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魃

“你害怕它嗎？”

良久之後，那聲音幽幽響起：“……沒有，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一些不堪回首的往事。”

“那為什麼要躲着它？”小黑不解地問：“它與那些事有關嗎？”

“是的，我欠它很多，不然它也不至於變成這樣子。”

“那何不現身一見？”

“不急，它會主動來找我們。”

小黑覺得很奇怪，地球上的智慧種族無論強弱，她們的思維總是難以捉摸，喜歡深深隱藏自己的情感，不像它們喵星人，愛就是愛，恨就是恨，哪有什麼遮遮掩掩，所以你看地球上的喵星人，和它們的‘貓奴’相處得多麼愉快啊。

…………

就在小黑心中暗忖之時，外面的情況，果真如那位所料，一片極度的黑暗中，武晴天也不知說了些什麼，那老殭屍居然睜開怪眼，緩緩爬了過來，抓起武晴天，照着他瘦小荏弱的貓軀就是一咬，準確咬在他的絨毛脊背上，武晴天也不反抗，只是苦忍着，細細體會體內的變化。

果然，老殭屍那充滿血煞的牙齒一咬入武晴天體內，並沒有四處汲取武晴天的鮮血，因為他是‘半屍之體’，他的血液並不能供給殭屍能量，反而專註於吸附他體內的陰氣，或者說‘殭屍之魄’。

武晴天依據自身血脈的根據，和小黑它們遇到老殭屍一直躲避的情況，推測出那存在就是所謂的‘殭屍之魄’，否則如何他自溫泉池後有的殭屍血脈如何解釋？而來到這裏小黑和她就一直隱匿，不就是怕這老殭屍吸收了她，滅其存在嗎？雖不知小黑這喵星人如何與她沆瀣一氣，引誘他來這裏自投羅網，但眼下顧不了這許多，看看這老殭屍能否把她消滅。

對於她，武晴天並沒有什麼好感，在他身體裏藏頭露尾的，莫名其妙影響、操控其行為，還強取豪奪他找到的雷之精，早晚是他心腹大患。所以如果能把她消滅，武晴天不會有一點兒猶豫。

不過關於吞噬之石的秘密，武晴天沒有告訴老殭屍，只是心中默默溝通吞噬之石的力量，他需要留一個後手，一旦這老殭屍起了貪婪之心，想將他體內力量完全吸走，他就用吞噬之石將其反殺，他不信殭屍之牙的力量能敵得過這無所不吸的吞噬寶石。

不過他倒是誤會這老殭屍了，它正專心致志尋找那殭屍之魄的位置，至於武晴天那點力量，它還看不上眼。

老殭屍的屍牙接觸處，陰煞之氣從牙尖流出隨着武晴天的血液在全身遊走，不斷網羅武晴天陰氣的來源，想跟着這些陰氣找到那‘殭屍之魄’的源頭，武晴天只覺得一股涼颼颼的氣體在他的體內亂竄，游遍四肢百骸，但並未感到不適，反而是那吞噬之石的力量受到了吸引，顯得有些躁動，想一股腦把這些氣體全吸收了，但他按捺住了這股躁動。

一刻鐘后，老殭屍醜惡的臉上稍顯激動，鬆開了口。看來是有了些眉目。“果然……那魂魄就藏在此處。”

它用長長的指甲戳了戳武晴天貓軀胸膛的正中心。

“能否再變成……之前大蟲的模樣……這樣方好下手。”

心靈溝通說與武晴天聽，武晴天大喜，知道事情已成。於是強忍之前幾乎快要超支變身的痛苦，集中起全身的靈氣，去支撐老虎的變身，意念一動，全身的靈氣如潮水般湧出，亦從吞噬之石中毫無保留盈出……

這時，他藏在貓脖毛髮間的黑白蛇紋，白色逐漸變暗，黑色逐漸變深，不過他此時並無瑕關注。只是強忍着強行變身帶來的巨大疲憊感和痛楚，現在機體的改變是把全身肌肉強行扭曲成老虎形態，不光靈氣消耗巨大，連痛覺神經也變得極為靈敏，非等同於正常的變身，這需要忍耐極大的痛苦折磨。

老殭屍見他痛苦掙扎的樣子，連忙鬆了手，原地佇立以觀其變。後者的身軀正在嘶吼嗥叫的發泄中逐漸變大、逐漸成長。

光影變幻中，有白光流出，但更多的是黑色成型的煞氣亂舞，一副比之前的老虎更加威猛可怖的形態正在形成。

黑暗中的老殭屍清清楚楚地看到這一幕，一副醜臉上露出驚訝的神情，僵硬的手保留着生前人類時期的習慣，還想撓撓頭，可惜關節還是太硬了辦不到，顯得有些手足無措。

“嗚——吼！！”

