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得到寶貝

第九章 得到寶貝

郝言起來的時候,見宿舍里的八個床位空了七個,他們都估計已經出去吃早飯了,今天是有繪畫專業課的。

郝言一看已經七點半了,還有半個小時。就連忙洗漱完畢去了餐廳,吃了半個鹹鴨蛋和兩塊烤饅頭片就跑着來到藝術學院的畫室。從餐廳到畫室得有個一公里,來到了畫室,郝言已經滿頭大汗。

他擦着汗走進門,正是上午八點,陽光正緩緩升起來,光線照射着整個畫室。同學們已經來齊了,口耳相對着,談論着雜七雜八的話題。畫室里飄着木香的畫具和年輕的同學們都披上一層金光,如夢似幻,帶着一種大自然造就的聖潔。

班主任馮麗走進來。

她二十六七的年紀,剛剛研究生畢業,身材苗條,長發披肩,氣質一眼望去就是飽讀藝術歷史,外秀慧中。

她進來后給大家講述下面要進行的課程:

大學一年級剛剛開始兩個月,課程仍舊以繪畫基礎課為主,包括素描,水粉,速寫三個美術生藝考的基本課程。素描已經完成,下一個維持半個月的課程是速寫。

“作業是四十張速寫。你們可以四處走走,在城市裏寫生。”馮麗在上午課程結束的時候說,說完就走出畫室。

馮麗留的作業彷彿最後一把木柴,填進去之後,讓同學們開了鍋。

“這作業怎麼這麼繁重?”

很多學生都唉聲嘆氣,埋怨作業怎麼這麼多,一天畫一張的話,十五天怎麼可能畫二十張。

“上大學還畫速寫?”

王馳叼起一根煙對大家白話:“我同學在美院,根本不畫這玩意。他們軍訓完后,預定到景區去寫生,不是黃山,就是西湖。一到冬天就去XSBN,那遊山玩水的好不愜意。哪跟咱們似的,還,還訓練基礎。”

很多同學聽到他的描述眼中放光,心中暢想着也能仗筆走天涯,畫遍天下美景。暢想了半天,痛快了嘴,但最後又回到了現實,頓時有了無限的落差,哀嘆這是什麼破學校。

他們的話都進了郝言的耳朵,對於他來說,沒有什麼好大學壞大學,只有好心態壞心態。大學生活說松很松,散放羊群一樣,不需要在教室死盯着上課。說緊也緊,要是交不上作業就得掛科,掛科了就得再來一次。即使最好的大學,沒有好心態最後出來,也沒有辦法創作自己的獨特作品,也沒有辦法幫助社會。

十五天,四十張速寫真的並不少。但別人不知道,對於同學是一個數量,對於郝言是另外的一個數量。

郝言在這兩個星期之內不但要完成作業,而且還要完成自己的創作草稿,推進他的創作事業,爭取自己的能夠繼續藝術家夢想的機會。

他的時間,才是真正的不夠用。

時間這東西,越是不夠用就越要早點把時間用起來。

“開干吧。”

郝言沒有抱怨,而是積極主動的喊出心聲。他把放在畫室的速寫本和鉛筆都收攏在一起,裝進自己的背包。“你真出去寫生啊。”

王馳見到郝言在行動,對他嘿嘿笑了兩聲。

王馳雖然和郝言剛認識沒多長時間,但他已經看透一起同甘共醉的緊密舍友。郝言呢,不但資質平庸,而且還是一個倔強的死心眼人。不懂得走近路,不懂得變通,根本不會為自己節省精力,這樣的人必定很累,也不會成功。

王馳拿出自己的濟世良方對郝言說:“你着什麼急啊。你不會我告訴你啊。你隨便找點速寫書,臨摹就行了,既能快速的完成作業又能保證不掛科。要不說你高考考得不好呢,你畫畫得有方法,從初中到高中都畫這麼長時間了,你的腦子怎麼還不開竅呢。”

“哈哈哈。”

同學們聽到王馳對郝言的調侃,都笑了。

人在很多時候沒有分辨能力,並且喜歡被帶着節奏走。一旦有人敢於用言語教育另外一個人,周圍的人都會認為被教育的那個人就是別人口中那樣。

“我還是,希望能夠找到自己的東西。”郝言對王馳微笑,把背包往身後一甩,大踏步走出畫室。

同學們把目光轉向王馳,覺得他很尷尬。

王馳沒想到自己的這個小跟班竟然不停自己的話,給自己來了一個冷場,當即氣不打一處來。盤算着,一定找個機會把郝言整理的服服帖帖。

郝言出了畫室,首先選擇的是在學校周圍轉,用了一個小時,繞着學校的圍牆走了一圈,已經畫了四張速寫:賣涼麵的一張,修自行車的一張,衚衕口吃瓜的人一張,樹下轎車裏休息的人一張。

