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五行 第六十九章還我馬命來
劉隊正的腰子很痛,心更痛。
他咋就沒想到,人鑽進去了,還會鑽出來。進進出出,誰又說得准。這回好,追着人家砍,反被人家扎了一刀。
崔器笑着,在捂腰子那位跨出門時,騰身而起翻上了房子。
劉隊正的兩名親兵終於趕來了,不過援兵也不知為啥總是要晚來一步。
親兵扶着齜牙咧嘴的隊正,前腳剛邁出一步,卻見隊正身子一顫“哎呦我草”的罵了一句。
“頭,要不歇會。”
“頭,我這就去給您找大夫……”
“歇個屁,找你娘。老子又讓人捅了腰子。”
崔器的刀,沿着鎧甲縫隙,無聲無息的捅了腰子。在對方反應過來前,忙又拔刀子閃人,飄進了屋子裏。
兩名親衛,瞄了一眼賊窩,卻沒敢進。
死不可怕,可怕的是,死不了腰子卻沒了……
崔器終於擺脫了追兵,穿房躍脊直奔馬棚而去……
人還沒到馬棚,還沒見到馬,卻先見到了猴子。
崔器看着上躥下跳的猴子來到身前,回頭瞥了一眼,皺眉道:“搞定了。”
“本尊出手,器哥安心。雖說沒都弄死,卻也不會再有人追來。”
崔器狐疑道:“可別留尾巴,回頭惹來更多追兵。”
潑猴拍着胸脯保證道:“保證一個也爬不起來,除了哼唧半個字也說不出來。”
崔器點了點頭,這才安心。
要知道,即便竹通天沒出手,人家能坐穩麒麟寨大當家,絲毫不懼鬼見愁和鳳綵衣,想來也是個有真本事的。
若是把那老小子招惹回來,再把一百來號鐵疙瘩弄來,就算他和潑猴是銅鑄鐵打,怕也占不到便宜。
崔器把手一招,潑猴立馬化作腰間掛墜,徑直往馬棚去了。
剩下的路,崔器碰到的竟是些老弱病殘,都不用他動手,人家自動就靠邊了。
不用說,崔器也知道,甭管是哪邊的,只要能打的現在都趕去拜月樓了。
這是好事啊,說明偷馬之路必然順暢。
也確實如崔器所想,直到了馬棚,也沒見着個攔路的。
不過,讓崔器感到無比氣憤的是,馬棚里有馬,卻沒有他的馬。
崔器也管不了那麼許多了,一把將躲在角落裏的馬夫揪了過來。
“說,把爺的馬藏哪了……”
馬夫都嚇傻了,支支吾吾的指着拜月樓方向說道:“大,大寨主前兩日款待幾位寨主,扒,扒皮……”
“你說啥,你再說一遍。”崔器的刀架在馬夫脖子上,臉色通紅的吼道。
“小,小的沒吃……”
“我他娘的問你吃了嗎,我是問誰吃了。”
崔器把牙咬得咯吱響,話還沒說完,便一把將馬夫丟了出去……
他哪裏是要問誰吃了馬,他只是想確定,有人吃了他的馬。
千里迢迢又是裝孫子,又是逞英雄,又是打打殺殺,臨了馬竟然讓人吃了。這誰忍得了。
崔器一直是個能壓住火的人,如今卻也壓不住了。
馬,對他來說可不是馬。那是戰友,是救命恩人,是相依為命的夥伴……
當崔器走出馬棚時,矇著的那雙眼睛血紅血紅的,腦袋上還在冒着熱氣,整個人就像燒紅的烙鐵。
“潑猴,給我滾出來……”
“器哥,啥情況,這是要大開殺戒嗎。”白首赤足的小猴子,跳到崔器肩膀上問道。
崔器狠聲道:“知道還問。還有,你這個樣子是要讓我街頭賣藝耍猴嗎。”
潑猴尷尬的撓了撓頭,跳下來就要變身,卻又被崔器攔了下來。
“配合好老子,該出手時就出手,掀翻了鳳凰山。”
崔器說的是山而不是寨,說明敵人不是一個,而是這滿山的匪類。
恐怖殺氣打寨子東側蔓延開來,一路朝拜月樓而去。
那股子冷,就好像鳳凰寨一頭撞上了百年不遇的倒春寒,從外而內能將人凍成冰坨子。
鳳凰山頭頂的天,似乎映射着崔器的殺氣。頓時黑雲漫卷,壓在山頂之上。
天黑了,豆大雨點,瓢潑而下……
無膽匪類,撬開門窗一絲縫隙,卻忙又關上。倒不是因為這雨說下就下,而是他們看到一個人,一個渾身是血,見人就砍的人。
那人的刀很快,拳頭很硬。一路行來但凡有不開眼的擋了路,那是二話不說,直接一刀兩斷,一拳轟殺……
崔器一路悶不做聲,也不知斬殺了幾人,直到距離拜月樓還有百丈遠的十字路口,這才停了下來。
停下,並非累了,只因長長一條石街,已然殺瘋了。
斧鉞刀叉橫飛,刀來槍往亂舞。數百人擠在一起互砍,白刀子進紅刀子出,那叫一個腥風血雨。
