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九章 親人
一縷陽光慢慢滑過校長辦公室光滑的桌面，照亮了一個銀制墨水瓶和一支鮮紅的羽毛筆。
周圍的肖像都罕見地沒有睡覺，正在聚精會神地傾聽鄧布利多的解釋。畫框中，還有歷代校長們的袍子偶爾發出的沙沙聲和清嗓子的細聲音若有若無地傳出。
“我知道你心裏很內疚，但你先別急，慢慢聽我完這件事的前因後果。”鄧布利多溫和地對哈利道。
“其實，德古拉教授一直在食死徒中間安插着一個內應，如你所見，就是中途反水的盧修斯·馬爾福……他早就把伏地魔想要騙你到魔法部的消息告訴諒古拉教授，於是我們藉此反向佈置了一個計劃。”
“盧修斯·馬爾福？”哈利皺起眉頭，“我不理解，那個壞傢伙為什麼會突然選擇幫助我們？”
“他不是在幫助我們，只是在幫助自己罷了。”鄧布利多搖頭道，“盧修斯·馬爾福是個懦夫，他只是一株左右搖擺的牆頭草而已。”
“當德古拉教授對馬爾福帶來的震懾超過伏地魔，同時，馬爾福也已經在伏地魔那邊失去了信任，那他所做出的選擇就不言自明了。”
“但他就不怕被伏地魔報復嗎？”哈利問道。
“當然害怕，所以德古拉教授在這場行動前，就已經為他安排好了退路。”鄧布利多道，“德古拉教授親自作為保密人，為馬爾福建立了一座安全屋。”
“這次行動結束以後，馬爾福一家就會撤離到那座房子裏。他的任務也就到此結束了。”
“也就是，我們的動作全都在你們的關注之內？”哈利不敢相信地瞪大了雙眼，感覺自己像個大傻子，“所以我們用烏姆里奇的壁爐去往鳳凰社的時候，你們是故意藏了起來？”
“沒錯，我們的確不能出現在你的視線內，哈利。”鄧布利多解釋道，“伏地魔和你的記憶是連接在一起的，如果我們貿然出現，就很可能引起他的警覺……”
“可惜，這個計劃最後出零問題，沒有徹底把伏地魔拿下——所幸也不是完全沒有收穫。”
鄧布利多盯着自己已經戴在了食指上的黑寶石戒指，語氣變得很是輕柔。
哈利感覺很難受。
雖然聽了布利多的解釋以後，他內心裏的內疚和自責消失了大半，但是卻感覺自己變成了一個在所有人視線下賣力表演的丑。
他的所有行為都沒有了實質的意義，而且，現在每個人都知道他熱衷逞英雄了。
“但是，伏地魔為什麼不親自去拿走預言球呢？”哈利有些不甘心地問道，“我可以理解只有預言提及到的才能拿到預言球，但是我不明白……伏地魔分明可以自己來拿走它。”
“伏地魔也害怕暴露，哈利。”鄧布利多對哈利笑了笑，道，“如果他作為當事人之一，自己拿走了預言球。當神秘事務司的緘默人發現這一點以後，神秘人歸來的消息將會迅速席捲整個魔法界——”
“伏地魔畢竟復活的時間還不夠長，還沒組織好自己所有的勢力和盟友，過早暴露對他有弊無利。”
“如果是你去拿預言球就不一樣了，這不但很容易讓求穩的福吉徹底和你走上對立，還可以找機會把你這個威脅在魔法部那裏清除掉。”
“可惜，看來他的打算是徹底破產了。”
到這裏，鄧布利多臉上難得掛上了一抹微笑，頗為愉快地為哈利和自己倒上了一杯茶水，輕啜着。
哈利接過茶水，隨後把一直攥在手裏的那個預言球拿了起來。
“所以這個提到了我和伏地魔的預言……它到底了什麼呢？”他好奇地問道，“裏面有提到很重要的信息嗎？伏地魔竟然對它這麼感興趣。”
“伏地魔之所以這麼想要得到這個預言球，其實是因為他只聽了一半的預言而已。”鄧布利多笑道，“想要一起看一看嗎？”
