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重生

“……殊！”

誰在叫我？

何殊迷茫地想。

但她太累了，連睜開眼睛的力氣都沒有。瀕死的痛苦包圍她，更深刻的疼痛，失去一切的無力感，讓她情願安眠於死亡之中。

別叫。讓我……

“醒醒，韓雨淑！”

聲音在她耳畔炸起，刺激着她的神經，逼着她睜開眼。

下一秒，何殊如下墜般猛然從無邊的漆黑與夢魘掙脫，掙扎着從死亡的黑暗中蘇醒，緩緩張開雙眼，與她面前的人對視。

“你可算醒了！”那是個女孩。扎了馬尾辮，臉上有兩個笑窩，一副謝天謝地的模樣，把何殊從床上拉起來：“快些走吧，洛隊已經等不及了！”

“洛隊？”何殊看着那個拉起自己的陌生女孩。

“哦哦，我叫陳雯雯。你在路邊高燒昏迷，是我們把你帶回來的！幸好及時，沒讓喪屍把你吃掉！”陳雯雯摸摸何殊的額頭：“已經不燙了，太好了！”

“快起來吧，洛隊說他聽到了喪屍靠近，讓咱們快些撤離這裏！”

“喪屍？”何殊更迷糊了。

“哎呀就是喪屍，高燒不會把大腦傷到了吧！快走吧！”那個女孩見何殊一副反應不過來的樣子，轉身去給她取外套。

“沒事，雯雯，不用怕。就算是什麼喪屍，我一把火燒過去也灰都不剩！”一個大大咧咧的男聲傳來。

那個女孩頓時站直，有點緊張地喊了聲：“隊，隊長！”

何殊看着推門而入的男人，他有着一頭張揚的紅褐色短髮，身材高大，五官端正，卻有點邪乎的橫勁，靠着門沖自己示意：“不過確實該走了，收拾收拾，咱們撤。”

何殊接過女孩遞來的外套，輕聲道謝，披上外套起身。左腿和小腹傳來滯澀麻木的痛意，看來自己確實受了傷。

何殊看了看自己的雙手，皮膚白皙，但並不像女孩的手一般光滑。

那個女孩，陳雯雯的手，像花瓣一樣，是細膩柔軟的，她的手上卻有細小的傷口，手掌上有一層槍繭。

何殊捂着頭。記憶全無，潛意識的印象又頗為混亂。那個女孩口中所謂喪屍，她也完全沒有印象。

陳雯雯說，自己發過高燒，所以造成失憶嗎？可她為什麼在潛意識裏，覺得自己已經死去？她是叫“何殊”，還是“韓雨淑”？

而且……她隱約覺得，這個身體有種奇妙的違和感。是失憶造成的嗎？

千頭萬緒，何殊索性不想這些，跟着女孩走出門。

“韓雨淑，是吧。”紅髮男人看向何殊：“昨天你昏迷前告訴我們，你叫韓雨淑？”

何殊不動聲色，點頭答應。或許這具身體的主人叫“韓雨淑”？她叫“何殊”，但全然沒有之前的記憶……她在這具身體裏蘇醒，有什麼原因嗎？

紅髮男人伸手，似乎想試試何殊額前的溫度，又“害”一聲，放下手，道：“跟一群大老爺們習慣了……雨淑，好點了嗎？”

“我沒事的，洛隊。”何殊答。

那人忍不住大笑道：“洛隊？”

何殊：“？”

叫錯了？她記得陳雯雯是叫了“洛隊”沒錯啊。

那人禮貌道：“我不姓洛，也沒有跟那孫子姓的打算。”

陳雯雯這才意識到自己給何殊造成了誤解，忙道：“這個是顧隊，洛隊聽到有喪屍靠近，在外面催着要走呢。”

何殊看向在前面領路的顧姓隊長，又看看身邊的女孩，那個隊長看起來滿不在乎，但身體肌肉緊繃，明顯在時刻警醒。至於女孩，已經把驚恐寫在了臉上。

喪屍嗎？

不遠處一輛越野車邊站了個文質彬彬的男人，穿襯衫，帶着副金絲眼鏡，正在調試車上的電線。見他們三人過來，淺淺點下頭算是打了招呼，又示意搬運物資的隊員：“還有大概十五分鐘！那邊的動作利索點！”

“介紹一下。”紅髮男人道：“我，顧無憂，那邊那個戴眼鏡的，我們家副隊，洛書城。”

眼鏡男子洛書城安排過任務，起身站在顧無憂旁邊，沖何殊伸出手：“洛書城。”

何殊伸手與他握了下：“何……韓雨淑。”

“嗯。”洛書城摸到了何殊手心的槍繭，倒沒說什麼。何殊看他面無表情的模樣，以為這人只是來打個招呼就會離開。

“怎麼弄得這麼瘦。”洛書城鬆開手，揪住一個匆匆路過的年輕隊員，從他衣兜里抽出一支榛子味巧克力棒。

“書城哥？”那個小隊員語氣有點委屈，控訴道：“我好不容易找到的，你還搶我零食吃！”

