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隊伍走了三天,在燕嶺腳下,葉薴下令原地修整。
大家找了快空曠的地方,支起帳子,升起了一堆堆篝火。
入了秋,晚間的林子裏涼意更甚,沈淵披這狐裘還是感覺身上的骨頭隱隱作痛。坐在篝火邊望着那一簇簇上升的火苗出神。
“晚間夜涼,王爺注意保暖。”
沈淵一回頭看見葉薴提着一壺酒站在不遠處,“多謝將軍關心。”
“將軍這是往何處去?”
葉薴看了看沈淵映在地上隨着火光晃動着的影子,單薄又孤獨,提起手裏的酒,“去找舊友喝一壺,王爺要不一起?”
沈淵沒想到葉薴會叫上自己還有些驚訝,“啊,好!”
兩人在林子裏慢慢地走着,沒人說話,腳下枯葉碎裂的聲音格外明顯。
眼看着他們離營地越來越遠。
“將軍的舊友在何處?”沈淵出聲打破了這份寧靜。
“快了,”葉薴指了指,“走過這座山丘就到了。”
站在山丘之上,向下看,眼前竟然是一片草地,月華灑在草地上上,在露珠上閃出瑩瑩的光。
“我的舊友,”葉薴席地而坐,“就在這。”
沈淵隨着葉薴一起坐了下來,看向了眼前的草地。
“她啊原來就住在燕嶺上,她同我說,仗打完了,她最想的就是躺在這燕嶺的草地上曬它一天的太陽……後來她死在了戰場上,我們就把她的屍骨帶回了這裏。”
她沒說的是,阿螢被找到的時候屍體早就被金人養的豺狼啃得看不出模樣。他們收斂了她,將她的骨灰灑在的這偏草地之上。
葉薴舉了舉手裏的酒壺,“阿螢,我來找你喝酒啦。”
說完將酒灑在草地上,自己猛喝了一口。
葉薴說完,空中突然多了許多的螢火蟲,星星點點的光在黑夜裏舞動,好像是在回應她的話。
“將軍節哀。”沈淵看看葉薴。
“無妨,我知道那些離開的人他們其實都還在,只要我們記得他們,他們就一直在。”葉薴晃了晃手裏的酒又喝了兩口。
是這樣嗎?他們還在嗎?
沈淵抬頭看看空中的月亮,腦海里浮現出已經模糊的大福的樣子
“王爺喝一口吧,秋夜裏涼,喝酒暖暖。”
沈淵小心的接過酒壺,猶豫着喝了一口。
咳咳咳,這是沈淵第一次喝酒,被嗆得不輕。葉薴拍了拍沈淵的背,笑了起來。
酒的味道沈淵雖然還沒有適應,但一口下去,身上卻是暖和了不少,只是不知為何腦袋也有些昏昏的。
“葉薴”
“嗯?”葉薴又抬起頭來。
“我想托你幫我個忙?”
“啥忙?”葉薴看了沈淵一眼長飲了口酒。
“我抄的經,快抄完了,想托你找人幫我運回京中的大相國寺供奉起來。”沈淵的眼睛已經有點模糊了。
“哎”葉薴拍了拍沈淵的肩膀,“這點小事,包在我身上。”
沈淵看看葉薴,有抬頭看來看天空閃爍的繁星。
快抄完了,抄完了,就要離開了,葉薴我死了你也會這樣來找我喝酒嗎?也許你很快就會忘了我吧……
葉薴眼看着眼前的人晃晃悠悠的倒了下去,還是個一杯倒。
葉薴背着喝醉了的沈淵往回走着。
“葉薴,”背上的人湊在自己的耳邊說道,“謝謝,謝謝你……”
“不用客氣,我的王爺。”葉薴顛了顛背上的沈淵一晃一晃地回了營地。
·
“怎麼樣,你們家王爺醒了嗎?”葉薴站在大帳前。
“還沒,葉將軍,蘇醫士正在裏面看呢。”三順端了水出來隨後又進去了。
哎,昨天就不該叫他喝酒,葉薴內心自責着。
“怎麼樣怎麼樣?”葉薴看蘇離出來急忙問道。
“你啊你”蘇離看見葉薴氣的發抖,“怎麼能這麼折騰一個病人呢?他現在這個身子是能喝酒的嗎?”
