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5:最好的四哥(5)
A市。
姜泠和姜時遇一下飛機就直奔雲灣天橋。
找了一圈,都沒找到網上聯繫的那個大師的攤位。
姜時遇一看就知道,又是被騙了。
“媽,你別灰心,肯定能找到大哥的,咱們先找人問問!”
他隨便找了一個路人問,一問三不知。
看來這騙子做事情也不夠嚴謹啊,要是被他找到這個騙子,他非得把人送進牢房勞改,讓他謹記做個好人。
因為天氣轉涼,擺攤的小商販明顯少了不少,再加上時不時還有城管來偷襲檢查,所以這裏做小生意的人是換了一波又一波。
而不幸的是,姜時遇問的人都是最近新來擺攤的人,最長的不超過一個月。
而裴南季已經有快兩個月沒過來了,這裏的人不認識她也是正常。
姜泠太心急,一不小心磕到花壇上,掌心擦破了皮。
姜時遇在罵了騙子一萬遍后,終於放棄了。
“媽,要不然咱們還是去醫院看看吧?要是感染了就不好了。”
姜泠不相信自己被騙了,一定是有哪裏不對。
她急忙給網上的“南極企鵝會算命”的賬號留了言。
“大師,我到A市,您說過,我的孩子還活着,對不對?你一定不是騙我的,對不對?”
這個大師回復一向慢,姜泠只能焦躁得等待。
直到手都在醫院處理好了,對方還是沒有回復。
“媽,我們先找個酒店休息吧,萬一大師只是有事,最近才沒有出攤呢?”
姜泠在姜時遇的攙扶下,站了起來。
醫院走廊上,一個約摸七八歲的女孩撞到了她。
女孩後退了幾步,頭低着,不敢抬頭看人,“阿姨,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沒關係的,小朋友,你住在哪間病房?我送你回去。”
女孩抬起了頭,“謝謝阿姨,謝謝哥哥,好人有好報。”
她拉着姜泠的手回了病房,她的床位在最裏面,靠着窗,窗戶很小,位置很高,只有中午的時候才能有太陽射進來。旁邊還有一個陪護病床,收拾得乾乾淨淨。
姜泠問她,“小朋友,你叫什麼名字?你爸爸媽媽去哪裏了?”
女孩摘下帽子,脫掉鞋子,爬進被子裏,熟練的按了床鈴。
“阿姨,我沒有爸爸,他不要我和媽媽了,媽媽去掙錢了,掙錢給安月交醫藥費,安月聽話,下次不亂跑了。”
“安月,真好聽。你告訴阿姨,剛才去哪裏了?”
她小聲地問,“小朋友,你去哪裏了?”
李安月側身望着那個小小高高的窗戶,“安月出去曬太陽了,阿姨你也生病了嗎?生病不好,不能上學,不能跟小朋友一起玩。”
護士很快來了,先抽了血,“安月是個乖孩子,最聽話了。”
姜泠看着女孩兒眼裏的淚,心疼得不行,她的小年也過得這般辛苦嗎?
都怪她粗心大意,弄丟了孩子。
護士這才注意的病房裏兩個陌生人,“安月,他們是誰啊?”
李安月回道,“護士姐姐,他們送安月回來的,是好人。”
護士開始下逐客令了,“先生,女士,如果是就診,請去等候區,如果沒有別的事情,請離開,病人需要好好休息。”
姜泠和女孩打了招呼,“小朋友,再見。”
李安月用手捂着棉簽,“阿姨,有什麼我可以幫您的嗎?媽媽說要知恩圖報,如意姐姐說,上天會守護心懷善意人們。”
姜泠下意識想說不知道,但是看着女孩那認真的目光,她又猶豫了。
姜時遇倒是想起來他們此行的目的,“是這樣的,我們想找一個算命先生,他之前就在這附近的天橋下面擺攤。”
安月仔細想了想,“你們是要找如意姐姐嗎?”
姜時遇一驚,“姐姐?”
世道艱難,遇到女騙子了。
李安月解釋道,“如意姐姐懷了小寶寶,所以她不能去工作了,你們要是想找她,可以用的電話。”
李安月從枕頭底下摸齣兒童電話手錶,上面只能有兩個聯繫人,一個是“媽媽”,一個是“如意姐姐。”
姜泠和姜時遇簡直不能再吃驚了,這算命先生不但是個女先生,還是一個孕婦。
姜泠生出一絲無措。
姜時遇接過李安月的電話手錶,半信半疑的撥了出去。
好在對方有人接聽。
“喂,小安月,如意姐姐在睡覺,你是不是身體又不舒服了?”
接電話的是何菲菲。
姜時遇把電話還了回去,“你先說。”
李安月拿回了手錶放在耳朵邊上,“菲菲姐姐,你還好嗎?”
