些符文乃是魂族還沒出現時，便已經篆刻出來了，而魂族一出現，便能使用這些符文與他們的神明溝通。
他們的文明，便也是從這裏開始的，不過神明對他們的獻祭和禱告，也並不是完全響應，但他們有困難的時候，都會去找神明詢問，以求神明降下神諭。
直到數千年前，神明徹底消失，此後七殺魂族再也不受壓制，開始吞併其它魂族。
得到答案的老黃和夏夜顯然都不滿意，畢竟這可是一個完整的大道陣法。
而就在他們不注意時，陳念之望着這些符文，卻伸手觸摸了過去。
等到幾位殿主反應過來時，已經來不及了。
本以為陳念之會被誅殺，可沒想到他的手觸碰到大道符文的瞬間，原本死寂的祭壇，忽然亮起了刺眼的光華。
轉瞬間，符文的光華，便顯現出衝天的光柱。
而同一時間，六位殿主都被逼出了祭壇之外，陳念之只感覺腦子“嗡”的一聲，面前的一切，彷彿都靜止了。
不錯，時間，空間全都在這一刻，陷入了靜止。
他站在祭壇內，可以清晰的看到，六位殿主保持着驚愕的表情，像雕塑一般，靜止在原地一動不動。
就連他識海內的人皇塔，以及夏夜和老黃意識，都完全被禁錮住
。
時間在這一刻，停止了流動！
正當他不知發生了什麼時，他的頭頂忽然出現了一個黑色的小點，這黑色的小點開始慢慢的擴張，變成一個黑色的漩渦。
漩渦漆黑如夜，一點點的吞噬着周圍的光華，很快整個祭壇便陷入了死寂的黑暗中。
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氣息，從這黑暗中降臨！
陳念之從未感受過此等恐懼，就連第一次面對人皇，他都沒有這種緊張到幾乎要窒息的感覺。
而他的意識，卻保持着完全的清醒。
就在這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忽然響起，道：“你終於來了！”
“你是誰？”
陳念之聽過這個聲音。
此前在蟠龍秘境，被皇甫松算計時，他曾進入了一片黑暗虛空，他就聽到過這樣一個聲音。
“你真不記得我了？”
那個聲音說道，“你小時候，我還抱過你。”
“抱過我？”
陳念之咽了咽口水，道，“你是哪一位，你到底是哪一位？”
他想起了自己小時候見過的人，他修行之後記憶如此清晰，如果是聽到過這個聲音，他絕對不會陌生。
“不是在這個世界，而是在另外一個世界！”
“另……另外一個世界？”
“沒錯，另外一個世界，你不記得了，因為這是你轉世的第九十九次！”
“我？轉世的第九十九次？”
陳念之整個人都懵了，“我不明白！”
“你怕我嗎？”
詭異的聲音傳來。
“我……”
他本來很怕，可仔細一聽，這個
聲音真的好像在哪裏聽過。
甚至這股氣息，他都在哪裏感受過，只是他想不起來，記憶里根本沒有這樣一個熟悉的聲音和片段。
“不要緊的，記不起來不要緊的。”
詭異的聲音變得柔和起來，“遲早有一天，你會記起來的。”
“那你為什麼不幹脆告訴我，你是誰，我又是誰？”
陳念之認真道。
“不能說，只能你自己想起來。”
詭異的聲音變得滄桑，像是在感慨什麼，“我要走了，在這個世界裏，不能待太久。”
忽然，陳念之生出一股極度的失落感。
這種感覺，就像自己的親人遠去，很久很久才回來，又或者不會回來了。
這種感覺，他太熟悉了，每回阿爺離去，帶着東陵城的人進九連山，他都會生出這種感覺來。
“你……你是我阿爺？”
陳念之下意識的問道，“不，不對，我阿爺怎麼會有此等力量？你不是，你到底是誰，可是這種感覺，為什麼我會這麼熟悉？”
“你抱過我？”
“這種感覺，你好像真的抱過我，我見過你嗎？”
陳念之感覺有些魔怔了。
“要記起來，先要忘記！”
詭異的聲音透着幾分期待。
“忘記？忘記什麼？”
陳念之不解，如果此刻他能動的話，他恨不得撕開自己的腦袋。
