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第三章:神秘公子
翌日,伊水雲三人天未亮便早早的辭行,昨夜玉傾宇便讓洛涯知會了霍振偉,畢鸞宗的賀壽不容耽擱,故而會及早離去。因此,三人也未驚動霍家的下人。
伊水雲自以為能夠擺脫眼前的困境,豈料她與玉傾宇方出府門,便看到晨光微灑之中,霍崢一襲淡紫長袍,牽着愛駒對她含笑而立。
“我等行程匆忙,大少爺昨夜大喜之日,今日還擾了少爺的美夢,實屬不應該,勞煩大少爺相送。”玉傾宇淡淡一笑,對霍崢抱拳道。
伊水雲知道,玉傾宇先發制人無非是堵了霍崢的口,霍崢這一番正裝,誰不知他是要同行而非送行?
然而玉傾宇的話只換來霍崢唇角一揚,對上玉傾宇他還是自持小輩身份,恭謙道:“長老,晚輩自知這幾年荒唐,忽略了洛妹妹,如今晚輩幡然醒悟,也請長老看在兩家長輩的份上,原諒一二,昨夜晚輩痛定思痛,得知長老今兒早便啟程,故此相侯,並非送行,而是希望長老能帶着晚輩一同上畢鸞宗,畢竟日後晚輩與洛妹妹的日子還長。”
霍崢已經搬出了洛寰宗與霍家的情分,如果玉傾宇還不允,以霍崢的聰慧,伊水雲擔心霍崢會起疑,她知道霍崢是纏上了她,以霍崢的性子,就算此刻將他撇下,指不定會暗中相隨,與其如此,不如允他同行。
“喲呵~我道一早看不到訾湛的人影兒,原來是與佳人相約了。”這一把劃破晨霧的清朗嗓門,除了莫笙莫三公子不做第二人想。
只見莫笙從西側門輕夾紅棗馬,快步散漫的近前來,唇邊依然銜着一抹玩世不恭的淺笑,頗為打趣的目光在伊水雲與霍崢之間一轉。
霍崢看着莫笙,濃密的劍眉輕輕一蹙:“你瞎參合什麼?”
莫笙臉上的笑容一僵,而後沒好氣的瞪了霍崢一眼,才對玉傾宇拱手:“洛長老,晚輩平州莫家莫笙,此番離家乃受家父之命上畢鸞宗為畢太長老賀壽,不知可否與前輩同行?”
莫笙嘴上詢問着,然而手上的動作卻不停滯,一拍馬臀,驅入伊水雲的隊伍,對着站在馬車前的伊水雲咧唇一笑:“洛姑娘,一路多多照顧。”
莫笙既然言明是奉家族之命上畢鸞宗,那麼伊水雲怎麼好拒絕?人家也要去,你也要去,同路而行,也不過是多了一個人,而且還是一個能力不俗之人,更沒有理由拒之門外不是?
“走吧。”雖然僅有一面之緣,然而伊水雲卻很清楚莫笙是個什麼性子,加之自己的身子的確虛弱,故而無力一嘆。
言罷,已經踏上馬車,掀簾而入。輕簾垂下間,伊水雲已經端坐在馬車內,瞌上了眼睛。
就這般,伊水雲破為無可奈何的與霍崢和莫笙二人同行。
三日之後,晨光破開霧嵐之時,伊水雲三人已經站在了畢鸞宗。
畢鸞宗的牧禾太長老——畢鄢對洛櫻的疼愛顯然是超乎了伊水雲的想像,而這位太長老於醫理的造詣也是非同一般,竟然一眼就看出伊水雲身子孱弱不堪。要知道伊水雲藉著眾生果的遮掩,是絲毫病態都看不出來,就連霍崢和莫笙一路相隨都沒有起疑,這突然被畢鄢看出,着實驚了伊水雲一身冷汗。生怕畢鄢也看穿眾生果。
眾生果的威力伊水雲自然是萬分相信,對上其他任何人,包括佛仙一水在內的天主她都絲毫怯意都不顯,可是對上常年與醫藥打交道的畢鸞宗,對上一生與天下花草樹木打交道的畢鄢,伊水雲還是有那麼一分擔憂。
當然,若是換做全盛時期的她也不會如此,然而此刻她的身子只有她自己最清楚,萬不能與畢鸞宗叫板。而且,當務之急還是想辦法喚醒水明珠,恢復她的靈源。
