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困獸斗
他們彷彿從來沒有和死亡如此接近過，因為這一次沒有英軍的火力支持，也沒有澳新軍團在旁協助，他們只有自己，只有可憐的幾十把刺刀和撿來的十幾把手槍，剩下的只有鐵鏟和石頭。
“冷靜狗娃！你不是想做將軍嗎？將軍在戰場上斷手斷腳都不會喊出一聲，現在我要你閉嘴！發揮自己的優勢跑回咱們的戰壕去搬救兵！
告訴那些洋人敵人來的不多，已經被咱們拖住，誰跑得快功勞就是誰的！記住我教你的那些單詞，快去！”
周予心裏清楚，如果他不教狗娃這麼說，躲在後方戰壕里的英軍絕不會第一時間趕來增援。
他們只會觀望，自己這些華工的生命在他們眼裏根本一文不值，可如果能用來拖延德軍的進攻或許就是最大的用處了。
“阿鬼，秀才，跟着我往這邊突！”
周予掃了一眼，看到洪阿鬼正表情兇狠的準備衝出戰壕，他急忙一把將後者拽下，連同着旁邊慌亂擺弄手槍的呂秀才一起轉向後方。
可四百名勞工僅被敵人的一輪炮擊就轟成一盤散沙，許多受到驚嚇的甚至扔掉手裏的鐵鏟抱頭逃竄。
然而只要他們跑出戰壕，就會被不遠處的德軍當做活靶子一樣一通集火，瞬間打成漏勺。
“不能出去~~~所有人不能出去~~~！媽的......都把自己掩蓋在泥土裏~~憋口氣都他媽給老子裝死！”
周予一邊大喊一邊用腳揣着從他面前盲目跑過的穆德柱。
大個子聽到“裝死”兩個字，頓時如一具挺屍般直愣愣的栽倒在戰壕里，任由那些飛濺的泥土落於身上都一動不動，演技那叫一個逼真。
很快，幾人的行為終於影響到了距離較近勞工們的注意，大家紛紛往泥土裏鑽，開始裝死。
還有幾位甚至沾了些死去同伴的鮮血抹在臉頰上，為自己增加一點可信度。
進入十米距離，德軍的士兵開始朝還站着的人放槍，慌不擇路的勞工們紛紛中彈倒地。
“趴下！全都趴下！”
周予竭力的嘶吼着，可那些如同驚弓之鳥的勞工在槍炮聲中根本沒法正常思考。
很快，也不知是大家發現問題開始匍匐裝死，還是站着的人已經全部被擊倒，戰壕內一片寂靜。
德軍停止了開火，加快步伐沖入第一道壕溝內。
周予握緊拳頭在心中默算着對方與自己的距離。
現如今他們根本沒有絲毫退路，只能趴在地上裝死，待敵人走近了以後奮力一搏！
如果狗娃那邊真能叫來人的話他們尚有一線生機，如果叫不來......那能救幾個是幾個吧。
很快，越來越多的德軍士兵湧入戰壕，他們用德語大聲交流着，意思是在說這裏沒有英軍士兵，全部都是一些勞工。
周予聽到一名德軍軍官下令對這些勞工補刀，他知道不能再裝下去了。
就在其中一名德軍舉起刺刀準備刺向趴在地上的周予時，後者猛然間爆起，右手橫向一揮，那名德軍士兵睜着滿是驚駭的雙眼，不可思議的捂着自己咽喉。
殷紅的鮮血泊泊流出，周予手中的刀已經割斷了他的喉嚨。
“跟這幫洋鬼子拼了！”
在周予暴起反擊的同時，穆德柱、洪阿鬼、呂秀才他們一個個跟上從泥土裏爬出，開始與衝進戰壕的德軍近身廝殺。
周予能力全開，周圍的一切動作都變得是如此緩慢。
他捏起一塊石頭扔向了從背後偷襲劉半仙的德軍，又轉身揮舞刺刀劃開圍攏過來三名德軍的喉嚨，緊接着搶過一名敵人手上的手槍一股腦打完了彈夾里所剩的所有子彈。
畫面驟然間恢復正常，只聽“砰砰砰”、“噗噗噗”之聲幾乎同時響起。
數名德軍捂着喉嚨滿臉不可置癱軟在地，另有幾人頭部中槍，就像裝滿垃圾的麻袋一般直挺挺倒地。
還有企圖偷襲劉半仙的那名士兵，被飛來的一記石塊猛的砸中額頭，雙眼一陣發暈，又被隨後趕來的武小龍一刀捅進了脾臟。
“兄弟們~~~跟他們拼了！”
看到周予大發神威，其他沒有受傷的勞工們紛紛從地面爬起，抄着手邊一切能夠當做武器的東西與德軍混戰在一起。
周予向身後大致掃了一眼，原先四百人的勞工隊伍此刻還能站着的已經不足兩百。
不過說實話這完全出乎他的預料，看來這部分人都聽到了他的呼喊，及時匍匐在地裝死。
“見鬼......這些勞工吃錯什麼葯了？他們為什麼如此拚命？開槍！快開槍！”
一名德軍中士奮力推開眼前的華工，朝身後大喊。
然而德軍的機槍兵根本沒法準確的打中華工，因為兩撥人已經徹底攪亂混戰在一起，此時開槍有極大的幾率會誤傷到自己人。
“德意志的勇士~~~不要被這些黃皮勞工阻攔住我們的步伐~~~~你們都是帝國的驕傲~~沖......”
