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周老師的秘密

收假之後，班上的學生一個個生龍活虎，精神十足，一見面，就相互聊着過元旦的時候發生的各種樂事。教室里嘰嘰喳喳，炸開了鍋，好不熱鬧。

人逢喜事精神爽，自然大家上課的時候也就認認真真的，裝出一副好學生的乖樣子。可是一向大大咧咧的周老師卻不知為何，有些愁眉苦臉，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學生們見了，還以為是他們的作業做得不好，或者是因為期末考試成績很差，周老師為這事正生氣着。

“周老師這個樣子讓人膽戰心驚，怪可怕的。”王虎小聲的對李磊說道。

“可不是，讓人見了，這後背直發寒啊。”

“你說過那個關於周老師的傳聞嗎？”王虎繼續說著，可這時周老師已經發現了正在講話的兩人。

“你倆人幹嘛呢，不好好聽講，以後考試想考鴨蛋啊。”周老師用手敲敲講台。

王虎和李磊見狀，也就不敢再開口了，都低着頭。

剛剛兩人說的話卻被林陽聽了去，於是，他向陳琪問道，“周老師有什麼傳聞啊？”

她此時正在草稿紙上畫著無數個火柴人，哪有心思理他，恰巧這件事她也不知道。

林陽沒有放棄，用手中的碳素筆的筆尖戳了她的手臂一下。

陳琪黑着臉，轉過頭來，“都說了不知道啦，我的同桌。”

“你沒說啊。”

“我的天啦，虧你還看過這麼多武俠小說，難道不知道看人家臉色行事。”

“哎喲喂，我又不是奴才，你也不是我主子，還看臉色行事，你宮斗劇看多了吧你。”

陳琪哼了一下，又忙着干自己的事去了。

林陽也不想再自討沒趣，拿出自己帶來的那本《古劍恩仇錄》，繼續翻看。

坐在前排的同學畢竟大多數都是一些愛學的，是班上的表率，當然不能隨風逐流，跟着成績差的同學不聽課或者是做一些小動作，所以紛紛將一雙雙求知若渴的眼睛看向老師。

周老師講着計算題，在看向台下的學生那一刻，眼睛忽然濕潤起來，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麼。“同學們把老師這道題再算算，老師去接杯開水喝。”

學生們紛紛點頭。

“老師今天是怎麼了？”

“不知道啊，是不是我們做錯什麼了？”

“老師今天挺奇怪的，總覺得有哪點不對。”

老師一走，學生開始議論起來，可各個同學都是百思不得其解。

坐在林陽斜對面的王虎環顧四周，讓大家保持安靜。

“安靜，大家，保持安靜。”

林陽倒覺得奇怪，怎麼這小子今天這麼懂事，往些時候，等老師前腳一走，他可是講話講得最開心的一個了。

帶着對老師的關心和疑問，大家上完了一節數學課。大部分人可能都沒有想要繼續探求這個秘密的慾望，可林陽卻來勁了，畢竟，福爾摩斯可是無數個男孩子心中的偶像。

於是，下課後，林陽就旁敲側擊地向王虎打聽消息。

“哎，王虎，你上課時說的那個關於周老師的傳聞是什麼？”

林陽提到這個的時候，王虎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似乎沒有預料到有人會這麼問他。

“我瞎說的，林哥，你不要相信。”王虎遮遮掩掩，連忙打哈哈。可偏偏他越是這麼遮遮掩掩，林陽的那顆小心臟就越被勾得緊緊的。

“真是不夠義氣。”

“不是，林哥，這件事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能亂說，等什麼時候，我找個機會告訴你，成嗎？”

“行吧。”林陽聳聳肩，雖然還是有點不爽，但是畢竟這是別人的私隱，他也不太好過多的追問，否則顯得他像個長舌婦一般。

教室里一如既往的吵吵鬧鬧，教師辦公室卻顯得有些安靜，甚至安靜過了頭。

“周老師，你還好嗎？”宋老師看見周老師一個人坐着發獃，臉色也不太好看，就關心地問道。

周老師點點頭，揮揮手，繼續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

“周老師，要不我幫你請個假吧，你回去休息一會兒。”宋老師勸說道。

“我沒事，小宋老師，你忙你的吧。”

他還是故作堅強，強裝笑臉。接下來的時間，周老師很少說話，只是按時上課，按時下課，最後再按時回家。

等他回來，家裏人也察覺到他的不對勁，也不敢再去打擾他。

周老師回到自己的書房，打開書桌上的一盞枱燈。滿臉疲倦的他，用手搓了搓自己的臉，隨後拉開一個抽屜櫃，從裏面拿出來一張微微泛黃的照片，那上面是一個年輕人的模樣，笑得很燦爛，一臉的純真和溫暖。

看着這張照片，周老師的眼眶泛出淚光，眼睛裏的淚水快要溢出來，喉嚨也有些哽咽。今日看到台下那幫坐着的學生時，他想起來這照片里的人的模樣，倘若當初沒有那些糟心事，他應該都上大學了，說不定還會回來給這些學弟學妹講課。

可惜啊可惜，人生就是這麼沉浮不定，天命難違。當你以為自己掌控大局的時候，卻殊不知人算不如天算。

“小柏，你在那邊還好嗎？”對着那張照片，周老師滿是愧疚地說出這句話來。

房門外，一個腳步聲越來越近，周老師擦擦眼睛，將照片放回到抽屜里。敲門聲也咚咚咚地響起。

“老周，是我。”是周老師的妻子。

“進來吧。”

“給你煮了一碗面，吃點吧。”她端着一碗碗熱乎乎的面進來，麵條上還有兩個炸雞蛋，金黃酥脆，恰到火候。

“我不太想吃。”

對方也料到他會這麼說，也沒有立即將麵條端走，而是放在他面前。

“都這麼些年了，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何苦難為自己，小柏倘若知道，也不會開心的呀。”周老師的妻子也是一位教書匠，在當地的小學當語文老師，說話細聲細語，很溫柔。尤其是在這件事上，她也還沒有走出來，只是日子還要過下去，現在他們也有了一個女兒，即使那件事再不堪，也不能一直停留在原地打轉。

所以，每到過完元旦，周老師在這間房間裏回首往事，自責內疚的時候，她都會給他煮一碗面，前來安慰他。

“你說，小柏怪過我沒？”周老師雙手掩面，看着眼前那盞小小的枱燈的燈光，向她問道。

那盞枱燈是小柏生前用過的，也是周老師送給他的第一件生日禮物，寓意是希望他的未來光明一片，可這個願望終究沒有實現。

“老周，哪有孩子怪父母的，小柏不會怪你的，即使怪你，那麼多年了，他也早就消氣了。”

“他沒怪我，可是我卻怪我自己。”周老師抽泣起來，這麼些天來的難言之隱都通過這一滴滴眼淚流淌出來。

周老師的妻子拍着他的背，輕聲安撫着他，“一切都會好的，一切都會好的。”

黑黑的小屋子裏，就只有那一盞枱燈發出來的微弱光亮，一對老夫妻相互安慰彼此，只盼望着這傷痛能儘早治癒。

到了夜半睡着之後，周老師的夢中，出現了小柏，他穿着帥氣，一臉陽光，在叫他，“老爸，快起床啦，太陽都快曬到屁股啦。”

周老師的眼角微微流出一滴眼淚，唯有在夢中，父子兩人才能相見。對周老師來說，他沒能照顧好小柏，這是他一生的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