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無眠的夜
半夜醒來的時候，袁昊發現自己躺在里長家的炕上。
里長早年戍邊的時候，落下了老寒腿的毛病。自從袁昊給他盤了炕之後，這些年算是好過多了。
胃燒的厲害！
剛想張嘴說話，胃裏一股強大的壓力，讓他噴出好大一口黃綠色的膽汁。
肚子裏的東西早就吐沒了，現在吐的是苦膽水。
“你小子，長安城裏來了貴人。就沒邊沒沿的跟人家喝酒，灌多了不是。”
老里正靠着炕沿坐着，看着已經吐完，正一下下乾嘔的袁昊。
“媽的！這長安的酒很烈啊，跟咱們喝的酒不一樣。
偏偏這東西還入口綿柔，等我發現不對的時候已經晚了。”
袁昊無奈的翻了個身，剛翻過來覺得又要吐，趕忙翻了回來。
“這兩個貴人啥來路？問我話的人是廷尉署的！難不成是廷尉署的貴人？
那你小子可有靠山了！先到廷尉署謀個胥吏，再一點點往上爬。
你小子的腦子，肯定能當大官兒。”老里正用手在小碗裏面捏出些炒黃豆，放在嘴裏“嘎嘣”“嘎嘣”的嚼。
不得不服這老傢伙，快六十歲的人了，一口老黃牙相當的老而彌堅。
沒事兒就嚼黃豆練牙口！
“沒問是哪裏的，他說是在未央宮當差。說是叫劉大！”
“漢室宗親？”老里正鬆開爪子，剛剛捏上來的黃豆滾落在炕上。
“說是高祖賜的姓！”
“賜姓也不得了，也不得了！”
老里正趴在炕上尋找滾落的黃豆，撿起來一粒粒塞進嘴裏，“嘎巴”“嘎巴”的繼續嚼。
“就知道皇莊留不下你！
這些年，雖說你沒踏出皇莊一步。但長安城裏，已經有人打聽咱們製冰還有你造的那些奇怪東西的來路。
你是我看着長起來的，小時候沒少揪你的小牛牛。
可老漢也不知道，你這小腦袋瓜子裏面，到底裝的是啥。
越長大，老漢就越看不透。
你一身怪本事，可能是富貴的通路，也可能是慘死的禍根。
皇莊是裝不下你了，來日去你長安城，可一定要謹慎小心。
老漢我當年，也是在淮陰侯手下當過差的。
那神仙般的人物啊，一樣在長安這座血肉磨坊裏面被磨得屍骨無存。
這些年，老漢硬把你拖在皇莊。不是想着你的法子能賺錢，而是不想你去長安城那龍潭虎穴裏面打混。
可貴人還是找來了！
孩子，莫要記恨老漢。
哎……！”老里正惋惜的看了一眼袁昊，好像袁昊去了長安城，就再也回不來似的。
“誰說我要去長安了？
無論如何，我都要把這些孩子帶出來再說。”來到大漢袁昊才知道，想要改變漢民族的命運，自己一個人是不成的。
當上了皇帝的王莽，因為施行激進的現代化改革，最後不也落個身死族滅的下場？
要不怎麼說，百年大計教育為本。
袁昊不想等一百年，但至少也得有一群幫手才行。
“不成的！不成的！貴人看上了你，你想走也得走，不想走也得走。
呵呵！這可不是你說了算的哦。”
老里正又捻起一小把黃豆，塞進嘴裏“嘎嘣”“嘎嘣”的嚼。
袁昊翻身躺在炕上，閉着眼睛不說話。
不是他不想說話，實在是因為一睜眼，房頂就在轉，一轉就噁心！
不能再吐了，袁昊很怕自己把胃吐出來。
未央宮！劉家小寨！
“羊，羊，吃野草，不吃野草遠我道，不遠打爾腦。”王美人抱着小彘兒，一邊搖晃一邊唱着歌謠哄兒子睡覺。
“阿娘！我是小彘兒，我要吃蛋糕，不吃草！”儘管哄了很久，小彘兒仍舊瞪着烏溜溜的眼睛不肯睡覺。
“蛋糕！蛋糕是什麼？”王美人不解的眨眨眼睛。
“袁師在皇莊弄出來的吃食，黃黃的，很好吃！比阿娘做的糕餅都好吃。”
“袁師？哦，就是皇莊那個西席先生？”王美人摟著兒子，笑吟吟的問道。
“嗯！今天，耶耶帶着郅都去找袁師喝酒。把袁師灌醉了，袁師嘴裏噴出來的東西有那麼高！”
小彘兒一邊說，一邊用小手手誇張的比劃了下。
“哦，你父皇跟袁師喝酒了？”王美人眨了眨漂亮的大眼睛。
“嗯！耶耶還給袁師敬了酒。”
“還給……敬了酒？”王美人臉上慈愛的笑容瞬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臉認真模樣。
“嗯嗯！耶耶還說，袁師是寶貝是大寶貝。”
夫妻多年，王美人比劉啟肚子裏的蛔蟲都要了解劉啟。
劉啟看似性子平和，可骨子卻最是高傲。
能讓他敬酒的，除了先帝和太后。或許還有館陶公主和梁王劉武這兩個一奶同胞的兄弟姐妹！
朝臣之中，就算是帝師晁錯也沒有這個待遇。
一個鄉間的西席先生，居然能夠讓劉啟親自敬酒。僅僅這一點就說明，這個袁師很對劉啟的胃口。
“嗯……耶耶還說，此子可比留候。”
小彘兒的話，一下子讓王美人美目瞪得老大。
什麼樣的人，居然可比留候張良？
“耶耶還說了，明日還要去皇莊遊玩。”
皇帝登基不過兩個月，外有匈奴犯邊，內有藩王尾大不掉。
朝廷裏面的朝局也是晦暗不明！
這麼重要的當口，劉啟居然連續兩天去皇莊。可見，皇帝對這個袁師的看重。
“阿娘！阿娘！你怎麼不說話呀？”
“小彘兒乖，若是小彘兒早早睡覺，阿娘就去求你父皇，明日裏去皇莊還帶着你。”
“嗯！小彘兒睡覺覺，明日帶蛋糕回來給阿娘。”
小彘兒說著，自己翻身躺在榻上，還裝模作樣的打起了呼嚕。
只是眼皮一動一動的，不時還偷偷睜開條縫瞄一眼。
王美人沒管小彘兒，而是自顧自的在殿中踱着步子。好一會兒，才走出了殿門。
“阿奴！”隨着王美人的呼喚，一個穿着黑衣的內侍趕忙從角落裏面跑了出來。
“仆！在！”阿奴躬着身子，站在王美人身前。
“帶上一鎰銅立刻出宮，去找田蚡。讓他無論如何，都要攬上去皇莊的差事，結交一個叫袁昊的人。
只要結交上這個人，錢財隨他花用。”
“此時出宮？”阿奴愣了一下，天色這麼晚了，出宮並不容易。
“嗯！立刻出宮去辦。”王美人說的斬釘截鐵不容置疑。
“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