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周鳳儀這輩子愛過周玉，足矣
周鳳儀看着遠方疾馳而來的高頭駿馬，還有駿馬上那兩道天人般的身影，不由得晃了神。
她吶吶道：“周哥哥”
時間好像已經過去了很久，上次見的時候還是意氣風發的少年郎，現在一見只覺得對方威武又莊嚴，站在那裏就自成一道冷冽的風景線，帶着青年帝王不可質疑的權威跟龍氣。
謝昭翻身下馬，然後從容地把馬車上一道穿藍紫色衣裙、容貌昳麗的女子從馬車上抱了下來，他們二人感情好似極好，眉目都在傳着情。
周鳳儀後退了兩步，好像因為自己渾身的臟污而感到尷尬跟自卑。
“鳳儀？”謝昭開口問道，一張俊臉上充滿了不解。
周鳳儀低聲嗯了一聲，然後緩緩抬起頭來，她的臉龐勝雪如果不是蓋在黑沉的臟污下，那必定是一個絕色的美人。“周哥哥，哦不，陛下，謝謝您能來看鳳儀最後一面、”
謝昭問道：“什麼最後一面？”
周鳳儀輕笑着走到懸崖邊去，然後從容的坐了下來，雙腿晃蕩在懸崖上，下面就是萬丈深淵，好像一點都不害怕，那無底洞的深淵好像才是她的最終歸宿。
“最後一程就是，你我最後一次見面，之後就要天人永隔了，周哥哥，你旁邊的女子是你的妻子嗎？”
周鳳儀聲音有些乾裂的嘶啞，她狐狸眸子一掀看向長樂，長樂擰眉看了過去。
謝昭不自覺的拉緊了長樂的手，然後看向周鳳儀：“是的，這是我的髮妻，小時候你們應該也都見過的，鳳儀這麼多年沒有見，你到底去哪裏了？”
周鳳儀搖了搖頭，“生不逢時，佛不渡我。”
謝昭被這雲裏霧裏的話被戳得心窩子疼，不知道為何，周鳳儀說的這些話總是能很快的戳中他的心窩子，而心底一陣一陣抽搐似的疼，是因為他的忽略么？但是周鳳儀跟他並不是一個很好的關係，二人只能說是泛泛之交，唯一有一點接觸的就是，周鳳儀對着謝昭那份痴戀，讓謝昭記了好久。
謝昭曾經救過周鳳儀一命，他還會再救一次，就算不為了周家人，也為了周鳳儀吧，畢竟當年這個女孩就是因為他才跟家族叛逃出去的。
謝昭溫聲道：“鳳儀你說，我有什麼可以幫助你的？”
周鳳儀側頭低笑：“你來，就是幫助我了，但是我沒有想到你會帶着嫂子一起來。”
長樂無端端的覺得周鳳儀對謝昭的態度不一樣，女人本能性的感覺到了危險，長樂悶聲道：“周鳳儀，你是什麼意思？”
周鳳儀沒有理會長樂，依然自顧自的在半空中甩着自己裸露在外面的半截白皙小腿，赤裸的雙足在懸崖邊晃蕩着，整個人破碎又美麗。
周鳳儀溫吞道：“嫂子，我沒有別的意思，是死之前能再見到你，我真的很開心。”
謝昭急了，如果周鳳儀現在的動作再大一點，可能就會直接掉到深淵裏面去，到時候神佛都救不了，更遑論是謝昭。
“鳳儀，你先站上來，別坐在那裏，我們好好聊一聊好嗎？”
周鳳儀搖了搖頭：“要不你過來？”
長樂怒吼道：“不準去！”
謝昭就好像是在左右搖擺着，前進或者後退都不行，他僵持在了原地，“好，我不動，鳳儀你過來，讓哥哥看看你。”
周鳳儀好像被這句話說動了，她慢慢起身走到了謝昭的跟前，她溫聲道：“哥哥，我真的好愛你啊。”
長樂的手指甲就要鑲嵌到胳膊肉里！她只有逼迫自己忍耐，持續忍耐。
周鳳儀笑了笑說：“嫂嫂，我沒有別的意思，你千萬不要多想，你們感情如果因為我出現任何問題，我死了也不會瞑目的。”
長樂擠出來一個僵硬的微笑，冷聲道：“你們先聊，我去馬旁邊等你。”
謝昭側頭看了看長樂，然後給了她一個堅定的眼神，示意她不要擔心。
周鳳儀倏然伸出雙手抱住了謝昭，她低聲綴泣着：“為什麼你不渡我呢？你明明已經當上皇帝了，是大明最至高無上的人，為什麼你不回頭來找我呢？”
