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老鼠

第五章 老鼠

轉過巷子,迎面一條街極為繁華,打聽方知名為米花街。兩斗米,一斗面,菜油、鹽、醬、醋、柴,鍋、碗、瓢、盆,針頭線腦,等薛釗出了米花街,身旁已跟了個挑夫,他的臉色卻愈發黑得難看。

來時身上尚有銀二兩有奇,歸來卻只剩下不足一兩。錢啊錢,何時才能足用?看來得儘快想門路賺些銀錢了。

引着挑夫到得家門,隔着柴門就見香奴蹲坐在東牆邊,牆頭露出個巴掌大的小臉,瞥見薛釗引着挑夫進來,那小臉只是嬉笑,也不曾躲避。

東西放進屋中,薛釗苦着臉付過挑資,出來院中就聽清脆的女聲道:“喂,我叫杏花,街坊都叫我杏花娘。你叫什麼?”

“薛釗。”

鄰家女童尚且不到豆蔻年華,生着一張圓臉,看着很是喜人。香奴這小吃貨就在牆下仰頭等待,準是女童投餵了好吃的。

“釗哥兒,你家的九節狼真好玩,哪裏得來的?”

“山中撿的。”

女童艷羨,旋即懊惱說:“真好……可惜我娘連只貓兒都不讓我養。”

薛釗道:“喜歡玩就過來,我看香奴也願意跟你親近。”

女童眨眨眼,吐槽道:“它叫香奴?名字古怪,性子更古怪。一早我就逗弄它,還給它丟了青菜、筍子,它理都不理。後來我一吃麥芽糖,它就自己尋過來了。真是……”

薛釗暗道:小姑娘,你第一天就找准香奴的死穴,已經很幸運了!當初在村子裏,那些頑童足足用了半年光景才找准香奴的喜好。

香奴覺得無趣,又確認杏花娘手中再沒麥芽糖,尾巴一甩,轉身蹣跚到房檐下,趴伏着曬太陽。

杏花娘瞪眼伸手:“你看你看,真氣人!”

薛釗大笑不已。

杏花娘眼珠轉動,上下打量薛釗,突然說:“釗哥兒膽子真大,你不怕夜裏……撞見怪事?”

“嗯?什麼怪事?”

杏花娘神神秘秘道:“這房子裏可是死過人呢!”

杏花娘能說會道,說這房子早先住着一家三口,原本日子也算美滿。後來男人被人引着沾上了賭,開始只是小賭,後來越賭越大,輸急了乾脆將其妻輸給了閑漢。

其妻聽聞,頓時五雷轟頂。一時想不開,夜裏吃了烏頭一命嗚呼。男人清早發現,懊悔之餘,也心生死志。先掐死其子,又剖腹自殘而死。

等到催債的閑漢登門,才發現這一家三口死於非命。

閑漢生怕惹上官司,當即潛逃而走。街坊鄰居叫了官差,官差又通知那夫婦親友,這才給一家三口發了喪。

這處房子落在女子弟弟手中,發賣了半年,價錢越來越低。隔壁的張伯貪便宜,用極低的價錢買了下來,想着租給往來的外地人。

不想,連租了兩次,每次不到兩天客人就會跑出來,說房子裏有不幹凈的東西。為這事,老兩口還吃了官司。到後來這房子只能空置下來,貪便宜的老兩口更是啞巴吃黃連——有苦難言。

說到這,杏花娘腦袋湊過來,壓低聲音道:“釗哥兒,我見你人不錯,偷偷告訴你,你可莫說是我說的……你要是受不了,就去碼頭去找劉巡檢,只要劉巡檢出面,保准張伯把錢如數退還……”

正在此時,隔壁院中有女聲喊道:“死妮子,又在那裏說七說八,還不趕快去餵雞!”

“來了來了!”杏花娘癟着嘴很不高興,又囑咐了一嘴:“別說我是告訴你的。”

話音落下,圓圓的腦袋縮了回去。

薛釗莞爾,心中卻想着,待會仔細查看一番,看看到底古怪在哪裏。

返身正要進屋拿了木盆打些水,房檐下的香奴就道:“道士,我方才咬死了一隻老鼠。”

“哈?”薛釗極其疑惑,香奴從沒有捉老鼠的癖好,怎麼突然捉起老鼠來了?“老鼠呢?”

香奴頭也不抬地道:“不好吃,丟灶台旁了。”

薛釗趕忙去到西屋,果然在灶台邊發現一隻被咬死的碩大老鼠。

略略比量,那老鼠差不多有一尺!

