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5、我會喜歡他的
小娃娃睜着一雙烏靈靈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燭淵,扯了扯樹根上的小小樹苗,似乎想告訴燭淵什麼的模樣。
龍譽還在怔忡時,燭淵已邁開腳步向小娃走去,龍譽連忙笑着跟上,先燭淵一步在小娃面前蹲下身,盡量讓自己的視線與他平齊。
“乖娃娃,你是想告訴我們你的名字對不對?你能聽得懂我們說話對不對?”龍譽看着小娃小小的臉,一臉笑眯眯,只見小娃既不點頭也不搖頭,只是看看笑眯眯的龍譽,又繼續昂頭看站在龍譽身旁的燭淵,見着燭淵沒有反應,小臉忽然揚起了倔強,揪着手中的小樹苗又扯了扯。
龍譽也看看小娃,再昂頭看看燭淵,笑得眉眼愈加彎彎,抬手握住了燭淵垂在身側的左手,笑道:“阿哥,小娃娃似乎只理你不理我呢,你與他說句話試試?”
燭淵無動於衷,龍譽便晃了晃他的手,再晃了晃,燭淵看着歡欣的龍譽,眸光沉沉,依舊沉默。
“乖娃娃,你揪着這小苗子,難道是要告訴我們,你的名字叫小苗子?”龍譽得不到燭淵的回應,狠狠瞪了他一眼后便扭頭去看小娃娃,歪頭笑着猜想着他想要說的話,只見小娃扁了扁嘴,龍譽卻笑得愈加開心,不知不覺又抬起手握住燭淵的手,開心道,“阿哥阿哥,你輸了,小娃娃能聽得懂咱們說話呢,你瞧瞧他扁嘴不高興了呢,看來是我猜得不對。”
然,興奮中的龍譽沒有察覺,燭淵癱廢的左手,指頭驀地微微一動。
“乖娃娃扁嘴了,那就是說小娃娃不叫小苗子是不是?”龍譽本想摸摸小娃的臉,可又擔心小娃不喜,便只是一臉溫柔笑意地看着他,用手指戳了戳小娃手邊的綠葉,語氣柔和,“那是……小葉子?”
小娃將嘴扁得更扁了,使得他青白又略帶蠟黃的小臉可愛了許多,只見他站起身張開短短的手臂抱抱大樹榦,然後又蹲下身去揪揪那小樹苗,倔強地看看龍譽,又不服氣地看看燭淵,似乎在說“我聽得懂你們說話,我有名字的”一般。
“小樹。”就在龍譽被小娃娃的舉動逗得抿嘴直笑時,一直沉默的燭淵淡淡開口了,聲音飄到龍譽耳里使得她愣了愣,而後有些驚訝地抬頭看燭淵,只見他逆着晨光的側臉大半隱於灰暗之中,髮絲耳廓鍍着晨曦薄薄的光亮,細長的眼角折着笑紋,墨色的眼眸淡得如同這尚無溫度的晨曦,薄薄的唇微啟,“你叫小樹。”
倚着大樹而生的小樹,大樹的孩子,么?
這一次,小娃娃沒有再扁着嘴,反是眨了眨眼睛,臉上的倔強和不服氣也全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開心的笑,立刻鬆了手上的小樹苗,突地站起身撲到燭淵跟前,竟張開雙臂摟住了燭淵的大腿!