謝昭將她的雙手無情甩開，然後說道：“鳳儀，我早就跟你說過了，我對你是哥哥對妹妹的感情，並不是男女之間的感情，前幾年救了你一命，我以為此後你會好好生活了，沒有想到還是這樣。你讓我如何跟你死去的爹娘交代？好好活着，我給你安排工作跟府邸，你就當你的小姐，平淡的過餘生吧。”
周鳳儀倏然大哭起來，聲音又凄厲又決慘，“不要！不要啊！我不想，我去死了就好了，我去死了你們就都開心了吧？”
說著就要赤着腳往懸崖邊鑽過去。
謝昭無奈的拽住了她，“你到底要怎麼樣？”
周鳳儀的眼淚大顆大顆的掉，終究是一顆也砸不進謝昭的心底，“我不怎麼樣！我想嫁給你，好不好？就算沒有任何的儀式，沒有十里紅妝也可以，我們的婚姻是父母都定下來的，後來你非要娶了長樂才取消掉，為此我還跟我父母都鬧了好久，最後只得被父親趕出家門，去臨門的時候差點死在的匪盜的手底下!那些時候，你又知道么？你欠我的，周玉，你欠我的！你拿什麼來還？”
塵封的記憶在謝昭的心底霍開了口，如潮水般一點一滴的湧來，謝昭心亂如麻，他說道：“我不愛你，娶你你也不會開心，但是我能幫你在長安城找到很好的人家，我保證你的夫婿都會一輩子待你很好。”
周鳳儀搖了搖頭：“不，我這輩子就只想要嫁給你，其他的人，我都瞧不上，你也不用費力的把他們介紹給我，沒有意義的。”
謝昭簡直不知道還能對周鳳儀說什麼，他愣住了在原地，“鳳儀，我不會娶你。”
他再次重複着自己堅定的立場。
周鳳儀笑了笑，“好啊，”然後利落的從懸崖邊倒了下去，整個人如同一隻飄忽的飛鳥往懸崖底下無止境的墜落下去，她最後一句說的是：“周鳳儀這輩子愛過周玉，足矣。”
謝昭猛地跑到懸崖邊上，正好跟周鳳儀的手臂揮開，他無措的站在原地，對着那團黑沉如墨的黑點低啞道：“傻不傻？周鳳儀，愛一個人得不到就要為了他去死嗎！？”
他一記重拳砸在石頭上，血從手上溢出來，他絲毫不覺得疼，只覺得空。
良久，才從胸腔吐出一口濁氣道：“周鳳儀我配讓你去死么？”
長樂目睹了這一切，她默默的走了過來，在謝昭身旁蹲下，又小心的從自己的身上割出一截的乾淨布料，替他包紮着手臂。“好了，我們回去吧，我好冷啊，這山上晚上也太冷了點。”
謝昭倏然問：“楚楚，你說周鳳儀還會活下來嗎？”
長樂頓了頓說道：“她已經走了。”
謝昭嘆了口氣，拉住了長樂的手，然後帶着她策馬下山，半山腰遇見了謝凌風開着一輛加厚輪轂版的馬車往山頂上來。
他們上了馬車。
長樂靠在謝昭的肩膀上休息。
謝昭只是淡淡的，視線落在窗外。
月光在他的注視下灑下一寸一寸金黃的光輝，跟碎掉的光輪一樣，迷離又懵懂。
莫名的陰翳跟煩躁籠罩在他的心底，周鳳儀對他來說無足輕重，但是對於自己的曾經來說，還是有一點的重量，那是一個很烈的女子，敢愛敢恨，在她身上毫無貴族名門的教條，這也是她與家族不能融合的原因，在自己最美的年紀一躍而下，到底需要多大的勇氣。
是因為謝昭嗎？
謝昭不敢去想，越想渾身就會越難受。
他不慈悲，相反他還能說自己是一個恐怖的惡魔，但是也絕對不能說他是一個不在乎感情的人。
謝昭珍惜着每一個對他真心相待的人。
這是他的軟肋。
長樂也很清楚。
長樂看出了他的心事，雙手繞着他勁瘦的腰抱緊了他，“阿昭，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都要為自己一瞬間的選擇而買單，就像公孫羽叛國一樣，這些都是自己的選擇，而我選擇了親手殺掉了曾經最好的朋友，這也是我的選擇，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無論選擇什麼或許在未來乃至當下的某一刻我們都會覺得痛苦，但是只要堅持着自己的本心，就永遠不會迷失。周風儀是自己選擇跳下懸崖，不是你的問題，就算沒有你，她的樣子或許也活不了多久，你沒有必要為了沒有完成她的夢想而覺得內疚。”