畢鄢派人將伊水雲帶到早已經備好的客服休息,親自去請了畢鸞宗葯靈太長老前來為她診治。
伊水雲面色有些蒼白的躺在床上,目光倦怠的隔着薄紗帳幔看着為她診脈的葯靈太長老——畢琦。
“怪,怪,太奇怪……”畢琦收回手后,眉頭緊鎖的一連嘆了三個怪。
“師姐,這孩子到底如何?”畢鄢看着畢琦滿臉的困惑不由得更加的擔憂。
“這丫頭的靈源枯竭,我根本無法摸到她的脈搏。”畢琦搖着頭臉色有些古怪,“按照常理而言,這丫頭應當……”
畢琦的話點到即止,然而沒有人聽不明白,連杏林高手都摸不到脈搏,無疑只能是死人。
在內間外等候的霍崢與莫笙聽后臉色倏地變了,前者是擔憂與疼惜,後者是目光猜疑與深思。
“丫頭,你是何時感到身子不適的?”畢琦細細的詢問伊水雲。
伊水雲蒼白的唇角劃過一個淺淡的弧度,笑的有些苦澀:“我也不知。”
無疑伊水雲的回答,讓畢琦更加的迷惑。然而畢鄢關心的不是病因,而是能否醫治:“師姐,你可有法子?”
“靈源枯竭,自然是要補充靈源。”畢琦橫了畢鄢一眼,而後沉吟道,“洛寰宗既然出了花之心,洛老頭子仍然將這丫頭送到了這兒,即便是告之我們花之心對於這丫頭無用。”
顯然畢琦是誤會了洛冀知道洛櫻身子有問題,讓洛櫻上畢鸞宗,只是藉著祝壽的名頭,向畢鸞宗求助。
“難道就沒有辦法了么?這孩子還這麼小……”畢鄢一聽畢琦的話,臉色立刻不好看了,眼中也染上了哀戚之色。
“我是沒有法子了。”畢琦幽幽一嘆,“這般奇怪的事兒,老婆子這一輩子聞所未聞,想來除了……再無人能夠醫治。”
“師姐說的是那位……”畢鄢的目光一亮。
畢琦見此,再度深深一嘆:“師妹,你別怪我不近人情,那位行蹤飄忽,且他絕對不會出手救治宗門之人,他與我畢鸞宗還有聯繫,也不過是利益交換,你若貿然前去清擾他,惹惱了他,整個宗門都會怪罪於你。”
畢琦的話讓畢鄢面色一沉,看着躺在錦榻之上,頗有一點奄奄一息之色的伊水雲,臉上閃過掙扎之色。
伊水雲將畢鄢眼中的猶豫與為難看在眼底,衝著畢鄢安慰的笑了笑:“師祖婆婆,聽天由命,小櫻活了這一世依然知足,若是天命如此,小櫻也無可怨尤。”
“說什麼傻話。”畢鄢輕斥,不滿的瞪了伊水雲一眼,枯瘦的手抓起伊水雲的手,輕輕的拍了拍她的手背,輕聲安慰,“孩子,不要胡思亂想,師祖婆婆不會讓你有事兒的。”
“師妹……”畢琦聽了畢鄢的話,就知道畢鄢的決定,不贊同的想要出聲提醒,卻被畢鄢絕然的目光截斷,最後動了動唇,才無奈嘆道:“罷了,罷了,你要怎麼做就怎麼做吧,我管不了你,若是捅了什麼簍子,可不要指望我會幫村你。”
說完,畢琦就拂袖轉身離開。
畢鄢依然帶着慈愛的笑,看着伊水云:“丫頭,好好休息一會兒,等你醒了,師祖婆婆定然將能救治你的人帶來。”
畢鄢說完,也沒有再給伊水雲說話的機會,瞪着眼睛示意要她休息。伊水雲心頭一暖,也沒有再掙扎,而後乖巧的閉上了眼睛。
畢鄢這才滿意的離開,自然也不忘記將在外面等候的人統統帶走。
房間靜了下來,感覺不到絲毫的氣息后,伊水雲才緩緩的睜開了眼睛,眼中無奈之色頗重。
照如今的情形來看,畢鄢必然會時時刻刻的看着自己,這番舉動無疑帶給伊水雲極多的不便。她的身子她自己清楚,如今越發虛弱,若再找不到方法,不出兩日她小命休矣。
