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2章 吾乃禍
“咔擦！”
“咔擦！！”
十五柄斷成兩截的天罰神槍，吞進肚中，消融煉化。
最後的三柄，似是知曉生死存亡時刻，竭盡全力掙扎。
薩魯斯漠然置之。
既然讓天罰神槍鑿穿邪神之體，受此重創。
若不能達成最終的目的，豈能甘心？
“咔擦！！”
薩魯斯的舌頭被鋒利的槍意攪碎，邪惡之血淌出，灼燒虛空，一個個連通幽冥的大洞份外清晰。
然而，祂僅剩下來的一隻獨眼，那種大仇將報的酣暢淋漓，有增無減，如影隨形。
“薩……魯斯……”
“你的罪孽……罄竹難書……”
“到頭來……註定引來九海八山……所有生靈的反撲……”
天罰神槍斷斷續續的魂念，猶如要化入風中，消失無蹤。
薩魯斯冷冷一笑，眼球像是逐漸崩碎的瓷器，瘋狂而又殘忍道：
“以一己之力，顛覆整個世界……”
“即便最終沒有生靈倖存，沒有相關的記憶保留，殘垣斷壁之中，也會銘記吾之豐功偉績……”
“哈哈哈，還有老子！”
桀驁不馴的荒噬，徹底癲狂：
“天罰，安息吧！”
“執掌天道二十一萬載，以你孤傲不群的秉性，一定很寂寞吧？”
“今日，你統管的天道權利，就由我們收下了！”
“黃泉煉獄，你我結伴，一同前行！”
“噗——”
太古荒神衍化的血肉碎片，裹挾排山倒海之勢，作惡蒼穹。
末日魔方自爆后誕生的災厄風暴，竟也被祂帶動，合為一道，共同衝進薩魯斯的邪神之軀。
“老子早就想試一試，三惡的融合，究竟能孕育出何等的邪惡之王！”
“薩魯斯，之後就交給你了！”
“老子將和魔方一樣，失去理性，終極狂化！”
“凡生機旺盛之地，凡生命延續之地，永遠會留下老子的印記，直到諸天萬界徹底毀滅，老子的意志才會步入休眠！”
狂笑之聲，宛如瓢潑大雨中摻着電閃雷鳴，傳遞極遠。
薩魯斯低低地笑了一聲，唯一的眼球也爆了開來。
瞬時，一蓬黑霧若傘撐天。
光明永退，凍徹靈魂的冷意，劍拔弩張的殺意，猖狂地掃蕩天地。
“這就是執掌天道的觸覺嗎？彷彿無所不能，難怪你們當上天尊之後，這般高傲……”
“天懲、天怒、天命，開始絕望了嗎？”
“天嗔、天令、天鴻、天斗、天魄，無法降臨的你們，神體可曾顫抖？”
薩魯斯以億萬靈魂碎片，構建出一個類人形態的魔神，雙手大張，好像在擁抱世界：
“多麼美妙的力量，吾等待這一刻，時之久矣！”
“不過……還不夠！”
“九分之一的權力，如何能撬動整個天道？”
“天懲，你利益熏心，不如與吾融合吧？”
“名垂千古，不如遺臭萬年。”
“想要讓人真正的敬畏、懼怕，還是純粹的惡更加直率簡單。”
“來吧，與吾等一同探究傾覆天道的快感吧！”
“你曾親手創建天道的秩序，現在，焚巢盪穴，一念之間！”
碎片魔神——剎那出現在天懲元尊的背後。
祂的魔掌穿透七彩麋鹿的胸膛，本該不定形態的太古元神，來不及閃避、無法掙脫。
“哧！”
夜寒君聽到骨寒毛豎的咀嚼聲。
天懲元尊神眼泛白，隨後渲染無盡的黑色。
少時七彩寶光黯然消逝，邪惡的黑瑩然而上，渾身的氣息徹頭徹尾的轉變。
“很好！你的心中果然有惡念之種，倒是省了許多的麻煩！”
薩魯斯陰惻惻笑着，忽而又化作一條魂魄大蟒蛇，沿着黑鹿的四肢，一點點往上攀爬。
很快，祂的頭顱緊緊貼在天懲元尊的后脖頸，惡魔般的低語，游響停云：
“你的權力，吾也收下了。”
“一尊融不下二權？無妨，吾不需要實質之軀，也不需要理性之心，吾要釋放最根源的惡，送爾等一場‘大造化’。”
“薩魯斯，收手吧。”