謝昭抬眼看向長樂，目光留着不忍。“楚楚，我真的沒有錯嗎？”
長樂笑着說道：“我覺得你很好啊，至少你完成了對我的承諾，一生一世一雙人。”
謝昭心裏終於好受了些許，但是也只是些許，其他的，都還在自己的內心沸騰、升溫。
他低頭吻了吻他的全世界。
長樂欣然回應。
數不清的熱戀都會在這裏飄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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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長樂醒來已經是一日的中午，身側的溫度早就涼了下去，謝昭應該是很早就離開去上早朝了，長樂倒是最近得了一個空閑，沒什麼事情，只要好好養好兩個小孩子就是她的終身大事。
長樂笑了笑：“不知道妮妮跟團團最近有沒有想爹爹？”
蝶詩走了進來，“妮妮跟團團正在旁邊書院裏上課呢，夫子今日給他們講三字經。”
長樂點了點頭，起身伸了一個懶腰。“好，學習早一點也不是什麼壞事，但是也不要讓小孩子現在太累，學習就當他們的業餘事情吧，主要是長身體，每日的營養一定要跟上去。”
蝶詩：“嗯嗯，娘娘今日想出門么？”
西郊別院這邊什麼都好，就是位置不好，太偏僻，去到城裏都要坐半個時辰以上的車。
長樂伸了個懶腰，“不要了，今日不出去，讓裁縫過來吧，想給孩子還有陛下都選點衣料裁衣服。”
蝶詩應了一聲然後派車夫出去找裁縫過來。
約莫過了兩個時辰。
長樂剛好吃完午飯把花廳巡邏了一次后，裁縫大步走了過來。
他的身後跟着兩名小侍女，一人手上拎着一個大包袱，長樂帶着人去了茶室，然後自己上手泡了一道工夫茶，工夫茶的味道很好。
裁縫喝了都直接誇讚着。
侍女將手中的包袱攤開，裏面是擺得整整齊齊的衣料，各式各樣最豪華的都有。
長樂看着這片金閃閃看起來就很富貴的衣料搖了搖頭，還不忘記點評道：“鍾裁縫，你這麼多年了，還是不忘喜歡給本宮塞一點富貴料子，不喜歡呢。”
鍾裁縫一拍手說道：“皇後娘娘，這是給公主跟皇子準備的，小孩子都喜歡亮閃閃的東西，另外一個包袱啊，才是給您跟陛下準備的。”
鍾裁縫是長樂在未出閣的時候就用順手的裁縫了，本來他是在宮中當值的，後來長樂想辦法替他贖了身，讓他在長安城落了腳，現在就只給長樂一家人服務着，這個剪裁跟款式外面都買不到的。
另外一個侍女走了過來，將手中的衣料攤開遞給長樂選擇。
這一包衣料就素凈得多，都是暗色的暗紋，非常顯貴。
長樂隨時拎起一匹灰色的布料，是棉質的但是在手中的觸感跟綢緞一樣，非常順滑舒服，暗紋是用黑線勾勒的，是一條盤旋的大黑龍。
長樂立馬就決定道：“這個衣料不錯，先做五套一模一樣的換洗，然後孩子的，嗯，小孩子喜歡新奇的玩意，就一個料子一樣做一套吧，兩個孩子都要有。我的么，就還是鍾裁縫你來設計吧，最近我的穿衣風格喜歡短款修飾身材的，我相信你的審美，你看着來就可以了。”
鍾裁縫唉了一聲，然後抱着衣料下去做。
這就是一年不開單，開單吃一年。
但是長樂出手闊綽雖然是闊綽，鍾裁縫已經不依靠長樂的這個單子掙錢了，他自己有合作的高級成衣店鋪，他每個月給長樂做剩下的衣料就會重新隨便設計一下賣版出去，一個版就值十兩黃金。
長樂收拾好自己，準備去城裏面轉一轉，看看最近美人丸的鋪子是什麼情況，說走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