怒吼的咆哮雖然在武晴天的極力控制下變為了深沉的低吼，但還是在深夜的寺廟地面上揚起了一大片煙塵，也驚起了一片靜默沉睡的野鳥，嘰喳着遠去。

成型的老虎形態終於出現了，不過老殭屍卻似看到了怪物一般，露出成為殭屍后難得出現的震驚表情。

在它眼前的這隻老虎，不，或者說其他世界來的什麼怪獸，有着幾乎兩倍於之前的體型，水牛一樣的肩高，渾身上下除條紋外的色調都如墨黑，條紋卻是黑暗中都在隱隱發光的暗金色，兩側粗大的前臂與上臂彎曲處往後延伸出鋒利的黑色骨刀，一對虎瞳如惡魔之眼，看一眼就要被鎖定吞噬，口中更是叼露劍齒虎般的鋼刃長牙，這造型，要多威武就多威武。

老殭屍還在發愣，卻見武晴天變成的黑虎虎掌一抬，砰的一聲按在它面前的水泥地上，水泥地頓時砸出一個小坑，“快……快點……”，抬起一隻虎掌伸出刀刃般的虎爪，鉗住老殭屍的長指甲手掌，帶着一股義無反顧的氣勢，就往自己的胸膛上刺。

老殭屍還未反應過來，鋒利的長指甲就洞穿了武晴天的黑虎胸膛，進入到他的虎肉之軀內，一股股黑氣從傷口處泄露而出，“吼！”一種痛苦中夾雜着愉悅的吼叫。

“快！……找出來。”

“這！……”

老殭屍剛要回應，卻又被指甲穿刺處傳來強大吸力所震驚，一股無與倫比的吞噬之力正如無底黑洞般吞噬它體內的陰氣，它想努力抽出雙手，卻被那股吸力牢牢定住，急得它驚嘯連連。

不過很快，它發現那股吞噬之力不是無底線全盤亂吸，而是選擇性吸收它擁有過的動物殭屍之心，那些駁雜的殭屍之心在武晴天吞噬之石的威力下，很快被吸收一空，隨之改變的還有老殭屍的形態，從以前四肢關節彎曲更偏向野獸的模樣轉變為身形、臉型貼近於正常認知的人類殭屍。

雖然變回了人形，但不可否認實力也隨之變弱了，正在它打算向武晴天詰難時，一股熟悉柔和而又精純無比的陰氣進入到它體內，將它大量丟失的陰氣瞬間填補完畢。

“這是……魃的氣息？！”

此時此刻，它逐漸變得青黑無肉的臉上，一對殭屍赤眼裏顯現出激動無比的神情，魃，旱魃，傳說中的一代天僵，殭屍王旱魃，真的還存在於世間嗎？！！

在它早已支離破碎的人類記憶里，依稀記起了一些往事：

幾百年前，它本是人類中的一個守關小卒，歷史上連名字都不會留下的雜兵，在國破家亡之時，主將接連戰死後，隊伍漸漸打光只留剩下數十人，那名存實亡的朝廷賦予他們每個人一個虛無縹緲的官職，要他們為國盡忠獻出生命，但大部分人都投降了，只有他如獲至寶，拿着那枚被當五品官職驍騎校尉的‘官印’銅錢，連完好的衣服都沒有一件就提刀上馬，在砍殺十餘人後，他發現源源不斷圍上來的敵軍中居然有昨日的戰友，甚至還有剛剛許他官職的‘朝廷大員’。

他絕望了，在精疲力盡后，親手將刀砍進了自己的脖子，死不瞑目。

這一切都被路過的旱魃看在眼裏，她把他變成了殭屍，讓它有機會向自己的仇人復仇，它恨那些人，什麼忠君愛國、社稷為重都是狗屁，人類的世界裏充滿了欺騙和虛偽，它立志向這些人復仇，並加入旱魃向人類復仇的大軍中。

許多年後，早已超越飛僵接近天僵的它，為報旱魃的知遇之恩，用幾百年的修為抵擋了人類修士打向旱魃的最後一擊，它自己幾乎被打得飛灰湮滅，殭屍之心只剩一點殘渣，但它問心無愧，雖然旱魃最終還是被封印了，它也用了數百年時間才恢復到‘人不像人，僵不像僵’的程度。

但還有什麼比見到曾經的領袖更讓它激動的呢？

“魃……你還好嗎？”

“許多年未見了，左將。”

…………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