絕望的情緒無止盡蔓延，天命星柱的領域之中，忽而多出一道身影。
來者正是「時之鼓」。
祂一邊敲擊鼓面，一邊用冷漠的語調，淡淡道：
“天尊之罪，遠不如你。”
“你繼續一意孤行，絕天滅地，這份因果，你承接不住。”
“喔？”
薩魯斯陰冷的蛇瞳，盯住時之鼓，嘖嘖稱奇：
“原來是你啊，太古最強兵神~”
“執掌時間法則，果然不是善茬~~”
“天罰想叫你隕落，真是痴心妄想~~~”
“可惜啊可惜，你晚來了一步。”
“凝聚災神本源、荒神本源、邪神本源，又奪取兩份天權，吾的腳步無神能夠阻擋。”
“看着吧，天道覆滅，萬靈慟哭。”
“吾將存活在生者的恐懼之中，不老不死，不枯不滅。”
“吾不再是「邪」，吾乃「禍」，永恆唯一，永世無敵……”
“噗——”
寂靜夜空，魂魄大蟒蛇與漆黑麋鹿，一同爆開。
乍一下，像是煙花散落，光影如精靈舞動，美輪美奐，婀娜多姿。
然而，絢爛的色彩，最終歸於最深層次的黑暗。
怒形於色的天怒獸人，突然抱住腦袋，疼得四處打滾。
撐天倚地的天命星柱，那十二根柱子，驀地染上一層黑霧。
從上往下蔓延之際，構建的封禁領域嗡嗡顫動，空間被撕裂，隨後被縫合。
再望去時，所有的景象都像是強行湊在一起的拼圖，不少地方都以錯誤的方式相互連接，違和彆扭的感覺，揮之不去。
“禍……最根本的印章也變換了？”
時之鼓如墜冰窖。
祂試圖用時間倒退的術式，回溯天怒獸人和天命星柱的狀態。
失敗、失敗、還是失敗。
這居然是不可回調的禁忌，沾染一絲都要承受反噬。
“噗通！！”
未知之地，另有五尊不可名狀之神，轟然倒地。
祂們不是抱住腦袋，就是捂住胸口。
黑色的絲線在祂們的軀體上攀爬，歪歪扭扭，形如蜈蚣。
原本的聖潔、強壯、高大、凶威……全都淪為可笑的陪襯，毫無用武之地。
“天道被污染了……”
“尚且執掌天權的七位天尊，同樣無法阻擋「禍」的侵蝕，隕落或者瘋掉是早晚的事情……”
鼓聲如雷鳴，鏗鏘有力。
心聲卻是攪成一團，剪不斷，理更亂。
“轟啦！！”
彼時，諸天戰慄，蒼生萬靈似有所感。
棲息原始森林的巨型蟲族，蟲翼突然無法扇動，跌落在地，腿斷腰折，瑟瑟發抖。
常年活躍在無垠平原里的獅虎猛獸，倏地倉皇而逃，鳥驚鼠竄、狗跳猴叫，恐慌沸騰，無一倖免。
人跡罕至的古代沼澤中，沉眠的植物之王蘇醒，大聲嘶吼，似走投無路，百念皆灰。
……
天界。
十八翼神典天使懸於神殿上空，眼睜睜看着虛空坍塌，一眾附庸被吸入漩渦中，俄頃間碎屍萬段。
臉色發白的祂，抬起頭，眺望遠方。
類似的漩渦正逐一顯化。
那種驚心動魄的毀滅之力，連祂也心生倉皇和無力。
那麼，達不到封神的聖靈，乃至於聖位以下，到底該如何倖存？
……
火神山。
滾滾黑煙，烈焰噴吐。
有一神凰破空，盤旋九霄，俯瞰曾經的棲地。
一株株蒼勁虯枝，突然被毒瘴覆蓋，鑽心之毒，腐蝕生機。
僅僅兩三次呼吸，赤紅遮天的火神山，居然已經是生靈塗炭。
神凰的目光越來越寒冷。
忽而，祂高亢一鳴，直衝天宇。
赤紅的翎羽光彩溢目，呼嘯而過，天上地下再無神明的氣息，整個火神山，徹底淪為毒瘴之地。
……
圖騰冢。
兩個宙元也不曾損壞的古老牆壁，節節崩碎。
無處可附身的徽靈們，東逃西竄，六神無主。
一道深深的嘆息響起。
旋即，一枚通體燦亮的金色符號，不斷放大，最終充當一面盾牌，屹立不倒。
持續崩壞的圖騰冢，方才遏制失控之勢，勉強找回一絲穩定。
“老祖，您能支撐多久？”
第七玄機用顫抖的聲音問道。
“庇佑一族……直至死亡。”
“我見不到折郁最後一面了，告訴祂，眾生有難，唯有自渡……”
……
殘器谷。