那名德軍中士話音未落，突然覺得脖頸處有一股溫熱液體留下，讓他的喊聲戛然而止。
周予擲出手中半截刺刀，正中那傢伙咽喉，也算歪打正着了。
“老老實實躺下去死吧！”
已經殺紅眼的周予一腳將這名德軍中士踹倒，順手拔下了插在他咽喉處的刺刀，另一手奪過對方的手槍，深吸口氣，讓周圍的動作變得緩慢。
他用槍抵在兩名戰鬥力明顯強過勞工的大個子德軍頭上扣動扳機，然而這一次周圍的空間幾秒鐘就恢復正常，很明顯他已經沒有多餘的體力再使出這種能力了。
“周先生，快到我們這邊來！”
氣喘吁吁的周予被人猛地一拽差點摔倒，定睛一瞧是鏢師武小龍、洪阿鬼和呂秀才他們。
幾人將周予護在中央，形成了一個小範圍團體，和那些德軍打的有來有往。
看來前段時間的訓練效果相當顯著，人類在生命面對威脅時所爆發出的潛力連自己也會感到驚訝。
但周予還是一顆心沉到了谷底，因為硝煙瀰漫處仍不斷有德軍向這裏推進，要是狗娃還找不來援軍他就只能壯士斷腕壁虎斷尾，帶着身邊這幾人先行逃亡了。
就在周予判斷着場中局勢艱難無法做出抉擇之時，突聽身後傳來一陣喊殺聲。
他心中驚喜回頭望去，就見狗娃一把鼻涕一把淚，手裏握着個綁有刺刀的木棍長槍沖在前方。
在他身後，威廉姆斯那傢伙帶着自己的偵察隊，還有另外數百名的勞工兄弟正在往這邊沖。
“威廉姆斯....還算你還有點良心。”
有了威威廉姆斯和他的偵查隊，雖然人數不多，但加上新晉到來的勞工們，其衝擊力也不容小覷。
很快威廉姆斯的行動刺激到了其他部隊，大家都想在這次戰鬥中分一杯羹積攢軍功，紛紛帶着自己的人馬從不同方向朝這裏圍了過來。
“砰砰砰”的槍聲越來越密集，甚至有帶着呼哨的迫擊炮轟在了德軍陣地後方，冒起股股泥雲。
“布魯斯！你怎麼樣？”
威廉姆斯衝到周予身邊詢問了一聲，見後者沒事還塞了把手槍在他懷裏。
“我知道你會用，這就算是我借給你的，打退了敵人還得還給我！”
“放心！”
周予沒有矯情多說感謝的話，而是回身舉槍朝敵人最密集處扣動扳機。
有了這些生力軍的加入，原本就被阻攔住前路的德軍開始節節敗退。
加上迫擊炮的轟擊以及轟隆隆駛來的坦克，德軍終於開始撤退，如潮水般退卻到硝煙濃霧的另一側。
不一會兒，周予第一次親眼看到這個時代的坦克。
那是看起來相當笨拙劣質且行動緩慢的大傢伙，並沒有后視見過的那種長管炮頭，更多的是開於坦克兩側的機槍孔。
這種龐然大物通常還會跟着兩名身背油罐的噴火器隊員，他們手中的噴火器不管殺傷力如何，威懾力卻比機槍還要來的強大。
轟隆隆的坦克從眾人身邊駛過，這一次似乎英軍沒有停下來的意思，他們想要一鼓作氣趁着德軍後退將陣地向東推進。
大批的協約國士兵從兩旁衝出，鑽進了硝煙的另一側，彷彿與這個世界所隔絕。
“所有人收攏陣型，不要被這些隊伍裹挾着往東邊走！咱們的目標是南方，快遠離他們~~！”
周予大聲叫喊着，將還能站着的勞工盡量收攏在一塊兒，等到大批協約國士兵從這道戰壕路過之後，他這才帶着自己的人急忙向南移動。
他們找了一處相對較為空曠的低洼地帶，這才顧得上整頓軍備治療傷員。
“威廉姆斯，這次多虧你了，如果沒有你我們這四百人不知道有多少還能活下來。”
終於逃離了險境，周予這才向威廉姆斯表達了謝意。
“布魯斯周，這是我還你的，之前如果沒有你我恐怕早就已經沒命了......但現在你看，我已經是上尉軍銜，知道嗎上尉~！我主動請纓帶人和你們一起支援凡爾登，不知道為什麼我總是有種感覺，只要跟着你，我的軍銜就還能往上升一升！”
威廉姆斯說得興奮，儼然已經把周予當成了他的吉祥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