可是時間是靜止的，他只有意識可以活動。
“忘記！”
他忽然靈機一動，想起了這人說的那些話，“這是我的九十九世，如果要忘記…
…那是不是說，我要忘記我這一世？對，沒錯，這種感覺，不是我阿爺抱我的這種感覺，這種感覺是……好像是……好像是……”
“嗡！！！”
陳念之的身體劇烈顫動，也就在他身體顫動的同時，周遭的黑暗竟然也顫動了起來，撕裂出無數的裂紋來。
他的身體，竟然在靜止的時間裏扭動了起來。
“我……好像……好像記起來了！”
陳念之張了張嘴。
那一瞬間，無數的記憶湧現在他的腦海中，他記起來了，這個人確實抱過自己。
只不過，不是這一世，也不是前面的九十八世！
一股強烈的情緒湧入他的胸口，他衝著黑暗中，一聲咆哮：“阿爺，你是我阿爺！”
“嗯？”
詭異的聲音帶着些許的疑惑，但隨之透出了幾分驚喜，“你終於記起來了！”
“阿爺！”
陳念之認真的盯着眼前的黑暗，說道，“你還好嗎？”
陌生而又熟悉的記憶，佔據了他的身體，他想起了自己的第一世，來到這個世界上，真正的一世。
他一出生，他就知道，自己的阿爺是一個頂天立地的大英雄。
他們曾渡過了一個無比完美的童年，他可直到有一天，阿爺忽然消失了，再也沒有人記得他。
就連娘親都不記得他了。
可他總覺得少了點什麼，於是他去追尋。
他去了微塵宇宙之海，他去了盤古殿，他去了諸天萬界，甚至去了混沌，去找自己似乎被抹去的記憶。
那
一世，他叫易安之，這個名字是他阿爺給他起的，而他的母親叫顏太真。
“阿爺，你還好嗎？”
陳念之攥緊了拳頭。
這一刻，他終於記起來了，他的阿爺依舊是那個頂天立地的大英雄，他創造了一個近乎完美的世界。
可這混沌，便是生生滅滅，曾經，他的外祖父打開了彼岸，眾生通過修行，皆可進入彼岸。
再不受生死輪迴之苦。
可混沌中的神魔，是殺不絕的，他母親曾鎮壓了無數個紀元，卻也是杯水車薪。
當盤古殿立於人間，他的父親以身化地獄，將所有神魔，全都拉進了地獄中，從此混沌再無神魔。
而他父親付出的代價，便是被他曾經所拯救眾生徹底遺忘，就連他的母親都不記得了，他只能在他身化的地獄裏，孤獨的與那些神魔為伍。
“因為有你。阿爺很好。”
那個聲音傳來，道，“你轉世的每一次，阿爺都在看着你，雖然幫不了你什麼，但看到你，阿爺便不孤獨。”
“阿爺，我記起你了，是不是，從此以後，你就不用再留在那個地獄裏了？”
陳念之激動的問道。
“這便是你接下來要做的選擇。”
那個聲音傳來，道，“自阿爺身化地獄的這一刻，便再去不了人間，也進不了彼岸，這是我的選擇。”
“那我的選擇呢？”
“忘記我，完成你這一世的修行，來世，你還會見到我，那時候的地獄，會因你而不同！”
那個聲音
傳來。
“可如果不不忘呢？”
陳念之問道。
“還記得盤古界的使命嗎？”
“我……記得……阿爺和嬴駟叔叔，想要讓這眾生都有選擇！”
陳念之低下頭。
“這眾生都有的選，而我也做出了我的選擇，現在是你該做出選擇的時候了。”
那個聲音傳來，“你的人生，不該因為我而活，應該為自己而活。”
陳念之伸出手，向著黑暗中擁抱，但得到的卻只是虛無。
“我……”
正當他猶豫之際，阿爺的聲音再次傳來，道，“它們來了，忘了阿爺，去過你的人生。”
“阿爺，我選好了！”
陳念之衝著天空，大聲的道，“我不會忘記你的，娘親也不會忘記，她一直沒有去彼岸，她一直在等你，我會……雖然我知道我超越不了你，但這就是我要過的人生。”
幽暗的氣息消失，霎時間，一切歸於死寂，時間再次恢復。
祭台上的大道陣紋，隨之泯滅，方才的一切，都彷彿是在做夢，但這一刻，陳念之的眼中，卻多了一抹亮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