“我很好呀,安月的身體有沒有好一點?還痛不痛?你放心,你的仙女棒棒糖如意姐姐早就準備好嘍,吃了棒棒糖,打針就不會痛嘍。”
“菲菲姐姐,你幫我謝謝如意姐姐,等我病好了,我就去看她和小弟弟。”
姜時遇見小女孩越聊越嗨,提醒她別忘了正事。
“姐姐,有一個大哥哥和漂亮阿姨有事要找如意姐姐,我先把電話給哥哥了。”
何菲菲一愣,還是回道“好。”
姜時遇先開了口,“你好,雲灣天橋那裏的大師是你嗎?賬號是叫什麼會說話來着?”
他看向姜泠,姜泠補了一句,“南極企鵝會算命。”
何菲菲態度頓時大好,“你好,請問怎麼稱呼?”
“你叫我姜先生好了,我媽是在網上認識的這個算命先生,現在我們到A市了,沒有找到人,想問一下,去哪裏見面?不是說要見面看面相嗎?”
何菲菲“好的,姜先生稍等,我去幫你溝通一下時間,五分鐘后回復你。”
她拖鞋都顧不上穿,蹬蹬蹬爬上了二樓。
她小聲地拍門,“嫂子,睡了嗎?”
裴南季扶着圍欄下了床,“沒睡,進來吧。”
何菲菲一邊給她解釋,一邊驚嘆她的肚子,比西瓜還大得多。
關鍵她一點都不敢碰到她嫂子,看着都心驚肉跳。
這也更加堅定了她不婚不育的想法,自由自在的一個人不好嗎?想玩孩子就來這裏看小侄子小侄女兒好了,玩哭了再還回去就是了。
裴南季聽後果斷的同意了,何菲菲試探地問,“要跟我哥說一下嗎?”
裴南季搖頭,“不用。這點小事我可以做主,況且幫助別人一家人團圓,那可是大功德一件,希望我的孩子以後能平安順利的長大。”
何菲菲感覺有什麼不對勁,卻被催促着趕緊與客戶聯繫。
何菲菲思路被打斷,一時也就忘了。
五分鐘后,電話手錶按時響起,姜泠鬆了一口氣。
“姜先生,淮崇區長安路48號,明天上午十點,不見不散,快到的時候記得提前電話。”
話落,她直接掛了電話。
也體驗了一把“偽上帝”的感覺。
姜時遇把電話手錶還了回去,姜泠和她打了招呼,“小安月,再見,阿姨下次有空會來看你的。”
走出醫院大門,姜時遇還在問,“媽,這是不是峰迴路轉,柳岸花明?”
姜泠點了電頭,“是的,咱們找個酒店住下吧,天馬上就黑了。”
這一夜,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姜泠一想到明天就能見到時年就激動的睡不着覺,但是心裏還是在隱隱擔憂,孩子會不會怨她、怪她、不肯原諒她?一想到這些就心如刀絞,難過得落淚。
姜時遇也是在這一時刻對哥哥有了具體的印象,小時候他就知道自己有一個哥哥,但是哥哥去了很遠的地方,所以才一直見不到。
如今,遠方的哥哥要回來了,以後他也是有哥哥的小朋友了。
這一夜註定是個不眠夜。
裴南季睡得很好,肚子裏的孩子很聽話,不鬧騰。
早上起來神采奕奕,還順便指揮着掃地機械人打掃了衛生。
吃完早飯,她就在保姆的陪伴下去了花園。
花園裏晚菊開的正艷,她嗅了一下,真好聞,沁人心脾。
已經快到十月中旬,天氣還是有些熱,不過保姆陳姨怕她着涼,還是讓她穿了一件圓領開衫毛衣,扣子只扣了兩三顆,還是有些許的熱。
喝了幾口降燥的雪梨湯,熱氣這才下去了一點。
門口有人在敲門,裴南季一看正是自己要等的人。
“陳姨,去開門吧?”
“少夫人,您一個人可以嗎?我還是先叫小梨過來幫忙?”
“沒關係,我一個人慢慢走就好,你把他們西邊側房等我,我很快過去。”
陳姨再三囑託還是不放心,去叫了小梨在後面看着。
孕婦的情緒最重要,但是安全也很重要。
姜泠和姜時遇在陳姨的帶領下來到了西二側房。
直到導航到地方,兩人才徹底鬆了一口氣。
兩人這下打心眼認定這次的算命先生絕對靠譜,不然也不敢給真實地址啊。
裴南季給他們一人倒了一杯紅茶。
“你們好,我是“南極企鵝會算命”本人。”
姜泠上前握了一下她的手,“大師你好,我叫姜泠,這是我兒子姜時遇。”
裴南季看了一眼姜時遇,“姜先生,我來幫你把個脈吧?”
姜時遇指着自己,“我?”
