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03 駭浪驚濤太祖拳
豹頭大漢這拳擊出,引動全身之力,那拳頭便似鑽子一般,力道之大,雙腳都拽離了地面。
魯智深見他勢如奔馬,暗忖道:“這廝如此豪勇,我當以巧破拙。”
只見他上身驀然前折,避開來拳同時,雙手略扶地面,右腿順勢后揚,便似蠍子擺尾,倒踏向對手面門!
這一招攻防一體,閃得利落,攻得出奇,圍觀眾人何曾見過這等妙招,都不由驚呼出聲!
豹頭漢子亦大出意料,眼見一隻大腳踏下,正不知如何閃避,忽聽對手悶哼一聲,那腳陡然停在他眼前三寸之處,還抖了兩抖,十分囂張——
你道怎地?
卻是魯智深一時忘了,此身卻非前世那具千錘百鍊體魄,從未拉拔過筋骨的“小魯達”,陡然使出“大魯達”的招數,好懸不曾扯斷了大筋。
豹頭漢子反應卻快,腦子還沒轉明白,右腿早已飛起,正踹在魯智深高高翻起的大腚上!
這一腳好大力氣,踹的魯智深翻筋斗飛起,空中橫轉兩圈半,重重落地。
“嚯嚯哈哈哈!”豹頭漢子仰天大笑,也不屑趁勢追擊,自顧叉着腰道:“今日叫你曉得張大爺的厲害。”
周圍百姓也都跺腳捶胸,盡情大笑——
若只是遭人踢倒,本也沒甚好笑,偏偏魯智深之前那招蠍子擺尾,看得眾人都震驚,誰料踢到一半忽然抻住了筋,倒似故意送上腚來挨踹一般。
那長臂漢子也自失笑,只是此人厚道,一頭笑,一頭還上前去扶魯智深。
魯智深一張臉皮,瞬間通紅!
堂堂“花和尚”,何時吃過這般大虧?
撥開那人長臂,噌的跳起身,倒豎起兩道濃眉,指着豹頭漢子發怒道:“今日若不打倒你,洒家也不姓魯。“
說罷腳底一蹭,豹子般躥出,兩個拳頭雨點般連環擊落。
他本是武術大行家,一招失手,立刻察覺出這具身體的問題:力道甚大,柔韌不足。
於是果斷棄了靈巧精細的招數不用,打出一路大開大合的太祖長拳。
這路拳法,乃是宋太祖趙匡胤所創,在大宋武林流傳極廣,魯智深亦曾下過苦功。
趙老大一條蟠龍棒,兩個精拳頭,打下四百座軍州都姓趙,單論武藝,怕是歷代君王中都居前列,所創拳法,自然氣象不凡。
端的是:起如風,擊如電,前手領,後手追,兩手互換一氣摧!
豹頭漢子先還不以為意,幾招已過,只覺對方攻勢,直如驚濤駭浪,一拳快似一拳,不由暗驚:啊呀,世間竟有這般厲害拳法,這廝卻是何處學來?
他又豈知,若僅以招數而論,魯智深所學武藝,足足多了一千年的磨礪!
這一千年,幾度亂世,先後出了多少宗師大家?武學發展自然一日千里,魯智深卻非是一個人同他打,而是站在無數前人的肩膀上,和這豹頭漢子較技!
雙方拳腳飛快,鬥了二三十合,豹頭漢子先還仗着反應敏捷,強行拆招,後來漸漸跟之不上,但聽砰砰之聲不絕,也不知中了多少拳腳,只氣得哇哇怪叫。
然而魯智深這具身體,若比常人,堪稱天生巨力,畢竟不曾真正錘鍊過,比之豹頭大漢,至少遜了三四成,雖然連連得手,但想真箇打倒對方,卻又談何容易?
沒奈何,只得使個巧招兒:但見兩拳飛快打出,趁豹頭漢子提起手臂格擋,忽然蹲身,抱住對方雙腿,肩膀頂住對方小腹,奮力一搬,豹頭大漢驚呼一聲,推金山倒玉柱,訇然而倒。
這卻是從燕青處瞧來的相撲本事,講究的便是小搏大!
