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第三節 B
母親的人緣極好,周圍的多數鄉親都喜歡和母親交往,父親那時在山裏,回來時都要買些花椒水果糖之類的東西,這些東西現在不算什麼,但在那個物質資料極度匱乏的年代,這些都是稀罕東西。母親常常就給關係好的人送一包花椒,關係更好的就再加一包糖果,那時生產隊的蔬菜糧食都是論人頭分的,每到生產隊分東西的時候,林茜的家中就會堆滿,幸好還有教室,教室中會堆好大一堆。父親在家中最願意做的事就是和母親一起剝豆子,每天都剝好多出來。那時,父親很少發脾氣,錢不多,但一家人都是快快活活的。哪象現在,父親老了,成天在家中和母親算計錢的多少,什麼我的錢比你多,我有電話補貼,你都在用我的錢,兩個人的生活費都要算得一清二楚,夫妻老了,怎麼就生分成這般模樣?與合作社一樣,一分一厘都要清楚才行,否則就會引起一場爭吵。
張嬸嬸的臉色陰了下來:“他們爸死了都幾年了,那陣他生要開個磨房,就是累惱火了,得肺癌死的。”
母親就嘆息道:“張隊長就死了啊,他有沒得七十啊?”
張嬸嬸答道:“剛剛滿七十。”
母親轉了話題:“張嬸嬸,我們都會想些,兒大女成人的,該好生享下福了,我呢,兒女都有一家人,也沒得啥子操心的了,你還是要好生活,現在條件好了,不象原來,啥子都沒得,現在啥子都買得到,我們都要好生活起。”
張姐的男人是個轉業軍人,給幾個人打過招呼,就在堂屋面前的院壩里曬瓜子殼,林茜好奇地問:“你們這個瓜子殼拿來做啥子呢?”
他回答說:“拿到打了餵豬。”
林茜真正覺得不可思議:“這個瓜子殼還可以餵豬啊?”
他說是打細了豬還喜歡吃,吃着香。
張姐說這個男人,口裏似在埋怨,但臉上卻是一臉的喜色:“他本來轉業了在電管站,還是工作了二十年了,那陣又說把工齡買斷,拿了點錢,就回來了。他這個人耍不來哩,本來沒得啥子事的,他硬要把人家那些沒得人種的地拿過來,他成天沒日去種,生來就是個累命。”
母親說:“對的嘛,生命在於運動,有事做到身體還好些哩,我現在還不是經常都要走動,要不然,一天在屋裏未必就等死嗎?”
林茜對張姐說:“你還是要給陳哥買養老保險,還有醫療保險,買了保險嗎,他到老了總有保障嘛。”
張姐回答說:“就是要買,他這個年齡聽到說一年要花二千多去買養老保險。”
母親問:“麗萍,你現在拿得到好多工資呢?”
張姐很滿足的樣子:“一個月有一千多點,我現在眼睛不好,開頭我還以為是劉錦來了,我眼睛要挨到多近才盯得到,我是說劉錦來了咋又沒聽到她喊我呢。我眼睛不好就算是離崗待退,我一天沒得事,我眼睛又不好,去打牌眼睛看不多餘到,人家還嫌我牌出慢了,我就把隊上的女的組織起來,天天下午在馬路邊上跳舞。我們現在在全公社都有名了,街上有些退休的那些婆婆大娘都要跑起來跟到我們跳,”說到跳舞,張姐很有熱情:“我們還自己編了歌來跳,我一個人搞不過來,我就把那些女的也發動起來,喊她們也回去編,田先娃她們媽編了個歌叫悠悠都江堰,我唱給你們聽。”
張姐說著就唱起來,一邊唱還一邊跳:“都江堰風光真正好,人民群眾都勤勞,好山好水好政府,家家戶戶樂陶陶。”
看得出張姐是從內心由衷感到快樂,平時林茜看到街邊上的那些老太婆跳街邊舞,心中從來都是覺得不屑一顧的,但是現在她漸漸覺得自己也受了感染了,情緒變得簡單起來。
二姐說:“張姐你還跳得好啊,你們都是自己編的啊?”
張姐說:“都是自己編的,林老師,實際我們跳的這些動作都是你原來教我們的,我們就在這個基礎上作了些變動,你們不是等下午的時候去看嘛,好多人都要來跳。”
正說著,有狗叫聲,是一個四十幾的女人進來了,臉上不再年輕,身材保持得卻很好,從背後看,只象個三十齣頭的女人。這女人見了張姐家中的幾個客人,顯然覺得詫異,母親顯然也認不出來這是何人了,張姐對母親說:“林老師,這是我們妹女子的嘛。”又對這個女人說:“妹女子,你連林老師都認不到了啊?這是林老師和劉敏西妹的嘛。”
母親恍然大悟地說:“啊,這就是妹女子啊,你就是陳光德的妹妹嘛。”
陳光德是張姐丈夫陳哥的哥哥,這個妹女子就是陳哥的妹妹。
那女子熱情地打過招呼:“林老師到我們這兒來耍啊?好久沒見過你了,啊,這是西妹啊,原來那麼瘦,現在長這麼胖了呢?”
張姐忙說:“我看西妹今年來都要瘦些了,那年來的時候還要胖些。”
妹女子說:“哥哥今天中午請客,你們有客不是去不到啊?”
母親聽了就說:“你們今天要走人戶啊,你們去你們的嘛,我們耍下就走了。”
張姐就說:“說啥子,我們本來就是天天見到的,就是要去嘛,我媽還在屋頭的嘛,”一邊吩咐男人:“你到火車站那兒去點菜回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