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9章 天尊隕落，魔頭證道（三）
金沙佛國，凈土極樂。
插入雲霄的佛陀，地藏王佛的丈六金身，此刻被吃得只剩下暗金色骨架與一顆頭顱。
諦聽獸呼嘯，捲起狂風。
大風搖曳金沙之海，澎湃的金色粉塵遮蔽視線。
紅孩兒被先前佛光手印的餘波給一巴掌抽翻在沙土之中，牛魔王震怒，以元神自爆為要挾，不僅奪回血神子的控制權，竟還意外拿到血河老祖的成道至寶。
阿鼻劍與幽冥血爪。
幽冥血爪污穢種種法寶，阿鼻劍殺人不沾因果。
此刻的牛魔王心頭亦是湧出無盡豪情。
而千臂聖觀音，尋此時機，再度發動進攻，萬千條佛光手臂，交織如山嶽猛地拍下。
轟！
氣流劇烈地波動，把萬頃金沙給狂捲起來。
牛魔王手中阿鼻劍殺氣斗射蒼穹，凜冽的劍意，筆直衝天而起的血紅光柱把那些山嶽大小的佛光手印給抹除個乾乾淨淨。
就連千臂聖觀音頭頂的一朵金雲都被削斷小半塊來。
一時間。
千臂聖觀音鐵青着臉，神情又有兩分踟躕。
他沒想到手持阿鼻劍的牛魔王竟變得如此勇猛。
“牛魔王，你就算拿到血河老祖法寶又如何？阿鼻劍雖然了得，可我問你一句，你手中劍，可斬得開眼下佛國凈土！待地藏王佛降伏外魔，就是你的死期。”
千臂聖觀音眼珠子轉了轉，連恐帶嚇道。
老牛對那個卑鄙小人卻是不管不顧，直接朝着陷入金沙的紅孩兒飛去，一把將紅孩兒給撈起。
紅孩兒雖踏入真仙境界，可說到底，修為不夠，關鍵時刻，下意識喚了一聲爹爹救我，隨即就被佛光手印給拍暈過去。
老牛把紅孩兒夾在腋下，向佛光普照的廟宇上空望去。
就見地藏王佛最後僅剩的那顆頭顱，竟在不斷增長。
而獅魔王此時血紅的瞳孔，已經恢復了清明。
眼神中既有貪慾，又有怨恨，那種眼神，實在是難以言表。
顯然獅魔王此刻也明白自身眼下處境。
要麼吃掉地藏王佛成道。
要麼就如諦聽一樣，淪為其驅使坐騎，道果中的一環。
素馱娑獅魔王最早自號虯首仙，那也是響噹噹的人物。
通天六侍之一。
如果降伏佛門，現在早就是與地藏等同的古佛道果。
只不過。
虯首仙一直感懷通天聖人恩德，寧可在洪荒大地上流浪，也不肯投效佛門勢力。
而天庭礙於闡教等，也不可能收攏他，是以才在獅駝嶺立起旗幟，拉住兩個兄弟，自號上古三妖。
以其驕傲，又怎麼可能願意淪為地藏的坐騎。
毛髮已經蛻變作金色的獅魔王，瘋狂嘶咬。
血盆大口咬在暗金色的骨骼上面，直咬得星火亂濺。
森森的暗金骨骼上浮現出清晰的牙印，卻也沒被咬斷。
而地藏王佛蠕動的臟器則是被骨骼給保護起來，一具巨大的骷髏，肋骨上牙印痕迹真切，唯有結滿佛髻的頭顱，依舊完好無損。此時此刻，其臉上甚至依舊掛着慈祥的笑意。
這一幕比當年佛祖割肉喂鷹，還要讓人覺得震撼。
“形銷骨立，形銷骨立。”
鍾離權坐在芭蕉扇上，喃喃低語。
他心知此刻地藏王佛這是即將成道的徵兆，能夠見證准聖成就道果，對於鍾離權這種天仙未滿的仙人而言，可謂是一場莫大造化。
青獅怪離本相蛻變越來越大，周身遍放金光。
而地藏王佛頭顱的增長也變得越發誇張，好似要頂起蒼穹。
那顆巨碩的頭顱，與空中的金色大日齊平。
同樣頭顱也離金毛獅子越來越遠。
……
“佛祖，您普渡周天，大慈大悲，求您開一道虛空之門，放小兒離去。無論如何，紅孩兒一介童子，他，他是無辜的啊。”
牛魔王手持阿鼻劍說道。
地藏王佛默不作聲，那顆頭顱眼帘低垂，遮蓋了小半邊天幕的面孔，顯得莊嚴肅穆。
儘管其臉上是慈悲神色，可依舊讓下方如螻蟻大小的牛魔王心中滋生懼意。
妖仙是妖，仙人是人，況且哪怕是聖人也有產生無名怒火的時刻。
而有怒火，依舊意味着會有恐懼。
牛魔王儘管修持天仙境界，可面臨強大的敵手，心中亦是會產生畏難，害怕等種種情緒。