可若是貿然行動,不說離不離得開畢鸞宗,就算是僥倖離開了,必然要大費周章,屆時她如何能夠在如此短的時間之內前往終雪山?且不說如此做必然引起畢鄢的懷疑,現如今有多少雙眼睛在盯着她的一舉一動,一個不慎行跡暴露,她依然是必死無疑。
心情複雜,伊水雲腦子發沉,竟然在不知不覺中睡了過去。迷迷糊糊不知道過了多久,伊水雲感覺臉色有些微癢,這種感覺她並不陌生,對方微冷的指尖傳來的溫度也清楚的讓她知道,有人在輕撫她的臉頰,而且那一股清爽卻剛陽的氣息讓她清楚是一個男人,一個氣息陌生的男人。
這個認知讓伊水雲猛然睜開了眼,冰冷含着殺氣的目光冷冽的射向來人。水光瀲灧的眼底倒影出一張俊逸的容顏。
這個男人約莫雙二年華,一條銜玉雪色緞帶將兩鬢的兩束青絲隨意的束在腦後,青絲如瀑自雙肩鋪散開來,兩縷飄逸的垂在胸前,寬闊的額前尚有絲絲斜飄的碎發,恰好遮住那一對斜飛入鬢的劍眉,映襯着那一雙幽暗如同沉入水潭深處般的眼眸,挺立的鼻樑,線條剛毅,薄厚適中的雙唇,配上古銅色的膚色,讓這個飄逸俊美的男子更加的陽剛,看到這個男子就好似看到了初出的太陽,讓人溫暖與安全。
然而,伊水雲來不及詢問,一雙大掌已經狠狠的掐住了她纖細白皙的脖子,清亮卻危險的聲音沉沉的響起:“你不是小櫻,說,你是誰!”
男子的眼睛從她睜開時的柔情滿溢到如今的殺氣凌然,以及男子只是一眼就看穿她,讓伊水雲深刻的體會到這個男人與洛櫻之間不同尋常的關係。
普天之下,能夠一眼就識破眾生果,除了對被假扮的那人了解甚深的人之外,怕是屈指可數,就連一生與萬物花草為伍的畢鄢都不曾看穿,可見眾生果的神奇,而當初在九峰山,她與容夙之所以能夠看穿,不也是憑着那一份比對方更加了解彼此的深情?
顯然,眼前這個男子亦然。
“放……開!”伊水雲伸手緊緊扣住男子的手腕,指尖抵住他的脈門。
男子自然沒有這樣輕易的鬆手,掐住伊水雲脖子的雙手緩緩的收緊,與此同時伊水雲修剪平整的指尖也劃破了那緊韌的肌膚。隨着伊水雲蒼白的臉色漲紅的同時,一串血珠從男子的手腕溢出,沿着粗壯的手臂流淌……
男子眼中的厲色更甚,然而對上伊水雲毫不示弱的冷沉目光,眼眸閃了閃,最後還是選擇鬆了手。
“咳咳咳……”男子鬆了手,伊水雲呼吸舒暢,身子一軟,跌倒在床沿,大口大口的吸氣。
“你到底是誰?”男子滿目陰蟄的看着伊水雲,也沒有去處理手腕上的傷,垂下手,仍由那艷紅濃稠的血一滴滴的順着指尖滴落。
伊水雲平復了好一會兒,才喘過氣來,忍着喉頭火辣辣的刺痛,目光冰冷的看着男子,聲音嘶啞:“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被洛涯與洛南護送而來。”
伊水雲的話無疑是告訴男子,洛寰宗知道她的身份,而且她所做的一切是洛寰宗配合的。
男子目光沉了沉,而後才看着伊水雲道:“不管你是誰,不要牽連洛寰宗,否則我不會放過你。”
男子說完,冷哼一聲,甩袖而去。
伊水雲看着那好似輕煙一般瞬間消失的男子,水盪一般的眼眸微眯。
這個男子只憑她的一句話,就猜出了她的身份,給她警告,其心思不可謂不深,能夠在畢鸞宗來去自如,其能力不可謂不高。然而,伊水雲卻看不出他來自於何門何派,不過轉念一想,這傢伙對洛櫻的一番心思倒是難得,既然如此,與她即便非友也必然不會為敵。
心裏鬆了一口氣,伊水雲又閉目休息了一會兒,正要起身去倒杯茶潤潤喉,豈料她的雙腳剛剛落地,外面就傳來了輕輕的敲門之聲。
