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2章 覺醒
2003年6月4日周三
羅家坡村
一輛金杯麵包車在村道上駛過,車上只有司機一人,他是縣城裏開五金店的劉光農,村裡人都認識他,他這次來村裡是為了給瞿老三的小賣部換鋁合金大門,活幹完后他悠閑地開着車正要返回縣城。
突然間,在村道旁的灌木堆里竄出一個小女孩,她直接擋在道路中央攔住了正在行駛的金杯車。
劉光農大吃一驚猛踩剎車,金杯車發出一聲悲鳴停在當場,差一點就撞到那個攔路的小女孩。
劉光農認識這小女孩,她是孫守平的閨女,叫孫盼。劉光農忍住怒氣說道:“孫盼!你不要命了!”
誰知孫盼直接繞到駕駛座外側,跪地大哭道:“劉叔,救救我奶奶,我奶奶快不行了,求求您拉她去醫院吧。”
原來是孫守平他娘病重了。唉,也是個苦命的孩子。
劉光農嘆了口氣道:“你奶奶人呢?”
孫盼抹淚道:“在那邊……”說著伸手一指。
劉光農望了過去,果然老太太正靠着一棵樹坐在距離村道十來米的地上,老人面黃肌瘦雙眼空洞,看上去幾乎已經像一個死人。
劉光農跳下車走過去將老人背起,一邊往車的方向走一邊問道:“你一個人把你奶扛過來等車的?”
孫盼哽咽道:“是。”
劉光農把老人放在後座上,讓孫盼照看好,就發動了汽車。
到了縣城醫院,劉光農問道:“孫盼,你有錢嗎?看病可是要花錢的!”
孫盼搖了搖頭。
劉光農道:“劉叔只能幫你到這了,你奶的病幾萬幾十萬都是它,劉叔做的可是小本買賣,一年下來也就萬把塊錢。”
孫盼道:“劉叔,您能把我奶奶送過來我就給您磕頭了,可不敢再麻煩您。我奶奶我自己帶進去看醫生,您趕快走吧!”
一個6歲的小女孩能說出這樣的話着實讓劉光農一愣,他反覆確認了幾次,儘管不那麼心安理得,但還是不得不拋下孫盼祖孫離開。
孫盼背起奶奶走進醫院,她見到穿白大褂的就哭喊着:“救救我奶奶!求求您救救我奶奶!”
醫院裏人流如織,眾人見這麼小的孩子竟然背着一個老人前來看病,紛紛心生憐憫,幾個路人趕過來七手八腳找來擔架床將老人放在上面。
此時也終於有一個肯過問的醫生走了過來問道:“小朋友,你奶奶得的是什麼病你知道嗎?”
孫盼拿出奶奶幾年前的病例本說道:“我奶奶一直有這種病,後來因為家裏窮,就不敢來醫院。”
醫生一看,上面寫着“支氣管腺體惡性腫瘤早期”,再一看時間,竟然是1996年的。老人得了肺癌,本來可以救治,可竟然在七年時間裏因為窮就不來醫院?
醫生皺眉道:“先送急診科。”
護士將奶奶推走後,孫盼又忍不住哭了起來,她再次跪在地上對那醫生道:“醫生伯伯!求求您救救我奶奶。我今天沒錢,我長大了會努力掙錢,我以後掙的錢全都給您!”
許多心軟的婦人都被這一幕觸得頻頻落淚。醫生將孫盼拉起來無奈道:“孩子,不是我不想救,你奶奶得的是肺癌呀,在過去的七年裏耽誤了很多就醫機會,如今很大概率會演化成晚期。”
孫盼聞聽此言放聲大哭。
醫生道:“我們還是先等檢查結果吧。”
--------
2003年7月8日周二
羅家坡村
奶奶最終還是走了。就在孫盼將她送來醫院之後的一個月後。
當天醫生就通知了孫盼奶奶的檢查結果,奶奶的肺癌已經到了晚期,癌細胞早已擴散到全身,她每一分鐘都在承受每一寸皮膚病變的痛苦。
那個接待她們的好心醫生為孫盼墊付了檢查費和挂號費,他見孫盼太過可憐,就從頭到尾隻字未提。
絕望的小女孩背着奶奶走出醫院,她沒有再找車,也沒有再哭。她背着奶奶走在回村裏的路上。一步。一步。從中午走到了晚上,又從晚上走到了凌晨。
到家之後她盡量將奶奶照顧得無微不至,她每天天還未亮就起床做飯,分別照顧奶奶和父親吃完之後便出門乞討和拾荒,那幾個看她可憐的嬸子偶爾會讓她做幾件跑腿的小差事,回報便是幾毛或幾塊的零錢。
到了中午,孫盼會準時回家做午飯,照顧父親和奶奶吃完后她又會出門努力去賺能賺到的任何錢。
只有晚飯她會很晚才回來做,因為村裡為數不多的幾個館子都會有客人在很晚才散席,他們每每會留下一地的瓶瓶罐罐,那些都是她的寶貝,哪怕是裝白酒的紙盒她也不會放過。
奶奶這天在床上咽氣了。她獨自背着奶奶走到山崗上選了一塊平坦的地,用家裏那銹跡斑斑的鋤頭挖了極其簡陋的墓穴將奶奶安葬了。
她認識的字很有限,於是只能請平時愛看書的徐嬸在一塊木牌上寫了碑文,將木牌插在了墳前。
在奶奶去世的第二天中午,孫盼剛回到家裏想給父親做飯,卻發現院子裏站着兩個男人,那兩人她都認識,一個是開小賣部的瞿老三,另一個是父親原來的賭友黃解放。一年前當街打她的正是那個瞿老三帶的頭。
瞿老三一見孫盼走進院子便馬上咧嘴露出了滿口的黑牙笑道:“呦呦!我們小乞兒終於回來啦!”