盤膝而坐的夜寒君，手腳痙攣，臉色煞白。
諸神映照的畫面，並無顯示蒼生遇難之象。
可他是先驅教主，通過那信仰祭壇，如何聽不到。
成百上千萬的教眾們，至少有十分之一，像是被遠超當前位階的力量襲擊，突然暴斃。
剩餘的十分之九，有的陷入重傷，瀕臨死亡。
有的還未受傷，可他們似乎面臨著種種不可思議的絕望景象，拚命祈求着灰日之神的降臨。
“噗！”
夜寒君嘴角溢血，有如亂箭攢心。
他還是第一次知道，教眾大量死亡，自己居然也會承受反噬。
這就是天道崩塌嗎？當秩序從根源處破壞，諸天各地無一能夠倖免。
世界毀滅不是空口之談，貨真價實正在途中？
“連時之鼓大人……也沒辦法逆轉局面……”
虛玄從閉關地現身，感受着防禦屏障越來越薄弱的殘器谷，魂不守舍：
“如此……如何挽救？”
“世界將被「禍」統治，禍亂所至之地，血肉橫飛，白骨露野……”
“這是諸神黃昏啊，我等能做些什麼？”
“神尊做不到的事情，真神、半神、聖王……應當何去何從？”
虛玄無力地躺在地上，一身的精氣神彷彿被強行剝奪。
瓜瓜瞧着它頹廢的模樣，有心鼓舞一兩句。
可是話涌到嘴邊，想要說出，用盡十二分的力氣也做不到。
“當真是死局，無解嗎？”
夜乘風捏着下巴，幽暗的眸光好像在虛空中游曳：
“天道被天尊操控不假。”
“但天道不是分大小嗎？真正的大天道誕生於自然，代表世界意志。”
“天尊在這個基礎上制定規則，終究有疏漏之處，不可能從根源處影響全部。”
“小傢伙這樣的凈獸，就是最好的證明。”
“還有小翼和我這樣的究極閃光，我們被大天道賜福，天尊們之所以沒辦法發現，就是因為在權限上稍有不足……”
呢喃自語，尚未說完。
瓜瓜的脖頸處，一枚小巧的玉石浮現，漸漸發光：
“你說的沒錯。”
“假使將天道畫圓，最大的那個圓，沒有生靈能夠執掌。”
“太古天尊只是遵循原理，以更高層級的法則代為掌管。”
“祂們的意志縱使能影響天道，面對‘眾生毀滅’這種選項，天道的本我勢必會奮起反抗。”
並非實質的玉石，朦朦朧朧，彷彿存在於空間的另一個維度。
突然犯困的瓜瓜，強撐着一度耷拉下來的眼皮，憨憨傻笑：
“老……老祖宗……”
“太古的天尊玩脫了，邪惡主導天地，我們該怎麼辦呀，你……指個路行不行呀……”
“小不點，就屬你最調皮。”
玉石中似乎藏着一隻眼睛，三分無奈，七分平靜：
“我們這些誕生冥古宙的統治者，超脫本源，本不該詢問凡塵之事。”
“但我們終究不願看到，故土四分五裂，最終淪為邪惡的孵化之地。”
“所以？！”
瓜瓜打起精神來，小手捏緊，無比期待老祖宗的下一句話。
“禍亂稱王，傾覆天道。”
“可祂不知道的是，天道被毀，意味着冥古的盟約出現漏洞，我等擁有可趁之機。”
“不過，凡塵太弱，我們又過於強大。”
“倘若降臨全部的力量，等同於協助摧毀世界，沒有益處。”
“想要凈化邪惡、重建天道，歸根結底，應由你們自己行動。”
冥古無上的神秘存在，語調愈發平淡，似與旁人密語：
“界，降臨吧。”
“束縛天道，支撐世界屏障，阻止‘自我瓦解’即可。”
“墨，你是不是閑得發慌？那你去遏止災禍蔓延吧，我不想出手。”
“嘁，你個懶婆娘，自己同類都不想管，虧你還是凈的源頭……”
“從太古開始，後世就沒有我的同族，吾降臨，成何體統……”
——夜寒君好像聽到了了不得的吐槽聲。
還未多想，咔擦，蒼穹又一次裂開，一顆億萬光年以外的球型生命體，風馳電掣，猶如神兵天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