“沒收了。”洛書城語氣依舊淡淡的，揮手支使小隊員離開，又將巧克力棒遞給何殊。

何殊心下一片暖意，接過巧克力棒，剛想道謝，洛書城又沒事人一樣走開，繼續去調試他的線路。

“喪屍什麼時候會到啊？”陳雯雯依在何殊身邊，怯怯問。

“放心好了，書城說十五分鐘才到，那就得二十分鐘靠上。他有把握，信他就好。”

何殊這邊仍有點搞不清情況。為什麼洛書城能斷定喪屍十五分鐘后才會到？

顧無憂那邊正色道：“我們都是雇傭兵，有任務在身，你和那邊的陳雯雯都算是平民，按我們和軍方的約定，也順手保護平民。陳雯雯想回安全區，本來應該把你也送去，但是你發了高燒。”

陳雯雯是平民，倒是顯而易見。何殊看出女孩陳雯雯與這個小隊氣場不符，其他人最多面色沉重，她的恐慌和焦慮卻幾乎要化作實體甚至影響別人。

“發了高燒會怎樣？”何殊好奇問。

“你可能會有能力。”旁邊的洛書城一邊調試一邊答。

三年前，喪屍病毒在世界各地同時爆發，大批感染者變成了喪屍。國家與政府出面后，情況好轉。國家派出軍隊，將疫區封鎖隔離，並在其中建立安全區，庇護疫區中還活着的人。

然而病毒感染性極強，傳播速度與發病速度又快，生還者還來不及轉移，其他地方就也變成了病毒區。國家便在各地安排建立安全區，最終全世界依次淪陷，這些安全區成為了人類最後的避難所。

最近半年，被喪屍咬傷，感染了病毒的人會在三天內發起高燒，接着身體細胞會逐漸變異，可能異化成喪屍，也有可能變異為能力者。

“簡單說，人類產生了抗體，現在被喪屍咬了，也不一定會死。我和書城都是被咬過後，成為了能力者。”

“我是被喪屍抓到過。”陳雯雯說：“雖然沒有死，還成了能力者……但我還是很怕那些東西。”

“怕喪屍不丟人，但一直逃避是不行的。”顧無憂道：“你回了安全區，也早晚要出來打喪屍啊。”

陳雯雯扁扁嘴，不吭聲了。

顧無憂於是不再多說，一簇火苗自他指尖燃起：“火焰，這就是我的異能。”

顧無憂又示意洛書城：“書城的話，異能是聽力與視力更加靈敏。”

所以洛書城說有喪屍，其他隊員都毫不質疑，何殊心想。

“書城！”顧無憂沖洛書城招招手：“我記得有把CZ85手槍在你那，給她防身用。”

洛書城停下調試工作，扶了下眼鏡：“何殊她應該用過槍。”

洛書城將手槍拋給顧無憂，男人接住，遞給何殊：“用過就好辦了……對着喪屍往頭打，能行嗎？”

何殊猶豫了一下，點點頭。

顧無憂於是幫她把槍上膛，指了指不遠處一棵樹：“子彈不多，給你試三發，沖那打。”

何殊照着男人的指示雙手握槍，輕扣扳機。火蛇從槍口噴吐而出，后坐力震得槍口微斜，第一槍打偏了。

不等顧無憂開口，何殊再次給槍上膛，穩住雙手，向樹開槍。子彈在樹榦上留了一個小孔，男人露出欣賞的目光。

洛書城微微抬眼看着何殊這邊的動向，手上工作不停。

何殊第三槍，再次打空，樹榦上只有一個孔。

顧無憂走近：“很不錯的成績，你學過多久？”

何殊不知道怎麼回答。只好沖男人抿嘴微笑。

“你打的是樹榦嗎？”洛書城突然問。

何殊愣了下，搖頭道：“是那片發黃的樹葉。”

那片隨風簌簌飄動的樹葉上，有個子彈打出的圓孔。

洛書城第一次表情發生些微變化：“那你第三槍正中靶心。”他看向顧無憂：“顧隊，你從哪裏找來的神槍手？”

被叫做顧隊的男人也皺眉看向何殊：“我以為你是喪屍爆發前路邊打氣球練的？”

“她是正經練過的。”洛書城道：“喪屍爆發三年了，會用槍也正常，打的實在很准。之前跟誰學的？”

何殊：“……”

她確實記憶全無，也不知道怎麼用槍，所以她才需要顧無憂幫她把槍上膛。但是她生前，姑且這麼說。

她應該是死了，而前一世，她接觸過這類東西。即使沒有記憶，那些刻在本能里的射擊技能和習慣還是有的。

何殊對上一世的記憶很模糊，連自己怎麼死的也不清楚。但總歸沒有印象深刻的事情，也沒有深切的情感需要記兩輩子。索性忘卻從前，只當重活一次。

“我不記得了……之前的事，可能是因為高燒，我只記得自己的名字。”何殊沖顧無憂道，那人正狐疑地盯着何殊，大概在思考“韓雨淑”是不是已經覺醒了某種能力。

“沒關係。”顧無憂安慰何殊，“不記得也沒關係，等到咱們回3號安全區，我們幫你找找家人。”

此時隊員們已經將物資帶進車放好，顧無憂清點人數，招呼大家上車：“上車，喪屍快到了，咱們先撤。”

陳雯雯哦哦兩聲，拉着何殊擠進第二輛越野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