“小櫻……”這低磁的聲音,伊水雲一聽就知道是霍崢,“我給你送了晚膳來。”
伊水雲輕輕的嘆了一口氣,而後揚聲道:“霍公子請進。”
門應聲而開,霍崢修長的雙腿邁過門檻。沉穩的腳步聲從外室慢慢靠近,至極內室,伊水雲抬頭,目光透過屏風,隔着微風之中晃動的珠簾,看到那一抹頎長的身影。
霍崢是極收禮的人,並沒有撩開珠簾,而是將提來的食盒打開,取出一碟碟精緻的菜肴。伊水雲也在同時,穿上了外袍,緩緩的朝着外面走出來。
霍崢剛剛擺好,伊水雲便撩了珠簾走出來,抬頭看着伊水雲不由的溫柔一笑:“小櫻,你休息了一整日,定是餓壞了吧,快來用膳吧。”
伊水雲並不感覺到飢餓,因為身子不適,胃口欠佳,然而看着霍崢一番心意,也不想過多的糾纏,伊水雲溫順的點了點頭,而後走到桌前落座。
霍崢很貼心的先為她盛了一碗湯:“先暖暖胃。”
伊水雲看着遞到眼前的這一碗香氣濃郁的湯,抬眼看了看霍崢,動了動唇,最後還是把要說的話吞了下去,伸手接過:“多謝。”
言罷,伊水雲便埋頭用湯。自然沒有看到霍崢因為那一聲疏離而又客氣的致謝目光頓時一暗。
食不言,寢不語。
接下來伊水雲自然沒有再說話,霍崢也沒有再主動開口,而是細心的為伊水雲布菜,細緻入微的照顧着伊水雲用膳。對於霍崢的照顧,伊水雲並沒有拒絕,因為她雖然只見過霍崢幾面,相處幾日,卻極其了解霍崢這樣的人的性格,越是拒絕,只會越是糾纏。
伊水雲吃得不多,很快就放了竹筷,霍崢見此劍眉蹙了蹙,才憐惜的勸道:“再用些可好?”
雖然用的少,伊水雲已經到了極限,甚至隱隱有些欲嘔,於是無聲的對着霍崢搖了搖頭,一臉懨懨之色。
霍崢見了不免更加疼惜,也不敢再勉強,親自收拾了碗碟,將之遞給門外守候的下人後才有折了回來,恰好看着伊水雲走到書案之前翻閱。
於是幾步上前道:“你身子不適,便不要再費神。”說著又看了看窗外,日已西沉的天空夜幕才緩緩的降臨,天還未黑透,於是又道,“天色尚早,不如我陪你出去走走,散散心。”
伊水雲在屋子裏躺了快一日,渾身酸軟,對於霍崢的提議自然是欣然答應。
霍崢見伊水雲沒有拒絕,心頭一喜,立刻去去了一件素色披風,本欲替伊水雲披上,不想伊水雲錯了錯步子讓開,而後從霍崢手上取走披風,一邊自己披上,一邊提步向外走。
霍崢的手依然還僵在半空之中,看到伊水雲已經邁出門檻,才收回手大步跟上。
“去看看師祖奶奶。”伊水雲在門口促步,直到感覺到霍崢已經跟了上來,才輕聲說了一句,而後提步而去。
畢鸞宗坐落在號稱除了九峰山之外攬盡天下奇珍的楠木山之上。畢鄢作為畢鸞宗的牧禾太長老,必然是掌握着這個畢鸞宗的藥草種植,伊水雲自然對畢鄢的住處更加的好奇。
好在來之前,洛涯就將畢鸞宗的地圖給了伊水雲一份,並且為伊水雲細細的講解了一番,故而伊水雲知道如何去畢鄢的居所,否則不招人懷疑。
輕車熟路的來到畢鄢的七寶齋,除了護院以外,沒有看到一個弟子,伊水雲也不奇怪,因為洛涯說過畢鄢是一個性子古怪之人,她不喜歡有人天天盯着她辛辛苦苦培養的寶貝,於是七寶齋除了得到她的許可之外,不準任何人擅自踏入,包括太上長老已經畢鸞宗的宗主在內。
伊水雲重來也沒有想到會在這裏遇上如此一個楚楚動人,水光靈靈的美人。那人兒倚欄而坐,一襲淺藍色的抹胸長裙飄垂於地,腰間細帶隨風飄飛,天藍色的水袖長袍包裹着她柔美婀娜的身子,肌膚如凝脂,眉似遠山一黛,香腮粉頰未施半點胭脂,丹口朱唇不點而赤。眉宇之間那一絲絲純凈飄然的濁世之氣,恰如浩瀚天邊的一抹水雲,美得太過純粹,美得太多乾淨,美得太過靈透。