姜泠拉著兒子挪到裴南季面前,“大師,你給把把看。”
裴南季閉着眼睛,彷彿老僧入定一般,遲遲沒有開口說話。
姜泠等的有點急,也不敢開口打擾到大師。
大概快十分鐘過去,裴南季這才睜開眼睛,“原來是故人。”
“姜先生,相遇既是有緣,便是朋友。”
姜時遇雖然打心眼裏不相信,但是大師說什麼就是什麼,不能駁了人家面子。
“多謝大師抬舉,不知我哥哥的下落大師是否方便算上一算?”姜時遇時刻不忘此行目的。
姜泠偷偷給他比了一個大拇指,不虧是我聰明善良的小兒子。
裴南季端起建盞,小品了一口。
“不用算了,他已經等候多時。”
姜泠激動不已,“真的嗎?他在哪裏?大師,你告訴我他在哪裏?”
姜時遇見他媽太過激動,為避免她傷到孕婦,他把人拉開了。
裴南季這才回他,“姜女士,他叫時修,在一家修車鋪里當學徒。五個月前,他撿來的弟弟時期為了救他,在一場車禍中喪生。自此他就變得沉默寡言,不喜歡跟陌生人交流。
若是貿然前去打擾他,想必會驚到他。不如等周末,我讓他的好朋友帶你們一塊兒去找他?現在我只能告訴你們他工作的地址,你們就遠遠看着好了,不要打擾到他。
如果可以做到,我就告訴你們地址,否則,無可奉告,四天再來。”
母子兩人對視一樣,點頭答應。
送走他們之後,裴南季有些犯困了。
她衝著小梨比劃手勢,告訴她自己要累了,要休息,讓她把這裏收拾好了也去休息。
小梨是個有聽力障礙的女孩,說話不清楚,有點結巴。
還是裴南季無意中幫了她一個忙,她想要留下報恩,裴南季也擔心她,所以就留了她在家裏幫忙。
小梨是一個很認真很努力的姑娘,她的笑容純凈明亮,一個遭受生活眾般苦楚的孩子仍能以微笑面對現實。
很多時候裴南季都自愧不如,感覺自己太過矯情。
有時候半夜特別想吃某種水果,某種食物,可等到在面前了,她又不想吃了。
好在這些日子並不是很多。
謝晏把所有能買來的水果都買來放在家裏的冷庫里保存一個星期,如果一個星期她還沒有想吃這些水果,那麼冷庫里的水果就會被拿出來換新的一批水果放進去,源源不斷。
裴南季看了一眼監控,比水果店的水果種類都全乎。
裴南季最近特別嗜睡,感覺老是睡不夠。
離預產期還有兩個月左右,謝晏正在把公司慢慢交到謝爺爺手裏。
至少到明年開春之前,他都沒有機會回公司上班,還好公司有爺爺坐鎮,他才能專心致志地陪着自家夫人。
謝晏到家的時候,裴南季還沒睡醒。
在她額頭上留下一吻之後,他就退出了房間。
開始準備晚飯。
裴南季睡前就跟他說了,要吃菠蘿咕咾肉。
他其實一直有在學習廚藝,這個算是他的拿手菜。
謝爺爺一聽孫媳婦要吃菠蘿咕咾肉,立刻就把孫子趕回家了。
老董事長在線批准自家孫子遲到早退。
姜泠和姜時遇偷偷去文呂修車行看過時修,那孩子一個上午一句話都沒說。
因為不怎麼說話,還被同事叫做小啞巴,他也不啃聲,就嘜頭苦幹。
中午修車行不管飯,他就去買了一碗白米飯,就着生辣椒吃了下去。
姜泠哭得滿臉是淚,她想過大兒子過得會不好,但沒想到會過這麼苦地日子。
整個人像被生活的劇毒麻痹了神經,如同行屍走肉般過活。
姜時遇心裏也不好受,他這些年來雖說天天泡在藥罐子裏,但是吃喝不愁,有父母有朋友。
可是哥呢?他什麼都沒有,唯一相依為命的弟弟還出了事。
他不敢想像,如果他和哥兩個人交換人生,那麼他能不能撐着活下去?能不能不瘋掉?
答案難以得知。
對於以前的他來說,能夠少吃一天葯,就已經是一件很開心的事情了。
可是哥哥呢,他有開心過的日子嗎?
兩人鬧出的動靜過大,引來了時修的注意。
姜時遇拉着姜泠走到他跟前,時修下意識退了幾步。
姜時遇和姜泠再也不敢往前一步。
姜泠就那樣看着他,說出話。
姜時遇開了口,“大哥,你好,打聽一個事情,你知道哪裏可以洗車嗎?我和我媽是第一次來這邊,迷路了,您能不能幫幫我們?”
時修打量他們,似乎是在判斷這句話的真實性。
他指着巷子的出口,然後扭過身把飯盒扔到垃圾桶。
時修走在前面,姜泠和姜時遇跟在後面,一步一步,一步一步。
走到今天這一步,她用了二十四年的時間,從韶華到暮春……