薛釗收回手嘟囔道:“這老鼠怕是成了精。”想來就是這貨鬧騰得無人敢住了。

香奴不知何時跟了進來,乖巧蹲在地上,看着老鼠說道:“有些靈智,還沒化去橫骨。”

薛釗唏噓:“都是同族,何必打生打死的?”

香奴道:“它是老鼠,我是九節狼,哪裏是同族了?”

有道理!

薛釗無言以對,拎起老鼠尾巴走出屋外,瞅着四下無人,徑直丟出院外。

還沒轉身,就見不知誰家的狗子跑過來,嗅了兩下叼在嘴裏,而後歡快地搖動尾巴跑了。

薛釗怔了下,摸着下巴道:“狗子吃了老鼠精,回頭會不會也成了精?”

香奴沒應聲,懶懶地縮在牆角曬太陽。

想想狗子成了精總比老鼠成了精要好,狗子頂多是哮天犬,沒啥危害;老鼠可就不好說了——狠起來連唐僧都敢綁。

薛釗翻找出兩塊抹布,投濕丟給香奴一塊:“先打掃,晚上還要住呢。”

香奴捧着抹布追問:“好吃的呢?”

噗通一聲,井邊的木桶丟進水井,薛釗提桶的手一頓,回頭尷尬道:“我給忘了……要不你先吃些筍子對付對付,晚上再吃好吃的?”

香奴撇撇嘴,有些不高興,可還是抓着抹布幫起忙來。

薛釗打了幾桶水,撇去井中的雜物,這才提着一桶清水回來,打濕了抹布,開始四下擦拭。

香奴捧着抹布也跟着擦拭,只是擦了一會就有些不耐煩。她回頭看了眼認真仔細的薛釗,烏黑的眼珠轉了轉,突地深吸一口氣。

香奴的身形膨脹起來,看着好似受了驚嚇的河豚。恰在此時薛釗轉過身來,當即變色阻止道:“別!”

已經遲了。

噗——

強勁的氣流自香奴口中噴出,室內頓時卷過一場狂風。浮塵隨風而起,門窗擺動,就連房頂的茅草也被掀了起來。

“咳咳——”薛釗捂着口鼻,提起香奴跑了出來。回頭觀望,室內煙塵瀰漫,一時半刻是進不得人了。

他看向香奴,香奴卻理直氣壯道:“這樣比較快。”

“呵,欲速則不達啊。”

薛釗與香奴在門口蹲了半晌,等煙塵散去,這才重新進屋。兩雙眼睛四下打量,東屋的浮灰倒是沒了,可大多都沉積在了西屋;更要命的是正廳房頂的茅草被掀開,從下往上能看到天空。

洒掃、清理、鋪茅草,薛釗忙裏忙外,香奴跟着里裡外外的幫倒忙。等薛釗重新糊了窗紙,天色已經很晚了。

香奴心中不好意思,嘴上卻不說,只是想着若是自己能化形就好了,那樣就能幫到道士。

投濕的毛巾擦去香奴背上不知在何處沾得蛛網,薛釗說道:“餓了吧?”

“嗯。”香奴回答的有氣無力,即便中間吃了兩根筍子,她也早就飢腸轆轆了。

“那你等着,我去買些好吃的回來。”

道士走了,香奴乖乖在院中等待。

天色一點點的黑下去,道士終於回來了,手裏還提着個油紙包。

一人一妖進入屋內,油紙包放在修好腿腳的八仙桌上,草繩打開,露出裏面撕好的肉食。濃郁的香味,引得香奴嗅探連連。

“這是什麼?”

“九尺板鴨。”薛釗腳下不停,轉眼端來碗碟。

香奴看了眼,說:“九尺板鴨是什麼鴨,為什麼只有一隻腿?”

薛釗撕了幾塊放在香奴面前的碟子裏,說:“九尺板鴨是做法,只有一隻腿那是因為我只買了半隻。”

薛釗與香奴都是第一次吃滷味,新鮮而濃郁的味道很快讓一人一妖不能自拔,那半隻板鴨轉眼被吃得精光。

薛釗吮着爪子意猶未盡:“真香啊。”

香奴卻說:“道士,為什麼不買一隻?”

薛釗就說:“要省些錢啊。”

外間一聲輕咳,引得薛釗扭頭觀量,就見柴門后立着一人。身量中等,面色陰鬱,頭戴莊子巾,身着皂衣,外罩氅衣,瞧着薛釗道:“玄機府供奉白萬年倉促造訪,主人家可否撥冗一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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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丈紅塵長生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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