獅魔王即將被地藏王佛點化，想要把其帶回血海，如何能夠容易？
“佛祖，你說句話啊。”
牛魔王凝視頭頂的那張巨大面孔道。
地藏王佛依舊漠然雙唇緊抿。
“老牛，你就別想了，你出不去的，最好的結果，無非是你投入地藏王佛麾下成為坐騎，你那孩兒被收攏做護法神，守山神，捧金童子。”
地藏王佛的雲團邊上，千臂聖觀音滿是嘲諷道。
“對了，看在曾經共事一場的情分上，貧僧這裏倒也可以給紅孩兒留一個位置。”
千臂聖觀音故意激怒牛魔王道，唯有憤怒，才會最快地攪亂一個人的心境。
“你……”
牛魔王臉色徒然一沉，他心底其實也做好拚死一搏的打算，之所以多問一句，不過是尚且有兩分僥倖罷了。
如今看來，所謂的仁義慈悲，果真只是佛門標榜自我的一種手段。
牛魔王鬢髮在空中飛舞，手中阿鼻神劍血光大放，他神情冰冷，手掌輕撫劍身道：“俺老牛，曾經聽猴子說——閹牛，就是一個用刀割開種袋，擠出丸子的過程。拿木槌把丸子砸個稀爛，只要沒了那活兒，從此往後，牛就只知道吃草以及幹活。就算被宰，都不用人去束縛。”
聲音頓了頓，牛魔王不無悲哀地說道。
“對於老牛我來講，當年沒有追隨兄弟殺上白了，剩下的日子活着，就是一個不住被天庭捶打的過程。就好比被閹掉一樣，從此往後，只有幹活與被吃兩個選擇。老牛我累了，真的累了，不想再按照大能們劃下的九宮格走。今日，卻為自己放縱一把，哪怕事後就被人端上餐桌。”
聲音徐徐而落，牛魔王頭先是一點點勾下，就好似一個受捶的過程，然後猛地揚起，揚起頭顱時，雙瞳已是血紅。
“地藏！今日虛空之門，你開也得開，不開也得開！咱們自見個分曉。”
說罷，牛魔王裹挾阿鼻劍衝天而起。
……
“攔下他！”
千臂聖觀音聲音一瞬間變得尖銳，念頭不住跳躍，宛若有萬般寒針抵在腦海。
修行到天仙境界，自然會生出種種感應。
此刻牛魔王狂性大發，千臂聖觀音心頭自然生出危險預警。
“苦也。”
鍾離權苦笑叫了一聲。
曹國舅卻是已經揮舞出手中玉板，陰陽玉板帶起璀璨的青光，狠狠轟殺向牛魔王。
而修羅王婆雅則是生出三頭六臂，每一隻手臂的掌心，都生長出一張殷紅的嘴唇。
發聲如雷！
陣陣音波，如生實質，化作種種猛獸。
鍾離權腳下芭蕉扇飛到半空猛地一扇，數條栩栩如生的火龍翱翔於天際，張開龍口撲殺下去，澎湃的火浪幾乎把那些金沙融化。
天地之間，依舊是各種法術流光。
吼。
諦聽獸再度一聲吼叫，直接喚來更為凶戾的罡風。
罡風如刀刮過佛陀金骨，地藏王佛的骨頭上出現一道道細小裂痕。
然後，裂痕順着獅魔王咬印迅速蔓延開來。
咔咔，地藏王佛龐大的金身搖搖欲墜。
一道道罡風如刀，在金紅大日之下，四處飛旋，帶着毀滅的氣息幫助獅魔王對地藏佛骨進行削減。
此時的獅魔王吃得地藏王佛，只剩下臟器，頭顱。
獅魔王揚起頭來，殘忍的瞳孔直勾勾盯着地藏巨型面龐。
“着！”
素馱娑獅魔王張口吐出一股業火，業火亦是赤紅之色，竟比牛魔王帶出的阿鼻劍血色劍光還要濃郁。
凌厲的火光倒沖向天空中的那顆佛陀頭顱，聲勢驚人。
“離婆離婆帝。求訶求訶帝。”
“陀羅尼帝。尼訶啰帝。”
“七佛滅罪。”
此時地藏王佛獨剩下的那顆頭顱，總算是開口。
一道佛光鍍下，卻是徑直打向諦聽獸來。
“童兒，還不醒來。”
經文中的聲音陡然一變，那金色寺廟之中，同樣也不住有比丘飛出。
這些比丘有強有弱，卻又個個生得畸形。
實則都是惡鬼點化而出。
比丘雙拳裹挾金色光團，其中蘊藏無上妙法，分別沖向空中牛魔王，婆雅，以及一身金鬢的獅魔王。
吼！
獅魔王再度一聲咆哮，本來青色的雙眸，再次一度鍍上一層血光。
他猛地一甩那顆鬢毛凜冽的獅子頭。
濃郁的毛髮之中，一瞬間鑽出三千蟲來。
血紅色的蟲虱，密密匝匝宛若一團赤雲殺向那些佛門比丘。
