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一個孩子半年酒
屋子裏聲音很快安靜下來，只剩下輕微的抽噎聲和低聲安慰。
裴夢情搖搖頭繼續往前走，沒想到沒走出去百米，又聽到類似的對話。
大致也是父親要賣孩子，母親不同意，說丈夫是酒鬼，然後打鬧、哭喊。
怎麼回事，這麼多人難道都到了連可以典當的東西都沒有的程度了嗎？
而且怎麼這麼多酒鬼？
這個疑問很快得到了解答，走了三百米后，裴夢情看到一家酒肆。
酒肆裝修的富麗堂皇，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什麼大酒店。
靠近后抬頭一看牌匾，寫着大大的“鄴家酒肆”，字布金漆，匾勾金邊。
想了一下，裴夢情記起來，這是梁州縣最大的一家酒肆。
鄴家酒肆，來自冀州鄴城富庶之地，那也是一處世家大族與富商、官宦雲集的好地方，這鄴家酒肆的總部據說就在鄴城。
他想了想，走進酒肆內。
酒肆內，穀物發酵的酒香味兒濃郁撲鼻，就連恨酒毀了自己上輩子的裴夢情也心道一聲好香。
和他想的不同，沒有那種嫌貧愛富的店員看他一身破舊衣袍就上來嘲諷，反倒是熱情地給他介紹店內好酒。
“我自己看就好，不用麻煩您。”裴夢情禮貌推辭，開始繞着門店前臉的酒缸轉。
店內酒氣升騰，時不時有店員取出一點酒樣遞給客人。
目光所及，店內的客人也並非都是富貴人家，也有許多像裴夢情一樣，穿着破舊，渾身補丁的窮人。
在整個縣城都糧食短缺、無數人擠在當鋪、在“獻血車”上販賣自己最寶貴的東西時，這裏卻有着無數用糧食釀造的美酒，這還真是，魔幻現實。
終於，裴夢情在店內看到一處告示：
七歲以下孩子可換半年美酒，除最高檔外，其餘美酒任選，兩個孩子可換一年零一個月。
裴夢情瞳孔微縮，背後出了一身冷汗。
這算什麼？人口販賣嗎？即便是這樣，也沒有人上報官府嗎？
怪不得他一路走來，有那麼多家庭都在想着賣掉兒女，沒想到竟然是拿來換酒。
只是不知道，這鄴城酒肆收購七歲以下的兒童是為了什麼？莫非是從小培養死士？
聽聞開朝太祖的長子曾經陰養死士三千，在太祖篡奪王朝最高權利是起到了重要作用。
裝作無事，裴夢情面無表情，抱着劍，一副貧窮的樣子走出了酒肆。
“系統，你在嗎？”裴夢情在心裏呼喚道。
動亂之時、糧食短缺、酒肆鼎盛、收購兒童，怎麼想，都不是一件正常範圍之內的事情。
【在的，請問有什麼能幫您？】
“這裏沒有問題么？”
【有的。】
之前兩次碰到問題，系統都頒發了任務，像是達到了什麼觸發條件一樣，但現在既然明知有問題，為什麼沒有發任務呢？
“什麼問題？”
裴夢情想到了很多情形，不乏血腥、有違人倫的。
【鑒於宿主當前實力過於弱小，請不要捲入其中。】
“可既然我選擇了劍修，不是應當不斬姦邪誓不休嗎？這還是你給我發佈的第一個任務的描述。”
【鄴城酒肆並非完全姦邪。】
“並非完全？什麼意思？”裴夢情問。
【請宿主努力提升實力，達到參玄境后，自行到洛陽尋找真相。】
“唉……”
看來系統是知道什麼重要的事情，卻不能對現在的自己說，害怕自己一時衝動，陷入不可逆轉的困境。
腦筋轉動，裴夢情轉到酒肆背後的街道。
恰巧，一輛不知是由什麼動力驅動的大車正從酒肆后駛出，朝着南面行去。
“奇怪，南面是潁川路，莫非是因為遠山路封鎖，沒辦法從陳留郡內直接進入司隸？所以繞路潁川？還是說，這輛車的目的地並非是開往洛陽，而是開往潁川？”
裴夢情試着跟蹤在大車後面，然而大車的速度比他想像的還要快，對道路的要求也不高，看樣子，換算成他熟悉的車速，怎麼也有60公里每小時。
現在的他就算兩條腿跑冒煙了也追不上。
“算了，還是先去糧谷路看看變異老虎是怎麼回事，希望能打得過吧。”
糧谷路在城鎮南端，穿過一座村落便到達。
出了村落，在裴夢情眼前的是一條路況勉強還行的寬闊道路，不管是行車還是行軍、押糧，都能很方便。
進到路面往前走前，裴夢情想了想，拔出劍，氣在體內運轉，兩三劍斬斷一顆不算粗的大樹。
然後砍掉樹枝，削出幾個大小合適的木板，用乾癟堅韌的藤蔓綁在胸前胸后，以及腿部。
在儘可能不影響靈活性的情況下，一身簡易的盔甲就造好了。
這樣多少也算有點保障。
不是他不想弄盔甲，實在是沒這個經濟實力，何況大周朝與古代華夏相似，私人持有甲胄是死罪。
路上一個人沒有，平時縱橫過道的蟲蛇早就冬眠，在變異老虎的事情傳出之前，倒是還有狼群的消息傳出。
行了數百米，周圍逐漸幽靜，兩側樹林枝條碰撞，松樹上掛着樹塔，偶爾有松鼠竄出，摘走樹塔拿回巢里過冬。
一個人走在這種路上，還是挺害怕的，怪不得行腳商人和探親的都是成群結隊一起走。
冷風穿林，吹過裴夢情後頸，一陣陰冷附着在脖頸上，很不舒服，吹得他打了個冷顫，下意識地運轉氣，將陰冷驅逐。
“不行，不能磨蹭，得走快點了，再這樣下去，光是心理上的壓力帶來的生理變化，就得消耗掉不少體力。”
換一般人，早就越走越慢開始打退堂鼓，能想到加快腳步，快速解決事情，說明裴夢情現在仍然保持着理智。
加快腳步，又走了幾十米后，路上終於出現些不同的東西。
一架車轅折斷的板車橫在路中央，拉車的牲畜早已不知去向。
圍繞着板車，周圍躺着十幾具血肉乾枯的屍體，因為冬日天冷，缺少微生物分解，故而沒有散發出衝天臭氣。
裴夢情提高警惕，這裏是事故發生點，說不定那隻變異老虎平日就在這附近晃悠，要是忽然從林子裏竄出來給他撲倒，那他再精妙的劍術、再鋒利的劍刃也打不過體重至少是他五倍的猛獸。
這時，兩邊灌木叢微微晃動，一陣風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