龍譽立刻驚得抱住了小娃,要在燭淵真正沉下臉之前把他從他腿上拉開,她的阿哥不喜歡小娃娃,對於小傍楓,也完全是因為曳蒼的面子和她的喜愛,可這個小娃娃與小傍楓是完全不同的……
小樹小樹……龍譽忽然想起昨日在那破院裏,女子緊摟着小娃時張張合合的唇形,即便神志不清,心中依然有不能忘卻的人……
所以,這個孩子才叫小樹,要健康茁壯地成長為一株大樹,她的心中,定是這麼期待這麼想的吧。
果然,做了阿娘的女人都會不一樣,或許,為了娃娃,會甘心放下其他事情也不一定。
那麼這可愛又可憐的孩子,就更應該像小樹一樣沐浴着陽光,成長為大樹。
然,小娃娃被龍譽這麼一拉不僅沒有鬆開燭淵的腿,反而摟得更緊,昂頭眨巴着眼看着一臉淡靜的燭淵,烏靈靈的眸子裏裝的似乎全是滿滿的歡喜。
龍譽眉心跳了跳,看着小娃娃一臉開心的模樣,不忍強行將他從燭淵腿上拉開,便只能笑吟吟地看着燭淵,有些小心翼翼道:“看來小樹很喜歡阿哥呢,扒着阿哥不肯撒手。”
就在龍譽以為燭淵會面無表情地將那扒在他腿上的小樹一腳踢開時,燭淵只是慢慢抬起了右手,再在龍譽揪緊的目光中慢慢放下,將手掌輕放在小傢伙的頭頂上,輕輕揉了揉。
小傢伙又眨了眨眼,竟是笑得甜甜地抱着燭淵的腿蹦了蹦。
“這小傢伙真是沒良心,好歹把他拎回來的是我,守了他們一夜的人也是我,阿哥不過給他一顆破葯,他竟然這麼貼阿哥。”驚訝只是一瞬間,龍譽隨即笑得沒心沒肺,卻是由衷地笑得眉眼彎彎,“看來他是真的很喜歡阿哥,或許這就是所謂的第一眼就覺得親。”
龍譽說完,突然間想起了什麼似的突地蹦起了身,急道:“啊啊,我險些忘了要去給小樹的阿娘找大夫,來來來,小樹,跟我走。”
龍譽說著就去拉小樹的手,誰知小樹卻抱着燭淵的腿往後挪了挪,一副不肯跟龍譽走的模樣,直讓龍譽哭笑不得,不由黑臉唬道:“小樹,你這是想看着你的阿娘一睡不起嗎?來,跟我去給你阿娘找大夫。”
“啊,還有,外邊還有香噴噴又好吃的肉塊,還有甜甜的糕餅。”龍譽立刻又換了一個近乎誘哄的面孔彎腰湊近小樹,伸出食指戳戳他的小肚子,嘖嘖道,“嘖嘖,小樹,你看看你,髒兮兮的又瘦巴巴的,你的小肚子一定很餓了吧,嗯?”
只見龍譽食指這麼輕輕一戳,小樹的小肚子即刻發出了“咕”的聲響,小樹立刻又往燭淵身後移了移,將半個身子都擋到了燭淵腿后。
“走,譽阿娘帶你去給你的小肚子吃好吃的。”龍譽微笑着向小樹伸出自己的手,不知不覺間竟把小樹當成了小傍楓,便這麼不知不覺地自稱為譽阿娘。
哎,要她把小樹丟在這兒和她的阿哥放一起,她可不敢,她可不敢保證陰晴不定的阿哥會不會突然揚起一巴掌把小樹給拍死了,所以,還是帶在身邊比較妥當,而且,小傢伙定也餓慌了。
“阿,阿……娘?”忽然,小樹抓着燭淵褲管的小手動了動,盯着龍譽的嘴巴,看着她的唇形,竟也跟着動了動嘴,兩字兩停頓,聲音稚嫩。
驚喜即刻躍上龍譽的面膛,一副趁熱打鐵的緊張勁道:“是的小樹,阿,娘,阿娘,你的阿娘,睡著了醒不來,需要你幫忙叫醒她,懂嗎?”
龍譽雖然又驚又喜又緊張,然她仍將語調故意放慢,一字一句說得極為緩慢,於是她便注意到在她說話時,小樹兩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嘴巴,似乎不是在聽她說話,而是在看她說話。
然後,小樹也跟着張嘴,稚嫩的聲音拖得緩慢又顯得斷續,“阿,娘,你的,阿娘。”
“不是我的阿娘,是你的阿娘。”龍譽立刻搖頭,一邊說一邊伸手指指自己,再指指小樹,仍舊一字一句緩慢道,“是小樹的阿娘。”
“小樹,的,阿娘。”小樹依舊重複着龍譽的話,忽然撒開了緊抱着燭淵大腿的雙手,青白的小臉皺到了一起,一副害怕的模樣轉了個身,而後沿着直線一直往前跑,嘴裏反反覆復念叨着“阿娘”二字。
突然,小傢伙腳下被石子一絆,重重地跌趴到了地上,龍譽看着覺得疼惜,正欲上期將狼狽跌趴在地的可憐小樹扶起,卻不知燭淵何時已走到了小樹身邊,彎腰伸手,將小傢伙拎了起來,小傢伙即刻又抓住他的褲管,昂起沾了泥土的灰撲撲小臉看燭淵,一副要哭不敢哭的模樣,“阿娘,阿娘。”
龍譽立刻眼疾手快地抱起小傢伙,安慰道:“小樹想見你的阿娘是不是?這就帶小樹去見阿娘好不好?”