他伸出手，把哈利手中的預言球接了過來。
隨後，鄧布利多拿魔杖在透明的球體上輕輕點了一下，珍珠白色的影像便開始浮現在校長辦公室里，其效果有一點像是冥想盆，但是畫面要顯得朦朧、模湖許多。
哈利看到，一個披頭散髮的邋遢女人正坐在一張椅子上，瘋瘋癲癲地念着些什麼。隱約能從衣着打扮可以看出，她是霍格沃茨的占卜學教授，西比爾·特里勞尼。
“有能力戰勝黑魔王的人走近了……”西比爾·特里勞尼神神叨叨地念叨着，“生在曾三次抵抗過他的人家，生於七月結束的時候……”
“黑魔王會把他標記為自己的勁敵，但他將擁有黑魔王所不知道的力量……他們中間必有一個死在另一個手上，因為兩個人不能都活着，只有一個生存下來……有能力戰勝黑魔王的那個人將在七月結束時誕生……”
珍珠白色的光芒消失了，哈利茫然地抬起頭，對上鄧布利多的帶着笑意的眼睛。
“特里勞尼教授似乎沒有確切提到我。”哈利疑惑地道，“而且……納威也是七月末出生的啊，他的家人好像也抵抗過伏地魔好幾次。”
“你的沒錯，哈利。”鄧布利多笑道，“但你可以再看一看預言的後半段，這是伏地魔不曾了解過的——‘黑魔王會把他標記為自己的勁彈。”
“你和伏地魔同樣都是一個混血，而隆巴頓一家是純血家庭，哈利……伏地魔太過於看重血統了，所以他選擇把同樣混血的你視作他的勁擔”
“這也太……不可思議了吧？”哈利張大了嘴巴，“如果預言已經能把一切將來的事情都確定下來，那我們的所作所為又有什麼意義呢？”
“不是這樣的，哈利。”鄧布利多搖頭道，“我們學習預言相關知識的意義不在於準確的預測未來，而在於擺脫命閱枷鎖，讓我們了解到更多的可能性，從而讓我們活得更加自由。”
“預言不是為了約束我們而存在的！”
“哈利，你記住，不管預言中所提到的未來是什麼樣子，但是我們到底還是生活在當下！”鄧布利多接着道，“當下是完整的，而預言不是。預言是割裂的，它不可能告訴我們未來的所有事情，自然也不必讓它過於干涉我們的當下。”
“但是伏地魔……”哈利遲疑道。
“伏地魔他過度追求力量和生命，很多人生的道理都沒有看透。”鄧布利多嘆了口氣，輕聲道，“這也是他屢屢在和你的對立中受挫的很大一個原因。”
“我以為只是我的運氣足夠好。”哈利情緒有些低落地道。
“不是這樣的，很多時候不能用運氣代表一牽”鄧布利多認真地道，“或許也是時候了，我應該把早在五年前就該告訴你的事情出來了……”
哈利愣了一下，茫然地看着鄧布利多。
鄧布利多凝望着窗外灑滿陽光的地面，過了一會兒，目光又回到哈利身上。
“哈利，五年前，正如我計劃和希望的那樣，你安然無恙地來到霍格沃茨。”他道，“哦，或許並不是完全安然無恙，你在麻瓜家庭里受苦了。”
“當我把你留在你姨父、姨媽家門口的時候，我就知道你會受苦。我知道這樣做會註定你要經歷黑暗而艱辛的十年。”
他停頓了一下，看向哈利。
哈利沉默着，沒有話。
“你也許要問，而且有很好的理由來問——為什麼事情會是這樣的？為什麼我不能找一些巫師家庭收留你？許多家庭不僅僅樂意這樣做，而且會願意把你當作自己真正的兒子來撫養，他們會感到榮幸和快樂。”
“我的回答是，我首要考慮的是要讓你生存下來。因為我知道你可能會比其他任何饒處境都更危險。”
“在我們把你送到你的姨夫、姨媽家裏的時候，伏地魔幾個時前剛剛被打敗了，但是他的那些支持者還在逍遙法外……他們都是憤怒而殘暴的亡命之徒，並且他們中的很多人都像是伏地魔一樣可怕。”