微風拂過池塘,夾雜着絲絲縷縷的芬芳向她襲來,霎時裙裾飄揚,墨發飛舞,發間琺琅叮嚀,就好比催開了千花萬多,一時間,天地都隨之黯然失色。
“你是小櫻吧。”女子顯然被伊水雲二人的腳步聲所驚動,微微側首,對上長廊口的伊水雲與霍崢。
“不知姐姐是……?”伊水雲不清楚這人的身份,但是感覺得到這女子目光之中的善意,於是出聲相問。
女子莞爾一笑,那一笑恰似綠過萬頃,霎時山花爛漫,燦華奪目:“叫我芳姐姐吧,我極少出門,你不認得我也是應當。”
畢菀芳!
只是一瞬間,伊水雲便知道這女子便是畢鸞宗內定的下任宗主。這個女子在宗門也是一個傳奇。據說她天賦卓絕,如今已經是密宗第六重的高手,不但如此,這個宗門繼承人自幼便對習武之途痴迷,如今在武道也是一代宗師,加之畢鸞宗歷來行事低調,不但從不排斥與輕視武林中人,更加對武林中人多有救濟,故而畢鸞宗與武林宗門都是極為崇高的存在,而其中畢菀芳的聲名最響亮。
“看來小櫻已然猜到姐姐是誰了。”畢菀芳看着伊水雲眼眸之中淺淺的波瀾,便看穿了伊水雲的心思。
畢菀芳一舉一動都大方得體,言談之間更是有一種不食人間煙火的飄然如仙的氣度,然人生不起防備與不喜,這樣一個人兒,伊水雲相信,若不是她常年閉關修鍊,她的艷色之名必然會在陽芷嬅這個天下第二的美人之上,直逼天下第一美人的盛淺音。
“芳姐姐氣度非凡,小櫻雖然未曾見過,卻也心中仰慕得緊。”伊水雲這話沒有摻假,真正的洛櫻最崇拜的便是畢菀芳,她尚在洛寰宗之時,洛櫻便喋喋不休的在她耳邊一次次的提及畢菀芳,言辭之中的欽佩之情不加掩飾。
對於伊水雲的讚美,畢菀芳之時淺淺的一揚唇角:“小櫻是來尋母親還是外祖母?”
畢菀芳並不是宗主嫡系,而是畢鄢的外孫女,畢鄢唯有一個女兒畢如柳,只是畢如柳是個命苦之人,夫君在她剛剛知曉有孕在身後就撒手人寰,畢如柳後來又生了畢菀芳,畢鄢怕自己的女兒在夫家受到欺凌,就不管不顧的強硬的將畢如柳帶了回來,故而畢菀芳姓畢,自幼長在畢鸞宗。畢菀芳能夠以這樣的身份壓下畢鸞宗本宗的嫡系取而代之,除了其能力卓絕之外,她的手段也可見一斑。
畢如柳與洛夫人閨中之時便是好姐妹,故而畢菀芳有此一問。
“只是想出來走走,但不是去哪散步,索性便來師祖奶奶這兒串門子。”伊水雲輕輕的搖了搖頭,而後如是回答。
“小櫻既然來了,不如就與姐姐一同進去,外祖母正在央求那位貴人為小櫻治病,那位貴人身份特殊,與我們宗門淵源頗深,小櫻不如自己試上一試。”畢菀芳優雅的起身,上前拉住伊水雲的手,帶着她朝前方而行。
伊水雲對於畢菀芳突然的親昵有些疑惑,依照她的了解畢菀芳這樣雍容大方的女子,應當不會有這樣急切的舉止才是,然而目光觸及到畢菀芳眼底的那一絲深藏的溫柔與期盼,伊水云何等心思?立刻就明白畢菀芳這番失態多半是源之於那位“貴人”。
頓時,伊水雲對那位“貴人”產生了無限的好奇,能夠讓畢琦出言告誡畢鄢,又讓畢鄢用上了“央求”這樣的態度,讓畢鸞宗諱莫如深的同時有心存恭敬,還能讓畢菀芳這樣心高氣傲的女子傾心,她很想知道那是何方神聖。
想着也就沒有拒絕畢菀芳,畢竟畢琦說這世間除了那人再也沒有人可以醫治她,這樣狂傲的不可一世的人,她更加期待與之的相見。
