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06 健馬精鐵贈有緣

魯智深若是練一趟拳腳，抑或耍一回兵刃，無論如何精彩，這些鄉勇又能看出幾分好？

反而這般力拔桃樹，簡單暴力，三百餘鄉勇，無一個看了不震駭。

都拜倒在地，亂鬨哄叫道：“四哥真神人也，若無數千斤氣力，如何拔得起？”

魯智深哈哈一笑，擺手曰：“都起來，都起來，些許蠻力罷了，不值一提。來日我哥哥們演武，你等才知何為神人。”

劉備聽他言語，暗自點頭：這個小兄弟雖年輕些，卻是得志不驕的性子，當真難得，以後加以歷練，豈不是大將之才？

心中越發歡喜，招手道：“四弟，且來飲酒。”

張飛走去看了看他拔的那樹，還是當年此園初起時，自家祖父親手栽下的，搖頭苦笑道：“這小子，這麼多樹他不拔，偏拔了我桃園裏的老祖宗去。”

關羽樂道：“若非這株大樹，如何震懾眾人？”

眾人大笑，盡興飲酒，又是一場大醉。

至次日，張飛喚來庄中酒匠，將魯智深所傳法門，悉數告知，讓匠人們循按此法釀酒。

匠人們去了，又喚莊客，把他庄中應有兵器，盡數拾掇出來。

四個挑揀一回，都只是些最尋常不過的環首刀、鐵槍，質地既次、分量亦輕，無一件趁手的。

劉備皺眉道：“須找個好匠人，打制幾件趁手兵刃，方好與人廝殺。”

張飛苦笑：“哥哥，錢倒不缺，只是並無好鐵。”

關羽勸解道：“大哥、三弟，不必愁苦，待上了戰場時，自敵人手裏奪取便是。”

劉備嘆氣道：“兵刃倒還好說，但恨無馬匹可乘，沖陣殺伐，不免乏力。”

張飛獻計道：“大哥，小弟久聞殷商之時，有個武成王黃飛虎，以五色神牛為坐騎，小弟莊裏雖沒馬，牛卻有十餘頭，我四個騎了牛打仗，豈不美哉？”

關羽連連搖頭：“要騎三弟自家騎，吾卻寧肯做步卒。”

魯智深見哥哥們憂愁，也自緊鎖眉頭思考，想了片刻，想出梁山泊的手段來了：“哥哥們何須憂慮？我等雖無馬，且去同有馬的奪來便是。”

劉備失笑道：“四弟，若這般弄，我等出山第一戰，豈不是要做強盜？”

關羽、張飛亦是大笑，魯智深老臉一紅，察覺出這幾人和上一世的兄弟們，並不是一回事。

正商議間，忽有莊客來報，道是兩個客人，引一夥伴當，趕了一群馬，因錯過了宿頭，要來莊上投宿。

劉備大喜道：“豈不是蒼天見憐？吾等正沒處買馬，這裏便有馬來。”

當下領着幾個兄弟，大步出庄迎接。

那些客人見他幾個神采非凡，也自不敢怠慢，連忙上前行禮。

劉備還了禮，雙方互通名姓，原來這兩個客人一名張世平、一名蘇雙，都是中山大商，每年結伴往北販馬，今歲因賊寇四起，堵塞了路途，只得匆匆歸返。

劉備笑道：“遠來尊客，借宿自然無妨，還要請二位喝杯水酒——二位仁兄走南闖北、見多識廣，必定有以教我等。”

看官聽說：劉玄德此言，並非一味客氣，只因這個時代交通不便，出門最是艱難，所謂五里不同風、十里不同俗，因此諸般消息傳遞極慢。

若是安分守己度日的小民，倒還無妨，談論談論隔壁縣天雷打死的蜈蚣精，探討探討左鄰村老牛生下的雙頭怪，足以打發無聊。

但是劉備、張飛這等人物，對於天下大事、各地人物，自然求知若渴。

能滿足他們的，無非是遊俠、行商、遊學士子、赴任官員一類人物，因此一旦遇上，必然要殷勤招待。

而在招待過程中，主人家的談吐、風姿，若有可取之處，這些客人也不吝於當作新的談資。

譬如張世平、蘇雙二人，待他從涿縣離開，以後遇上別的豪強，言談之間，自不免說起：

“我二人路過涿縣時，結識了幾個了不得的豪傑，叫做劉備、關羽、張飛、魯達，這四個人都是有心報國的，因此意氣相投，結成兄弟。

“其中大哥劉備，乃是中山靖王之後，為人弘毅寬厚，風範令人心折。三個兄弟，也都是豪邁過人、勇武無雙！”

“甚麼？你問他們有多勇？譬如說那魯達吧，當初鄉勇們因他年輕，多有輕視，此人也不動怒，當著眾人，把一株三丈高、二尺多粗的桃樹連根拔起，於是鄉人皆服，呵呵，似此等人，可稱一聲熊虎之士乎？”

那旁聽之人，驚呼連連之餘，也自然記住了這幾個的名字，以後或許就和別人說起：“涿縣魯達，力能拔樹，四五丈高一顆大樹，吃他連根拔起，轟動一縣……”

待說的人多了，也便聲名遠揚，將來或者真箇遇見，便可稱一句“久仰久仰”也。

書歸正傳——

卻說劉備請張、蘇二人進庄，置酒款待，席間述說了四人相交始末，以及欲討賊安民之意，張、蘇聽了，好生敬重。

兩人交換一個眼色，張世平便道：“難得諸位有此壯志，我等雖是逐利的商賈，胸中也有報國之心。沒本事同你們上陣殺敵，倒是有些資財，可以取出襄助。”

蘇雙接着道：“上陣打仗，不可無馬，我等有良馬五十匹，就送於諸位騎乘，再有金銀五百兩，聊供軍資使用，又有鑌鐵一千斤，亦贈你們兄弟，打造鎧甲、兵刃。”

劉備聽了，大喜過望，當即長身而起，深深一禮：“多謝二位慷慨解囊，備將來若有所成，必不忘二位恩德。”

關、張、魯彼此對視，也均滿臉喜色，齊齊起身，抱拳致謝。

張世平、蘇雙連忙起身回禮：“玄德君何必如此客氣？你為天下募兵，乃是公事，若能剿平禍亂，重致太平，我等做買賣，也得順遂。”

雙方談的入港，喝酒也越發暢懷，自是賓主盡歡，不必多說。

次日，兩個商人帶了夥計離去，玄德送出庄外五里，回來迫不及待，把二人所贈事物細看。

只見那些馬，都是北地胡人的健馬，一匹匹精神旺健，胸寬腿長，再看那千斤鑌鐵，亦是難得的好鐵，不由喜道：“難得他二人這般大方，如此好鐵，若得個好匠人，必能造出神兵利器。”

張飛聽了叫道：“匠人不必愁他，神匠蒲元，如今便在涿縣，我這便去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