一瞬間不住有屍骸從空中跌落，不過，那些蟲虱圍着比丘屍體一轉，頃刻就只剩下一具晶瑩白骨落入金沙。
蟲虱吸食血肉之後，立刻一分為二，二分為三。
短短十數個呼吸，就變成一大團接天杵地的紅色魔雲。
雲霧所過之處，惡鬼點化出來的比丘被殺得節節敗退。
蟲虱先吃比丘血肉，再吃地藏王佛身上骨肉。
可也就片刻功夫，蟲虱就變得不滿足起來，啃食所能見到的一切，哪怕是地藏王佛領域的金色沙土，也被啃走大半。
大地上露出一口又一口巨坑。
獅魔王證道，神通初顯崢嶸。
一道是血海海底的紅蓮業火，一道是萬千蟲虱。
而那道無比粘稠的紅蓮業火，也點燃了空中的巨大佛頭。
如此場面，外有牛魔王，內有獅魔王，一旁尚且有阿修羅王婆雅輔助。
初看之下，可謂是把地藏王佛殺得節節敗退。
此時一點。
哪怕佛頭沐浴在業火之中，梵經的聲音，亦是未曾斷絕半分。
牛魔王左手的血爪，裹挾無盡的污穢氣息，沖刷召出九火炎龍的芭蕉扇靈性。
鍾離權怒目橫眉，也是昏了頭，竟敢抬手去接牛魔王右手劈出的劍光。
待其反應過來時，血芒一衝，直接削斷鍾離權一條手臂。
直到劇痛襲身，鍾離權才徹底反應過來，原來如此！
那污穢血爪，其上所蘊藏的血光竟然能於無形傷人神智，引起心頭怒火。
尋常時刻，鍾離權哪裏會如此不知好歹，拿肉身去硬抗至寶。
只是剛才交手時，無意被牛魔王血爪颳了一道口子，腦袋裏積攢的各種火焰一衝，直接不顧一切，仗着平日真火打磨肉身，竟然就敢去扛劍光，這才犯下致命錯誤來。
牛魔王臉上閃過一抹得色。
“牛魔王，休得逞凶！”
那千臂聖觀音，兩條袖口一合，雙手合十，呈禮佛狀，周遭百里的佛光竟然都匯聚了過來。
一道巨大的卍字法印直向牛魔王蓋去。
牛魔王先是不徐不急地施展了一個如意法，把紅孩兒變作毫毛大小，藏入耳中。
然後，手中的阿鼻劍猛地一掃，斬出一道澎湃的血光沖向巨大卍字法印。
血光一衝，法印呈摧枯拉朽之勢瓦解。
牛魔王直勾勾瞪着千臂聖觀音道：“糜道人，當年若非是我推薦你去毗藍婆下求道，你能有今日？”
糜道人早年只是一頭蜈蚣精，走關係走的就是牛魔王這頭，靠牛魔王推薦，拜入毗藍婆麾下。
毗藍婆，黃泉鬼母，風部祖師關係極為親密，卻又糾葛不斷。
三人既是極好的閨蜜，又有生死之仇，具體就不多贅述。
總之，牛魔王當初無論是走黃泉鬼母的路子，抑或是通過鐵扇公主，走風部祖師的路子都能與毗藍婆搭上線。
是以，推薦一個外姓弟子並不為過。
也正是，牛魔王的這一層關係，最終糜道人修成百眼金光，又被尊作百眼魔君。
只不過，再後來，糜道人另有造化，又與靈山古佛一脈打上線。
這才又有了如今的千臂聖觀音。
“牛魔王，我當初能成事，確實是拜你所賜。可你的恩情，千年以降，我早已還清。這些年，我為你做過多少噁心事，你當真是半點不知曉嗎？哪一次不是我來扮演其中黑手，所謂恩情，早就還乾淨了。若是英雄好漢莫論是非，今日，咱們就以法力論個高低。”
千臂聖觀音惡狠狠說道，亦是半點問心無愧。
“哼，看來，倒是我矯情了。”
牛魔王冷哼一聲，手中的阿鼻劍飛出，不住變大，此劍裹挾一道兇悍得讓人不敢直視的神光朝着千臂聖觀音徜徉而去。
“呵呵。看來，這是趕上了一出好戲啊。”
突兀地，虛空中響起一道森冷的笑聲。
黑色的羽翼破開空間，上古三魔之中的“鵬魔王”徒手撕裂虛空降臨於此。
而此刻的鵬魔王，自然是林動假扮。
牛魔王倒是知曉林動根底，卻也不會說破。
至於其他人，自然是把他當作真正的鵬魔王，獅魔王的摯友兄弟來此。
一時間，神廟中的比丘如臨大敵。
甚至就連天空中那張焚燒在業火中的佛陀臉孔，也露出一抹凝重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