畢菀芳將伊水雲帶到了一片竹林,那一片竹林長大極美,竹子的顏色也是五彩繽紛,有紫色,有碧色,有黃色,有黑色,甚至有白色與湛藍之色,一片片拔地而起,枝顛搖曳,一踏入這片竹林,拂過的清風夾雜着點點竹香,頓時讓伊水雲精神一震。
“這竹林是按照九宮五行聚靈大陣而種植。”畢菀芳一邊拉着伊水雲走着,一邊輕聲介紹,“隨着這些竹子的日益形成,四面八方的靈源都會一點點被凝聚在此。”
“這些竹子種植不出十年。”伊水雲是什麼人,萬宗之主嫡系傳人,本就對大靖流傳下來的二十四天絕陣瞭然於心,對於花草種植的心得,整個大陸怕也無人能夠出其右,一眼便能看出深淺。
伊水雲的話倒是讓畢菀芳一愣,隨後讚歎道:“沒成想,小櫻還是一個內行之人。”
能夠一眼看出這些衝天茂密,看似應當有三十四年光景的竹子真正的栽種時間,那絕對不僅僅是一般的內行人可以做到的。畢菀芳這看似隨意的一贊,讓伊水雲立刻心生了警惕之心。
好在畢菀芳沒有懷疑,畢菀芳自己就是一個天才,想來也認為洛櫻是自己外祖母的徒孫,對於這些東西有天賦也是理所當然,當下也沒有多想。
想明白了這一點,伊水雲才放鬆了警惕,也暗自提醒自己謹慎。於是一路之上,伊水雲再沒有開口,畢菀芳仍然時不時的對她說點話,為的就是不想冷落了她,畢竟霍崢被她以禁地非宗門之人不得擅入的理由堵在了竹林之外。
伊水雲也認真的聆聽,也許是伊水雲方才的一句話讓畢菀芳有了驚喜,於是畢菀芳時不時的會出一些關於靈草靈花栽種之事考伊水雲,伊水雲每次都答的含糊其辭,神色倦怠,畢菀芳也是念着伊水雲的身體狀況,也就以為伊水雲是精神不濟,心胸素來寬廣的畢菀芳也沒有往其他地方想。
兩人走了一盞茶的功夫,畢菀芳停在了一方籬笆院外。伊水雲的目光停留在籬笆院外的竹子上。
白、青、黑、紅、黃,對應的恰好是金、木、水、火、土。
金主西方占離、巽二宮,木主東方震、艮二宮,水主北方兌、乾二宮,火主南方坎、坤二宮,土居中央佔據中宮。
一層層五光十色的靈源以肉眼看的到的濃郁匯聚在小院上空,恰似一層夢幻的盄氣將小院內的竹屋給籠罩。密不透風,牢不可破。
佈陣之人,絕非常人,就連伊水雲自己也絕對補不了這麼緊密與完美的九宮五行大陣。
“你且回去吧,此時我不會插手。”伊水雲真正欣賞這陣法的微妙,猛然之間,一道華麗如絲綢般的聲線破空而起。
隨之而來的是緊閉的竹屋大門一開,一道身影箭一般的被拋了出來。
“外祖母!”畢菀芳頓時鬆了伊水雲的手,足尖一點,纖細的身子朝着飛出來的身影飛掠而去,於半空之中抓住了畢鄢。
饒是如此,畢菀芳與畢鄢同時落地之後,依然止不住的後退,雙足在地面之上留下深深的痕迹,可見屋內之人的修為之高,伊水雲自問只有她全盛時期才能做到,且不會比屋內之人做的乾淨利落,分寸有度。
“婆婆。”伊水雲疾步上前,去看畢鄢,果然如她所料,畢鄢沒有受絲毫的傷。
畢鄢看到伊水雲目光一暗,而後又看了看已然緊閉的竹門,不甘心的再度揚聲問道:“公子在畢鸞宗深居五年,老身五年來兢兢伺候,如今只求公子能夠看上一看,若是無損公子修為心神,就請公子出手一助,若是有為難公子之處,公子大可袖手旁觀,如今公子連看都不願看上一眼,未免太不近人情。”