“我,我這也不是不知道嘛,這這……”葉薴急的說不出話來。
“蘇醫士不怪將軍。”沈淵的聲音從帳中傳來。
“你醒了,沒事吧”葉薴衝進帳子問道。
“無礙,將軍不用擔心,也不必為此事自責。”沈淵從床榻上半坐起來。
“哼,無礙”蘇醫士在旁邊吹鬍子瞪眼,“自己的身體自己也不知道愛惜。”
“那他沒事了吧?”葉薴擔心的問。
“現下是沒事了,不過萬萬不能再飲酒了,他的身體受不住,也別刺激,別折騰,他這身體現下就是一尊泥菩薩,稍稍一碰就掉一塊,等掉完的那一天人就沒啦。”蘇醫士擺擺手。
“那怎麼辦?”葉薴抓了抓蘇醫士的衣袖。
“一個字——養,我最近收到了我師弟的消息,他離我們不遠,我去找一他,應該能商量出辦法,到時候我們直接邊城匯合,我回來之前,好好修養。”蘇離甩了甩衣袖出去了。
葉薴掖了掖沈淵的被子,道“你好好躺着休息吧,過兩日我們再出發。”
“拖累行軍路程了。”
“沒事的,你的身體最重要,昨日爺爺來信說大金那邊的人也要晚幾日,我們不急。”
葉薴出了帳子擔憂的回頭看,沈淵這樣的身體,去了大金做質子恐怕只會越來越嚴重,希望蘇醫士能帶回來好消息。
·
第二日夜間。
“將軍”王虎抱了抱拳。
“怎麼樣?”葉薴坐在拿着樹枝坐在火堆旁撥弄着那些灰燼。
“四周都查看了,沒有異常。”
“嗯,告訴弟兄們都警惕些,過了燕嶺就快到邊城了。”葉薴站起來將手裏的樹枝一扔,揚起了那些灰燼,灰燼從地面緩緩上升卻又被火舌吞沒。
葉薴大步走進沈淵的大帳。
“燒退了嗎?”
阿狸收了手裏的針道,“已經退了,明日應當不會燒了。”
“那就好”葉薴點點頭,“三順,你收拾收拾,明日王爺好些了我們便啟程。”
“這麼著急?”阿狸問道。
“從早上開始我就心口堵得慌,怕是要出什麼事。”葉薴捏了捏拳頭。她一直都很相信自己的預感,這是久經沙場的人對血的直覺。
交代完這些,葉薴便帶着人四處巡視去了。
·
走了兩日。眼看還有一日便可出燕嶺了。可是這一路上並無什麼不妥。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也葉薴叫大家原地休整,沒有支帳子。也沒有燃篝火,只叫大家原地休息。。
很吹過林子發出沙沙的聲音,耳邊只有士兵巡邏的聲音。,葉薴心中的異樣並沒有消失,它提醒着葉薴——一場腥風血雨在等着她。
燕嶺是邊城與大齊腹地的最後一道屏障,要是有人想要做些什麼,此處是最後的動手地點。
“將軍,可是有什麼不妥。”王虎看着警惕葉薴發問。
“感覺不對,叫所有巡邏的兄弟們提高警惕。”
葉寧叫了一小隊人,專門守在王爺的馬車前。
眼看天就快亮了。一夜平靜。
難道是太過警覺了?葉寧心裏泛起了嘀咕。
“小心!”
這時從暗處。一隻冷箭射了出來。葉薴舉刀一擋。箭矢分做兩半。
大家迅速做出反應。剛剛還躺在地上睡覺的士兵。立刻起身。牢牢握住了手中的劍屏息凝視着這一切。等待着大戰前最後一份寧靜的結束。
沖啊!從密林中傳出聲音,一群黑衣人衝殺出來!
大家迅速陷入混戰狀態。
隊伍休整時,一對人在外巡邏。其他人在內休息。兩邊輪換替崗。此時外圍的敵人還傷不到王爺?
葉薴帶着人衝到外圍,與黑衣人拼殺。
纏鬥了一會兒,葉寧感到有些奇怪。這些人好像鬥志不強,與自己的士兵搏鬥時並未使出全力。
突然葉寧腦海里閃出一個念頭。她提着劍朝中間走去。
王爺的馬車旁。安順手裏握着匕首,顫顫巍巍的看着周圍。
“可有什麼人靠近馬車?”葉薴着急的問道。
“沒有王爺奴才和這幾位兄弟一直牢牢的守着王爺的馬車,沒有任何人靠近”
葉寧點了點頭。可還是放心不下。
王爺葉寧敲了敲馬車壁轅。可車中並無人回應。葉寧撩開車簾。卻發現車中根本沒有王爺的身影。
三順立在原地嚇傻了。
葉寧環顧四周。外圍的士兵還在和黑衣人纏鬥。既然他們還沒撤退,那就說明人肯定還沒有走遠。
“王虎”
聽見見葉寧的聲音,王虎急忙趕來。
“叫兄弟們把外圍守好”隨後葉寧點了一隊人。從一個口子,沖了出去。
那些黑衣人想反過來阻止葉薴被外圍的士兵死死壓制。
葉薴帶着人追了不久。看見幾個穿着自己士兵服的人帶着被綁住王爺。
“站住!”
那群人回過身來發現了葉寧他們。其中一人舉起刀架在王爺的脖子上。
“小子你這是要幹什麼?你不是還說要跟着將軍好好乾嘛,你……你這是要做叛徒。”身後一個年紀較長的士兵舉着刀顫抖着喊到。
可那人好像並沒有聽見他的話。只將手中的刀又握緊了幾分。“你們敢過來。我就一刀殺了他。”
“他們不是我們的人。”葉薴死死瞪着眼前的一群人。。
這幾個雖然穿都是她軍中的服侍,應該還和自己的士兵有同樣的長相,可他們握刀的方式和軍中教的完全不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