小樹立刻用力點頭,似乎完全明白“阿娘”的含義。
龍譽擔心着小樹阿娘的身子,想快些去找大夫,卻又不忍就這麼把小樹一起帶出去,便決定還是先帶小樹去看他的阿娘。
“阿妹。”就在龍譽牽起小樹的小手往坐北的一排屋房走去,與燭淵擦肩而過時,燭淵輕喚了她一聲。
“嗯?”龍譽微微扭頭看着燭淵,眸光不解。
燭淵注視着龍譽的眼眸,淡淡笑了:“阿妹,生個娃娃吧。”
龍譽瞬間怔愣,燭淵抬手輕撫她的臉頰,笑得溫柔,“我突然很想讓阿妹生個娃娃。”
即便她自那日後未再說過任何有關想要娃娃的話,但他卻能從她看這些娃娃的眼神中感受得到她對一個屬於他與她的娃娃的深深期待,讓他覺得所要求的等待對她來說是一件殘忍的事情,拋卻她如今的身份來說,她也僅僅是一個平凡的女人,一個期待有丈夫有孩子有一個完整的家的尋常女人。
他既已決定將心中所有的仇恨畫上終止符,為何偏對血脈一事如此看不開?究其實,還是他放不開所有的仇恨么?
其實,赤索里已死,真正的王族王室已早化作雲煙塵泥,他也已讓擎天嘗到了長達二十年的生不如死的滋味,聖山亦早成為他的囊中之物,佑納也已在二十多年前死去,如今牽制他性命的眠蠱就在他身邊永不離開,這天下間已沒人再虧欠他,他心中的仇恨在四年前就該放下的不是么?
而他不僅僅是該放下仇恨,更該覺得高興才是,因為命運送給了他一個意外,讓她出現在他的生命里,把他放在心尖尖上在乎着,讓他知道什麼是真正的情與愛,讓他感受到這個世界,並不是只有他自己。
如今,若要說她是他生命里的一切,也不為過,如今的他,的確是為她而活,是為了她才會繼續在這世上活着,他如此在乎她,又怎舍她難過不開心。
一直以來,他無法卜到的關於他自己命格的事,或許就與她有關。
遇到她,是已知,在乎她,卻是未知。
或許,從她出現在他生命里的那一刻開始,就註定她是他生命的劫數,他雖不知她會給他往後的生命帶來什麼,可他卻深知她定會給他最溫柔的歡心。
她如此期待一個娃娃,他又何必再執於心中那道坎,且每每看到她對小娃娃溫柔笑意之下那極不易為人察覺的憂傷,他的心總是微微的疼。
所以,他想抹平她眼底的憂傷。
龍譽怔愣,抑或說是震驚,因為她從沒想過燭淵會親口對她說,讓她生個娃娃,畢竟在她心裏,讓他同意她生一個屬於他和她的娃娃已是一件極不容易的事情,他說的給他時間便已是他心中的極限,這樣她也已滿足,她不會強求更多,因為她不想她最愛的阿哥難過,哪怕一丁點,她也不想。
所以,她願意等,即便她是那麼地期待她的肚子裏馬上就有一個他種下的娃娃,她所能做的也只是等,等到他也像她一樣滿心歡喜地期待一個娃娃的到來。
可是今日他竟是這麼突然地與她說“我突然很想讓阿妹生個娃娃”,既讓她震驚,又讓她欣喜若狂,她不知他為何會突然與她這麼說,一時之間她也無心思考,只愣愣地看着他,竟是歡喜得一時說不出話來。
這麼便是說,她的阿哥,也與她一樣期待有個他們自己的娃娃了嗎?
這麼便是說,她不用再小心翼翼地等待了嗎?
“我會喜歡他的,不管男娃娃還是女娃娃。”燭淵輕撫龍譽的臉頰,笑得眉眼溫柔。
即便他不想當阿爹,他也要讓她當一個幸福的阿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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