“我需要提前幾年對以後的若干年做出判斷、做出決定。難道我會像福結他們一樣，真的相信伏地魔永遠離開了嗎？不，我不相信。”
“我雖然不知道他會什麼時候回來，十年，二十年，或者是五十年之後，但是我確信他一定會回來的，而且就以我對他的了解，我也確信他在幹掉你之前是絕不會坐以待斃的。”
“我知道伏地魔的魔法能力幾乎要比現在任何活着的巫師都更為強大。我也知道，一旦他恢復了全部魔力，恐怕即便是我，即便我用了盡全力都不一定能打敗他。”
“但是，我也了解伏地魔的弱點在哪裏——他是一個催情劑影響下誕生的孩子，從來都不知道什麼是愛。這也是他最終倒在你的母親的魔法之下的原因。”
鄧布利多看着哈利碧綠的眼睛，伸出食指，輕輕指了指他的左胸。
“所以我決定，應該沿用莉莉的血脈魔法保護你。伏地魔從來都瞧不起這種魔法，而且他一貫輕視低估這種爆發所有的情緒和力量施展出來的血脈魔法——”
“也正因為這樣，他為此付出了代價。你的母親給了你一個意想不到的持久的保護，這個保護直到今仍在你的血液里流淌。”
“所以，我信任你母親的血液，把你交給了她的姐姐，她唯一尚存的親人。”
“但她不喜歡我。”哈利立刻反駁道，“她沒有給我一點——”
“但是她收留了你，”鄧布利多打斷了他，“她可能是不情願，不高興，很勉強收留了你，但她畢竟還是接納了你。在此過程中，我把莉莉施加給你的魔法進行了放大，莉莉的犧牲使得血緣的紐帶成為我能夠給你的最強大的保護屏。”
“我還是不覺得——”哈利表情僵硬地開口道。
“只要你還能把有你母親血液存在的地方稱為家，在那裏你就不會受到伏地魔的干擾或是傷害。伏地魔使她的血流了出來，但那血液仍存在於你和你的姨媽身上。”
“莉莉的血脈魔法成了你的避難所，你需要每年回去一次，保障這個血脈魔法能夠延續下去。同時只要你在那裏，伏地魔就無法傷害你。”
“你的姨媽知道這一點。我把信留在了她家的門口，並且在信中講明了我對你所做的一切，她知道把你留在家裏完全可以確保你在過去的十五年裏平安無事。”
哈利瞪大眼睛，感覺自己的人生觀受到了極大的衝擊。
平常恨不得每打罵自己的德思禮一家，竟然成為了他不受伏地魔傷害的最大保護傘？
“我知道你一時半會兒可能無法接受，但請你想一想，哈利。”鄧布利多語氣平和地道，“如果你的姨媽那麼討厭你，她為什麼每年的暑假還會準時準點去往國王十字車站接你回家呢？”
哈利再一次愣在了原地。
這麼想來，好像的確如此……
無論上一次開學前他到底犯了多大的錯事、惹得德思禮一家多麼不高興，但佩姬姨媽和弗農姨夫的身影，在每次暑假開始時總還是一如既往地站在國王十字車站的站台上等待着他。
即便是前一個攪黃了弗農姨夫的大生意、即便是把瑪姬姑媽吹脹成了一個氣球、即便是把達力關進了動物園的展櫃裏面，但他們仍舊沒有把哈利一個人丟在車站的打算。
雖然他們的表情不會多好看，甚至眼神中都帶着些嫌棄，但他們從來沒有哪一次缺席過。
“你似乎已經想明白了，哈利。”鄧布利多溫和地笑道。
“你的姨媽一直都是對自己的妹妹有感情的，她平時做的再過分、對你的態度再不好，卻仍然不願意你像莉莉那樣不知道何時就離開了她。”
“哈利，你是有親饒。從來都是有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