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公司與修者(中)
在遙遠的年代,人們尚未開化完全,野蠻與原始的紛爭,血腥的廝殺成為人與人之間競爭的唯一方式
“自羲農,至黃帝。號三皇,居上世。唐有虞,號二帝。相揖遜,稱盛世。”
無論後世的人們如何禮讚美化那個時代,解開偽裝,那段日子總是與野蠻分不開的,在廝殺中,獲得天地眷顧從自然處盜取生機的修者們成為了絕對的主宰,他們崇尚力量並且也渴望更加龐大的力量,就是在這樣力量至上與追求力量的過程中,廝殺不斷的持續了下去
後來夏商周更迭,脫離了小眾的修者,漸漸形成了另一種勢力,一種又普通人建立起,主宰中的勢力。畢竟獲得垂青之人少之又少,即使是再傑出的修者,在原始的觀念與數百倍於自己的敵人面前也是無能為力的。漸漸的,修者所依靠力量鑄就的國度土崩瓦解。越來越多的修者雖然身負偉力卻也明白,這個世界倒底是人的世界,而不是屬於自己這群異類,於是便出現了姜子牙這樣甘願屈尊於武王之下的修者們
後來周朝式微,春秋時期天下形成了儒與道的爭雄。後世的學者史家全當道家是清心寡欲,追求無為之學說。殊不知凝神聚氣,氣沉丹田,物我合一,道家一開始便是由修者指引下的學說
追求寡淡的目的是修身,而修身的最終目的……這邊是華夏歷史上最早的人結修者了。而儒家則是由普普通通的人們所組成的,欲為萬世開太平的學說,經歷戰國,靠着數十萬人習之卻只得一二修者的道家給不了渴望終結亂世的諸侯們強大的力量,不如儒家更不如法家,被統治者無情的拋棄,即使後來漢初盛行黃老,那道家之學說也已不是最初的路數了
天下歸一后,君主們自然不會允許這樣一群有可怕力量又難以控制的人們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活動。於是在史書不曾被記載的時刻,不曾被眾人了解的故事中,一次又一次針對修者的大規模活動便在以歌頌太平盛世,治亂除盜的形式流傳了下來
【眾生芸芸,你們卻有超越自然之偉力,凌駕於眾生之上。你們是異端,是異類,是不會被接受容納之群體,湮滅吧,在這歷史浩瀚的沖刷下湮滅吧】
不知道該說幸運還是不幸,最終救下修者們的,居然是亂世的到來。黃巾起義,五胡亂華,五代十國,遼宋夏金元,這幾段令人談虎色變的時期從某種意義上保護下來了修者這一微弱的火苗,在這亂世之中也出現了某些身負偉力載入史書的人們
飛將呂布,武悼天王冉閔,橫蓄都李嗣源,哪怕是帝王在這個時候也有修者們的一席之地,遼太祖耶律阿保機,金太祖完顏阿骨打與海陵王完顏亮,金兀朮,都是修者身份登上高位
在這一時期,修者們的勢力在好勇鬥狠與連年征戰中得以壯大,曾經一度發展到“由滿洲至巴蜀,南北東西萬里均有異術者操之”的盛世。但隨着“石人一隻眼,挑動黃河天下反”的元末起義的結束,君主勢力達到頂峰,修者即將迎來一段將近三百年之久的至暗時刻
天下安定時,剿之以治亂。天下動蕩時,剿之以必害。這是對修者們的恐懼,也是帝王們最後的瘋狂。在這樣的風氣下,民間也把這些修者列為異類,凡是有女子生異類者,即扼死之。整整二百餘年,曾經盛極一時的修者組織全部土崩瓦解,修者們人人自危稍有不慎被發現便是朝不保夕
“後來呢張叔?”
照在張半城臉上的陽光似乎也隨着這慘烈而血腥的屠殺移走了。秦行大氣也不敢出的盯着張半城急不可待的問道
“猴急什麼,你這臭小子,咳咳,等我喝口水,且聽我慢慢講”
張半城推了推眼睛,扭了扭有些富態的身子,癱進沙發里,指着不遠處自己辦公桌上的一個徽章
“哼哼,看見沒,當年打仗留下的,還是我爺爺得到的呢”
“是是是,張叔厲害威武,然後呢……”
張半城不屑的撇了秦行一眼,敲打着他的腦袋
“你傻啊,這不是告訴你了,不建功立業,不玩命,不建功立業,咱們哪呢活到現在?”