魯智深趁機跳開,氣喘吁吁,指着道:“今、今日叫你認得洒家的厲、厲害!“
摸了摸砰砰亂跳的胸口,不由微微鬱悶,當年廝殺終日也不覺累,如今這身子正當好年華,不過打了一回拳腳,竟是氣都回不上來,還不知要流多少大汗,才能恢復以往實力。
豹頭大漢翻身爬起,上下打量魯智深,嘖嘖稱奇:“你這拳腳,卻是何處學來的?真個好生厲害!你力氣分明不及俺,卻只是閃不過,幸好還是比拳,若是你有刀在手,豈不是殺了我許多回?“
魯智深見他輸的磊落,也不由萌生好感,抱拳道:“似尊駕這般一身怪力,世間想必也少有人及,洒家招數固然高明些,然而若使兵器,一旦交擊,只怕便要脫手,究竟鹿死誰手,還在兩可。“
那長臂漢子趁機上前,攔在二人中間,笑道:“所謂不打不相識,你二人這番打鬥,也讓在下大開眼界!如今既然彼此佩服,正好化敵為友,卻不可再動手也。“
魯智深笑道:“你這廝倒是大度,他方才罵你,莫非忘了?“
豹頭漢子嚷道:“我如何便是罵他?只是如今國家多患,正是我輩丈夫報國之時,他卻只顧嘆氣,因此看得俺不痛快。“
長臂漢子苦笑道:“唉,實不相瞞,在下姓劉名備,字玄德,本是漢室宗親,又豈會短了報國之心?只是看那榜文所寫,黃巾倡亂難治,在下有志破賊安民,恨力不能,故長嘆耳。”
豹頭漢子聽罷,抱拳道:“這般說來,卻是俺誤會了玄德兄!在下張飛,字翼德,世代居於涿郡,賣酒屠豬度日,平生最愛結交豪傑!玄德兄既有奇志,俺家中倒是頗有資財,不如拿出招募鄉勇,與玄德兄同舉大事,如何?“
長臂漢子劉備,頓時大喜:“若是如此,卻是劉備之幸、國家之幸也!“
又興緻勃勃看向魯智深:“這位兄弟,你一身武藝不凡,可願與我和翼德兄弟同做一番事業?“
“你、伱是劉備?“魯智深瞪着銅鈴般大眼,看着對方,愣愣說道。
“正是在下!“
“你是張飛?“魯智深又看向那豹頭漢子。
張飛濃眉一皺,不快道:“正是俺!哼,莫非你因我二人岌岌無名,便瞧不起我等?“
魯智深一臉古怪,萬萬沒料到,自家初來乍到,竟然遇上了劉備、張飛這等人傑!
好在他畢竟性豪,見張飛不快,頓時回過神來,莊重抱拳:“二位兄台皆是蓋世之雄,洒家豈敢輕視?今日能同二位結交,實乃平生第一快事,哈哈哈哈!“
說到後來,一張大嘴已忍不住咧到嘴角,喜滋滋想道:綠林中有老話兒,寧學桃園三結義,莫效瓦崗一爐香,自古及今好漢,若論義氣深重,再無越過劉關張三兄弟的了,洒家何德何能,竟能同他們結交?
張飛見他意誠,轉嗔為喜:“既然如此,你也通個姓名與俺。”
魯智深把胸口一拍:“洒家魯達,字、字……智深!”
他因無字,只好權把法號充數,心道這一世未必還做和尚,這個法號也無用了,做字豈不正好。
“好個魯達魯智深!”張飛點了點頭,達有見識高遠、通曉事理之意,名達,字智深,倒不似尋常武夫了。
當下呵呵大笑,左手拉住劉備,右手拉住魯達:”難得我三個心意相同,真是快哉!且去痛飲一杯,慢慢詳談如何?“
劉備自無不可,魯達聽了“痛飲“二字,那酒蟲兒幾乎從喉嚨里鑽出來,連連點頭。
三個手拉着手,來到一家村店中,張飛叩着桌子大叫:”店家,快把最好的酒都端了來,肉也煮上十斤!“
店家認得張飛,不敢怠慢他,連忙捧來一瓮酒,又取過幾個酒樽。
張飛親自抱起酒瓮,一一斟滿,誇耀道:“他家的酒,都是從我莊裏買的,最是可口不過!我等先飲三樽,再細說不遲。“
三個舉起酒樽,說一聲“請“,各自舉杯痛飲。
但見劉備、張飛兩個滿臉享受,魯智深卻是“噗“的一口,把酒噴了滿地,失聲叫道:”這玩意竟也叫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