一個創作者,最難過的一關就是自己的評判考量。

郝言對自己的這四張速寫判斷,動態抓的還不錯。質量有,數量有,創作很滿意。工作就是這樣,只要專心,看似繁雜的事情都很簡單。

中午回到學校餐廳吃飯,郝言望着來往擁擠的學生,托着下巴總結,上午把學校外輪廓轉遍了,接下來必須去更大的地方甚至把整個城市都轉遍,那樣,就需要一個交通工具。就自己口袋中的這點銀兩,能有一個什麼工具?公交車雖然方便但不能夠隨時見到風景就停下來,那還不如不坐。

最好的辦法就買一輛自行車。

“如果有一輛自行車的話,自己也是和沈梅一樣的有車一族了。”

郝言對着生活笑了笑,吃完飯來到學校北面的一個自行車車行。這是一個嶄新的車行,裏面的牆壁塗滿塗鴉,五顏六色的自行車架子跟藝術品一樣擺在牆壁前。服務員是一個穿着嘻哈套裝,染着黃毛的男孩。

郝言一問,這裏買的都是品牌,什麼特,什麼達的,最低的一輛都二百多塊,還有更高的配置品牌車都在一千多塊了。雖然郝言非常欣賞這些堪稱藝術品的自行車,但這,完全不符合自己這個窮鬼的預算。

“咱們是有緣無分了。”

郝言對服務員揮手告別。

他想起來,學校的東門口有個修自行車的攤位,那裏估計有二手車買。就快步走了過去,果然見那修車的老頭身旁放着一個紙牌子,寫的正是二手自行車。紙牌子旁邊閑置着一輛二八車子,車把和座子都是完好的,只不過兩個腳蹬子其中的一個腳蹬子沒了,只剩下一根杆子。

“便宜,一百。”

賣車的老頭對着郝言伸出一根食指。

現在郝言所有身價只有五百塊錢。不是,不夠五百了。他記得,這幾天連吃帶花的已經消費了四十了,還剩下四百五了。如果再割下一刀,自己就到了金錢警戒線了。

迫於無奈,一項尊老愛幼的郝言,決定跟老大爺砍砍價:“您這車身已經遺失了眾多的斑駁漆皮,座子上已經崩開了海綿,車輪上不知道跑了多少路,上面都粘的是什麼亂七八糟的髒的東西,就這外觀品相,好像剛從臭水溝裏面撈出來,隨便放放就拿出來賣了。這哪值得一百塊,頂多也就十塊錢。”

“十塊?”

賣車老頭差點哭了。低頭擺弄着車鏈子好一陣,顯然是努力的在心中對年輕人原諒。約有二十分鐘,他終於原諒了郝言的砍價,低聲說:“十塊?十塊!十塊行,看你的誠意,我給你減十塊。九十,再少也不能少了。”

郝言看到賣車老頭的表情實在嚴肅,這回是毫無更改的定價了。但他一想,自己尊重老爺爺,雖然價格不能更改,但自己可以用東西抵一些價格,再付給他一部分現金,這樣,就是等價了。

妙哉!

郝言把上午畫的那張關於修自行車攤位的速寫從夾子上面拿下來,放在老頭面前:“大爺,錢我給你,不過只給你四十。這張畫是畫的你,藝術品是無價的。但您撿個漏,我給您算五十。這一共就是九十塊,一分不少。”

“什麼玩意?”

賣車老頭把紙接過來,貼着眼睛一看,頓時眼前一亮。見上面雖然用鉛筆簡單的畫了一些線條,但明顯的可以看出畫的是修車的自己。就像鏡子一樣,映照出了自己佝僂的身體,正在專心致志的修車。自己什麼時候,什麼時候老成這樣了。自己這麼老了,還是第一次有人畫自己啊。看着,眼中竟然濕潤了。

郝言的眼睛,簡直是可以從平凡的世界中發現美的掃描儀,老頭眼中的表情難能逃過他的眼睛,他知道自己的作品已經打動了老頭的心,這是這張畫的最大價值。

老大爺沒說什麼,起身從三輪車裏找出來一個用自行車鏈條電焊成了鏡框,把郝言的那張速寫鑲嵌在裏面,再在表面罩着一層鋼化玻璃。這裝裱手法,估計一百多年都壞不了。

“喂,老頭,忙着吶。”

一個賣菜的和修車老大爺是老相識,此時騎着三輪車載着菜正從這裏路過,對那修車老大爺打了一聲招呼。

修車老大爺當即對那個賣菜的驕傲道:“看看這張畫,畫得好吧,畫的是我。我死了能當我的墓碑。”

“太棒了,老頭,你得到寶貝了。”賣菜的眼中熠熠生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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