“您的意思是……”
隨着龍旗降下,在雲煙中消散。可是無休無止爭鬥,卻更加肆意。一時間哀鴻遍野,烽煙四起,世人們焦頭爛額於此,再剿殺修者們是不大現實了。於是他們便憑着僅存的一點微弱威望發出了這樣的命令
【被打壓了這麼久的異類們啊,我知道你們已經與我們之間產生了一道無可跨越的鴻溝。我們不奢求你們的原諒,也明白信任這樣的詞欺騙不了你們。但是……現在故土的的確確處在烽火狼煙之中,我們願意以我們微薄之力同諸位共戰,許你們一個和平而安寧的環境與家園】
最初那些修者們只是嗤之以鼻。安寧……別逗了,自古以來千餘年對我們的追殺難道就憑這一句話就能和解?可是當炮火傳來,鮮血,哀嚎,哀鴻遍野……凄厲與屍骨再一次衝擊着這些修者們時,他們動搖了。不……或者說是……獲得超越常人之力帶來的本能的榮耀與熱血,他們自信身負偉力,便應該支撐起屬於自己的信仰
“罷了!混蛋,就算是被那群上面的人騙了也罷,敢犯我故土的……來了就別想走!!”
“哼,死在自己人手裏也不能死在這群鬼子們手裏!這活老子接了”
“嘿嘿,哥幾個沒了沒關係,父老鄉親們可不能有事啊!抄傢伙!還有幾個能定丹的?上前線!”
“早就按耐不住能力了,盛世太平無處發泄,正好!好好看看哥幾個的實力!!”
……
邊庭流血成海水。為了這最終的勝利付出了慘重的代價。
“哎呀媽呀!這忒氣派了!沒來過沒想到……哇——”
“你他媽你小子坐下!周圍人都看着呢!”
被身邊中年男人摁下的青年有些不樂意的撇撇嘴,忽然悄聲問道
“劉大統領應該出不了什麼問題吧”
“廢話!你這個混蛋!說什麼喪氣話,肯定沒問題”
城樓旁的一個禮堂里,一個筆挺的中年男子正面帶憧憬的向面前一位年過花甲卻打扮的神神叨叨的老人伸出手,老人的肩上披着一塊虎皮,一個胳膊纏着繃帶,兩隻眼睛一隻是正常模樣,一隻確實詭異的藍色
“罷了罷了,不愛搞這套,肯為俺們修者把事情辦了,就已經很感謝你們了”
“劉老哪裏的話……這都是您和您的部下應得的,除此之外,還特邀您去上面……”
老人擺了擺手,突然伸出手輕輕撫摸着男人遞來的那份文件
“嚯嚯,【必要時趨之使之】還是想養着點我們啊,好當個利器”
“哪裏的話!”
中年男人忽然激動了起來,他挺起腰桿兩步走上去
“嘿嘿,行了行了,修者們的事引渡到修者機構;不報道;絕不打擾迫害……能做到這些,已經了了我們千百年來的夙願了。我們已經很滿足了”
名為劉一清的老人抬起頭,藍色的眸子裏閃爍着璀璨的光芒。他抬起手顫顫巍巍的提起筆,到了紙上卻又停頓了下來,在場一片人鴉雀無聲的看着他,那個中年男人臉上頓時掛滿了汗水
“我……”
劉一清的聲音無比低沉,低沉到氣氛壓抑到了極點,他抬起頭,藍色眸子死死盯住中年男人
“我不認識字”
“誒??!!”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劉一清爽朗的笑聲傳遍了會堂里,他擺擺手,畫了一個圓圈在簽字處
“不重要啦,都不重要啦,你們有這意思就好,我們的目的已經達成,這些什麼修者協會與組織我會着手去準備的。畢竟在治世之中我們也需要一個能夠聚合大家的地方嘛,好啦……好啦……”
劉一清起身向會堂外走去
“前輩請等等!!”
劉一清卻並沒有理會男人的話,哼着首小曲一步步走出了禮堂。周圍的人們或多或少也都知道這位老者那跌宕起伏的一生與身負偉力,紛紛投以熾熱的目光,向劉一清敬起了禮
“至少要一個簽名吧……”
中年男人悻悻的捏了捏兜里準備好的紙筆嘟囔道。劉一清走到門口,轉身看了一眼紅絲絨的毯子與潔白的牆壁,扭頭看向廳堂外,正是人潮洶湧,歡聲齊鳴的景象
“從古至今……兩千年了,世事浮沉,居然在我這個老頭子身上,修者終於得到了認可……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
劉一清拒絕了身邊人的攙扶,大踏步邁着不太利索的腿走下一級級台階
“真是的,一群小崽子,老子還沒老呢”
走着走着,不由得感到眼神有些模糊。他伸出手在溝壑遍佈的皮膚上摩挲着,擦了擦眼角,不屑的搖了搖頭。他突然想起了什麼,扭頭朝向城樓的方向脫下帽子,露出刀疤的腦袋深深低下頭
不知道是因為故鄉的原因,亦或是什麼,劉一清最終在這個日子,鞠下了此生唯一的一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