畢鄢的話讓伊水雲心頭一暖,為了救她,畢鄢甚至扯下老臉以恩情相脅,言辭之中也不無威脅之意,那公子既然留在畢鸞宗,自然是畢鸞宗對他有益處,畢鄢的言外之意便是他若執意對伊水雲不聞不問,就不要怪畢鄢將他逐出畢鸞宗,想到那人的強大,畢鄢竟然會願意為洛櫻得罪這樣一個人,畢鄢對洛櫻母女的情意還真的等同親族。
“婆婆,無礙,我們回去吧……”
“吱呀——”幾乎是與伊水雲的話同時響起了開門之聲。伊水雲聞聲望去,一個白衣飄飄的妙齡少女款款而出。
“公子吩咐婢子轉告老長老,既然老長老以恩相抵,公子願意給這位姑娘看診,至於能否醫治這位姑娘,端看這位姑娘的造化。”那女子不卑不亢,那份氣度絲毫不輸給畢菀芳,而卻是婢女,可見這個女子背後的主人休養之高。
畢鄢聞言心頭一喜,就連畢菀芳都忍不住笑容加深。然而不等二人開口,那婢女已經無聲無息的立在了伊水雲的面前,對伊水雲盈盈一福身:“請姑娘隨婢子來。”
那婢女這一番舉動,讓畢鄢和畢菀芳都一陣錯愕。那竹屋裏面住的是什麼人,她們比誰都清楚,且不說那人的身份,就說那人能耐也足夠讓整個畢鸞宗上上下下畢恭畢敬,這婢女是那人的隨侍婢女,就算見到他們老宗主,都不曾行過禮,對他們縱然沒有趾高氣揚,卻也是冷淡疏離,何時有過如此謙恭態度?
伊水雲自然將畢鄢與畢菀芳的失態盡收眼底,然而她沒有時間細想,那婢女已經舉步,伊水雲看了看畢鄢,畢鄢對她含笑點了點頭后,她才提步跟在婢女。
伊水雲每一步都緊跟婢女的步伐,那婢女腳步錯亂,明明只有幾十步的距離,一步踏入卻感覺到遙不可及。因為伊水雲每走一步,就看到或青山破土而出,高高聳立;或流水奔來,潺潺流動,或大漠鋪開,風沙飄揚;或大雪紛飛,寒梅冷綻。
天地萬物,四時交替,盡數囊括其中。
十幾步的距離,生生的走了半個時辰才走到竹屋門前。伊水雲甫一站定,身子一軟,若不是她眼疾手快的抓住竹門,險些一頭栽倒。
“姑娘快請進吧。”那婢女站在門口,將一方手絹遞給臉色通紅,大汗淋漓的伊水雲,唇角對了一分笑意。
伊水雲深吸了幾口氣,伸手接過那一方手絹,動作緩慢的擦拭了翻,才轉身走進了竹屋。
踏入竹屋的第一時間,眼前是一片漆黑,待到伊水雲眼眸一眨之後,房間立刻大亮了起來。
竹屋很小,以至於伊水雲站在門口,一抬眼就看到屋內那盤膝而坐,一身清華流轉,俊美絕倫的少年。
容夙堪稱艷絕寰宇,煞盡芳菲;
明隰堪稱清貴高華,霸至荼蘼;
玉傾宇堪稱蘭芝玉樹,羞蓋新月;
這三個,是容色之上,伊水雲見過最絕等的男子,然而眼前這個男子,伊水雲甚至找不到一個適合他的詞來形容他的清華,那種風華已經勝過了任何的言辭,仿若所有的溢美之詞,於他而言都是一種侮辱。
“我等你許久了,水妹妹。”
華麗的聲線驀然而起,清泠如淺月照溪,卻讓伊水雲心口一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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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一號必須回復更新,o(n_n)o~,流雲斷更不保證,但是絕對能保證月更不低於十五萬,親們就和偶慢慢的走吧,那啥猜猜這神秘公子是誰,必須提醒是木出場的人物,但是很好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