血水混着雨水,轉眼成了紅色的河,沿街而淌……
崔器抬起頭,透過遮眼布看到拜月樓只剩下半截。剩下那半截瞧着也保不住了,因那兩個女人打架的同時也沒耽誤拆房子。
玉山君白衣很白,點塵未染。鳳綵衣嫵媚依舊,不過氣勢上卻要弱了一些。
能看出來,玉山君一直壓着鳳綵衣打,不過短時間怕是很難分出勝負。
另外幾位瞧着就沒那麼輕鬆了。之前眼高於頂的史可朗院監,灰頭土臉,半身污泥,確是沒了半點仙風道骨。方世儒那個書生,一點也不書生了,看着倒像個泥腿子……
崔器長刀指向拜月樓,怒吼一聲:“還我馬命來……”
一聲大吼,炸響半條街,惹來無數側目。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這個道理在鳳凰寨依舊好用。這不,離崔器最近的那些匪類,忽然放過拚命對象竟然轉頭朝崔器撲來。
該殺之人也分先後,崔器那一嗓子,就像夜裏的油燈,屬你最亮,不撲你撲誰。
劍匣里的鐵砂涌了出來,化作兩根手臂粗細的鐵索釘入石街。
崔器雙手緊握鐵索騰身而起,奮力一拉,同時大吼道:“潑猴。”
無需多言,心思相通的潑猴,知道該是他出場的時候了。
潑猴的出場與眾不同,他是被崔器手中鐵索打青石板中帶出來的。
出來的不是猴,而是一個球,石頭球。
一丈大小的石球,被崔器掄圓了砸向石街,砸向那些擋他路,要他命的人。
突然出現的鐵索,突然出現的石球,讓山賊們突然停了下來,隨後四散而逃。
跟人拚命,哪怕那人殺氣冰冷,也是有熱乎氣的人。給一巴掌會痛,捅一刀見血,總會有反應。
跟石頭拚命,罵它不知羞,打它不知疼,可是得不到半點回應。
有人味兒的,沒必要跟沒人味兒的一般見識。山賊們選擇躲避,是不丟人的。
石街內一頓雞飛狗跳,讓不讓都出現了一條通路。崔器則緊隨潑猴之後,踏着血水沖向拜月樓……
竹通天殺瘋了,一百五十名重甲步卒,眼看着就要殺到拜月樓前,卻猛地聽見一聲大吼。回過頭便看見了青衫掄石球那震撼一幕。
宗師,土行宗師。可半個時辰前,那小子還只是天樞下境。這,這是什麼情況,他是老天爺的私生子嗎,修為都是氣吹的嗎……
竹通天是見過世面的,如今也要成了無知小兒。可無知不代表無能,竹通天轉回身那一刻,已然逆向而行,朝石球狂奔過去。
一百五十人的重甲步卒,陣型密集,並非游兵散將。想要狹窄石街躲避石球,是很難做到的,必然會造成大量傷亡。
竹通天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他也是宗師,他自信可憑一己之力擋下攻擊。
跑動中,竹通天猛地揮出斬馬刀砍在石板上。是的,沒有砍人,也沒有砍石球,就那麼斬在石街上。
刀落一刻,異變陡生。殷紅色的雨水,翻湧而起,好像掀起的捲簾,迎向了石球。而這還不算完,一波又一波的怒浪忽然化作一堵堵血紅冰牆……
宗師,水行宗師。青竹寨大當家果然並非吳下阿蒙之輩,是個有大本事的。
崔器早就算準這一點,所以當竹通天顯露真本事的時候,便先一步騰身而起,搶到潑猴前面甩出鎖鏈。
鎖鏈纏繞而出,目標不是冰牆,也非青竹寨大當家,而是一路碾來的潑猴。
“起。”
巨大的石球被崔器甩到半空,越過層層阻攔來到竹通天頭頂。
“砸死你個吃馬肉的。”
崔器大吼,隨後掄圓了潑猴砸向竹通天。
竹通天亦非等閑,就要后閃,躲開這一擊,卻忽然眼前一花……
那是無數手指粗細破開雨水的鎖鏈,帶着倒刺的鎖鏈。
竹通天微微錯愕,那小子不是土行宗師嗎,背後冒出這麼多鎖鏈是幾個意思。就算是老天爺的私生子,也不能同時修行金、土二氣吧……
戰場上瞬息萬變,可不是開小差的時候。竹通天慢了一步,那從天而降的鎖鏈,剎那間便將其困住,且釘入石板之中。
鎖鏈上的倒刺勒進皮肉,卻不能要了竹通天的命,只需一息時間,便可掙脫。可關鍵是頭頂那塊大石頭,沒給竹通天喘息的機會。
“轟!”
地動山搖,泥水飛濺。
潑猴有一半身子鑲進了石板里,那麼石板下的人,恐怕是凶多吉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