正在掏耳朵的黃解放也笑道:“瞧瞧!這小模樣,真是越出落越水靈啊。天天要飯還能這麼水靈,這要是養在深閨……”說到這裏他吞了吞口水。
孫盼不由自主地向後退了兩步,這時,堂屋中走出一個光頭男人,他手裏還拎着一個人,那人被他薅住衣領,雙腿曳地被一步步拖拽出來。
這個光頭男人孫盼也認識,正是本村的惡霸王麻子,而他拖拽的人正是她的父親孫守平。
“你放開我爸爸!他都殘疾了,你有什麼話不能在屋裏說嗎?”孫盼怒道。
王麻子笑着鬆開了手,孫守平痛苦地倒在了廊檐下方的台階上,王麻子笑道:“好!你們看,我聽小丁跟我說,很多客人就喜歡這種辣的!尤其是這種又嫩又辣的。好多大城市的老闆專門好這口,都是肯花大價錢的!”
孫守平頓時聽懂了王麻子的意思,在地上作揖哀求道:“王哥!王哥!我懂了,這麼兒你要你儘管拿走!只要我倆的賬平掉就好了嘛!”
王麻子和兩個馬仔頓時哈哈大笑,王麻子對孫盼說道:“你看你看,這是你爹把你賣給我的,你現在可是我的合法所得。”說罷就走下台階想要來抓孫盼。
孫盼雖然年紀小,可那些“又嫩又辣”,“大城市的老闆”,“好這口”等她也能聽出來絕不是好話,父親今天竟然直接把自己送給了這大流氓來頂他的賭債。在奶奶走後,孫盼以為不會再有什麼更絕望的事情找上自己了,可今天老天卻還是給她狠狠地上了一課。
孫盼難以置信地看着父親,那個她從出生起就沒有照顧自己一天,反而要靠自己來照顧的男人。
“來嘛么兒,三叔帶你去個好地方。”瞿老三淫笑着走向孫盼。
孫盼轉身就跑,可她瘦弱幼小,怎麼跑得過一個壯漢?還未跑出院門就被瞿老三攆上,兩隻打手死死鉗住了她的兩條手臂將她凌空提起。
孫盼在半空中嘶吼掙扎,但全然無濟於事,她被瞿老三拎了回來放在王麻子面前。
只見王麻子拿出一張上面寫滿了字的紙,並且掏出一盒印泥說道:“來,你們父女倆都按個手印,以後你家小盼就是我的人了。”
孫守平唯唯諾諾,忙不迭伸出食指在印泥上蘸了一下然後按在了那張紙上。
瞿老三抓住孫盼的小手想要蘸向印泥,可是他卻突然發覺孫盼的身軀僵硬,一點都不想一個孩子的血肉之軀,反而像是自己擎着一個小鐵人,被自己握住伸向印泥的那隻小手再難寸進。
瞿老三驚訝地看了看孫盼,令場中所有人都吃驚的一幕發生了。
只見孫盼原本那水靈靈的兩隻眸子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兩道刺眼的藍色光芒。四個男人只聽她口中說了四個字:
我恨你們。
這一天,在這所坐落在貴州農村的破敗院落中,一道死氣衝天而起。這道死氣至陰致寒,被這股氣息碰觸到的所有活物便立即被抽干生命當場死亡。
方圓三百米內的鄰居全被這股死氣波及,紛紛變成了死相可怖的木乃伊,牲畜家禽、魚蟲花草以及農人們院中種植的農作物等皆全部枯槁死亡,在此範圍內無一倖存。
村民們聽到了動靜紛紛聚攏到這片焦土周圍,有人說是被雷劈了,有人說是地底下出了長蟲精,議論紛紛人聲鼎沸。
直到有膽子大的走進焦土裏的房屋中,發現了變成乾屍的死豬、死狗、死雞、死鵝,還有死狀和動物們一樣可怖的死人。
這一下炸開了鍋,圍觀的村民一鬨而散,紛紛回家收拾細軟準備舉家逃難。村長立即報了警,縣裏派出所聽說出了大事,不敢怠慢馬上派出大量警力火速前來。
羅家坡村的西南角有座山叫望山,是整個羅家坡地界最高的山。此時在這座荒山的山頂站着兩個男人,一個紅衣白須身材魁梧,面容看上去卻恰似三四十歲的壯年。另一個看上去更是只有二十齣頭,一頭長發麵白如玉,身穿一身休閑西裝甚是洒脫帥氣。
“和你計劃的一樣。”西裝男子說道。
“這裏的爛攤子我會處理,孩子你帶走吧。”紅衣白須人說道。
西裝男子道:“北京那個被峨眉捷足先登本來不足為慮,可孟川川那個蠢婆娘上演了一波教科書級別的打草驚蛇,你接下來什麼打算?”
紅衣白須人道:“你真以為她是失手?”
西裝男子道:“如果她是故意的,那你後面的計劃就必須將她也計算在內。”
紅衣白須人道:“北京那個的事你別管了,先培養這一個要緊,別耽誤了他們十六歲上的計劃。”
西裝男子道:“放心,貴陽的落腳處我已經找好了,我會潛心培養她十年。十年後北京見。”
“嗯,很好。”紅衣白須人點頭稱讚道。
隨後兩人各化作一道白光至此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